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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起你的盖头来
昆廷·塔兰蒂诺不可救药地喜欢暴力，在他所有参与的影片无不与暴力挂钩，他最近的作品《从黄昏走向黎明》同样是暴力、荒诞、吸血鬼的三合物。
塔兰蒂塔的名言：最伟大的艺术就是抄袭，然后拼凑出来的精致耐看的《低级小说》颇有点像苏鲁支，尼采著作《苏鲁支语录》中的主人公，是古代波斯宗教扎拉斯特的神秘创始人，酒神狄奥尼索斯的象征说梦。苏鲁支向他的门徒说了一个梦：他正走向一座坟墓，〃套上钥匙，用力开门，但开的还没有一指宽时，一股疾风将门扇冲得大开，呼啸地、袭击地将一口黑棺投给了我，在咻然、哗然中，那棺材裂开了，于是看见千种丑态，有儿童、天使、枭丑脚、孩子大的蝴蝶，皆嘲笑我，讽刺我，向我喝吆。〃《低级小说》就象是一口黑棺材，里面充斥了暴力、血腥、性、毒品、杀手和毒品走私购招摇过市，同性恋及变态等大行其道，污秽的主题像畅通无阻的污水管道贯穿始终。然而塔兰蒂诺的天才在于能给暴力添上浪谩，将血腥变得滑稽；视性为玩笑。使得暴力不象暴力，血腥不成为血腥，性也不再是纯粹的性，一切都是笑料。他把这些与理性格格不入的变得象果酱一样易于吞咽。〃是的，这些无非是琐事和玩笑〃，塔兰蒂诺说：蒂诺声色不动地讲述了几个互有牵扯的故事。故事的人物大多来自社会底层，他们是那些整日无所事事扛着脑袋晃动在人流中的小人物或者说小把戏，他们崇尚自己的〃个性自由〃，为此轻而易举地站在了法律的对立面。他们中有以抢劫为生的，有以杀人为乐的，也有在毒品中独自逍遥的。塔兰蒂诺随意地将他们从他们所在生活圈子中抽取出来，并经过精心地策划编排，就成了一部《低级小说》。
《低级小说》弥漫了一种荒谬的，虚无主义的色彩。情节古怪而又平常，充满了恶作剧，人物风格冷漠、滑稽、愚钝而粗俗。朱尔斯杀人之前总要非常严肃地念上一段圣经；一个青年从厕所中飞奔而出捧起大冲锋抢向文森特和朱尔斯一阵猛射，使得二人身后的墙穿洞无数却未伤及二人丝毫；两个同性恋者郑重其事举行仪式确定强暴马赛勒斯还是强暴布奇；布奇和法比恩民为了肥肥的肚皮是否性感而大加争执；更具有讽刺意味地是，一块祖传金表竟放在肛门里收藏了数十年。许多极恐怖或极无聊的事，他们都认认真真地做，而且极有自己的方式。
每个人都似乎抛弃了人的普遍情感而只保留了自己独有的那份。他们最大的品质就是诚实，他们所有的冲动都以直接原始的措辞表达出来丝毫不加掩饰，也许除了冲动他们已所剩无几。种种情况下个人就象是一只皮球，被无人格的社会机构愚蠢地踢来踢去。他们只会在自己的圈子内有滋有润，一旦脱离这个圈子，你就只是一张面孔一个符号，在某种程度上讲，不过是行尸走肉。
就象贝盖特的一段悲哀对话：
〃弗拉迪米尔：虽不当真，你不妨说说看。
艾斯特拉贡：说什么呀？
弗拉迪米尔：说，我快乐。
艾斯特拉贡：我快乐。
弗拉迪米尔：我也是。
艾斯特拉贡：我也是
弗拉迪米尔：我们都快乐！
艾斯特拉贡：我们都快乐。
（冷场）既然我们都快乐了，现在该做些什么呢？
弗拉迪米尔：〃等待戈多。〃
虚无主义从《低级小说》中呼之欲出，也许这就是当今美国混乱的思想界的反映。更深意义上讲，《低级小说》体现的是一种没有评判，没有反讽，也无反思的虚无。因为这一点，《低级小说》比《天生杀人狂》要走得更远。《天生杀人狂》以疯狂魔幻般地暴力直指向美国的国家机器诸如法律警察的虚伪，奥立弗·斯通只不过是在向操纵国家机器的当权者表明一种姿态。而塔兰蒂诺则弃一切价值体系如草芥，公然指出，任何人都没有免疫力，不过是提着脑袋过日子或分法律对抗，无论生死都无道理和公正可言。似与塔兰蒂诺心有灵犀的卡特总统的国家安全顾问布热津斯基在《失去控制：二十世纪前夕全球性混乱》中指出：几乎所有的既定价值标准，特别是在世界〃先进地区大规模地瓦解了。〃并且进一步提出；世界因此也陷入了〃全国的精神危机。〃
那么，什么是这些传统的价值体系瓦解的根源？这已远非《低级小说》所能承载的命题。但美国著名的社会学家丹尔·贝尔的一段议论也许会给我们一定的启示。他认为，〃美国在气质上过于个人主义化，在趣味和爱好上过于资产阶级化。〃它〃强调自我满足和个性表达，它的个人独立以异端邪说的名义攻击正统〃。〃然而正统本身并不是现在缺席的卫道士，它仅仅是从理性出发，对信仰的合理和道德界限作出一种肯定。奇特的是异端自己在自由圈子里倒成了顺应理论，并且在独立反叛的旗帜下大力推行。这种自相矛盾的混乱只会促进人们共同享有的道德的瓦解。〃
虽然以上的叙述仅是限在美国的本土，但近年来美国的文化日益风靡全球，尤其是它的消费主义、享乐主义文化更是在全世界畅通无阻。塔兰蒂诺也似有所指。《低级小说》中的朱尔斯说：〃你去世界任何一角落都可以买到可口可乐。我去每一个国家都要试一试当地的麦当劳，否则，我好象不了解那个国家似的，麦当劳不是文化，但有趣的是全世界都认识巨无霸、可口可乐、麦当娜、猫王和穆罕默德〃。布热津斯基也确认美国的文化确实在全世界风光无限，但他更痛心地指出在世界流行的却是美国庸俗粗野的大众文化，也许这正是他所言〃全球性精神危机”的一个主要原因 。
按昆廷、塔兰蒂诺的禀性，他根本就无意去掀开美国文化的红盖头，但是他看到了，又连蒙带骗地让其他许多人看到。红盖头既已掀开，我们看到了什么？没有了上帝微笑的面孔，一场虚无主义的飕风已在美利坚合众国登陆，并向四周慢慢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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