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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次李梓封都想要走过去将他拥进怀里,可只要一靠近梦就会立刻结束。久而久之,他便学会了在梦中远远地望着他,整夜整夜。
梦境之外的世界里,李家与陈氏的矛盾终于激化了。
网络上流传的影像果然给陈氏带来了极为不利的负面影响,再加上陈邱凌的死讯逐渐浮出水面,整个君麟阁集团卷入了一个由外界舆论和内部混乱所造成的漩涡,新上任的总裁君凌自然就在这漩涡的中心。
然而他手中还留有最后一张王牌。
坐在27层的总裁办公室,他吩咐张栋:
“通知各个媒体,下周一在露晋饭店招开记者招待会,我要发布父亲的唁讯,以及澄清陈氏私生子的事,特别暗示他们这件事和李氏有关。”
听见了新总裁的指示,张栋的心猛跳了一记,但脸上依旧不露声色。
破釜沉舟,这一次君凌是想要彻底扯掉这个包袱,记者招待会如果真的召开……对于丁翔那可怜的孩子,一定又是个巨大的打击。
看惯了商场沉浮的他,居然有了丝于心不忍。
招袂接到张栋电话的时候,所有媒体都还没有得到消息。看了眼从离职那天起就卧病在床的丁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
“我会打电话给君凌……谢谢你,张先生。”
以极轻微的动作挂上电话,但床上的人还是惊觉地坐了起来。
“是谁的电话……”
自从深夜接到父亲的死讯后,丁翔就一直对电话存在着莫名的恐惧感,仿佛铃声响起,就会又有什么噩耗传来。
“是我的电话,没事。”
倒了杯水端到床前,却对上双充满歉意的眼睛。
“真不好意思……整天躺在床上,还要你为我做这么多……”
招袂摇摇头,要不是他那天多说了一句话,丁翔也不会沦落到如此的窘境。
堂堂名牌大学毕业生,和自己这个依靠打工维生的“小弟”蜗居一室,且病痛缠身,而所有的财产也只是随身携带那个破旧的皮夹而已。
心中闪过一阵酸楚,发觉自己出神了片刻,招袂急忙将水杯递给丁翔,然后找个借口走出门去。
“我出去走走……一会儿就回来。”
匆忙地拿着雨伞推门而出,这多雨的季节,总是让人心中忧郁。
跑到最近的电话亭,招袂拨通熟悉的号码,“嘟嘟”几声之后,便听见了那个冰冷的声音。
“君凌,我是招袂。”
电话那端的声音略顿了顿,接着一如继往的冰冷。
“什么事。”
丁翔斜倚着床头,呆呆看着窗外的雨帘,雨好大,不知道招袂跑出去做什么。
前些天自己受了打击跑回来一病不起,是招袂一直陪在身边照顾他。如果没有他,没有这间虽然简陋但是温暖的“家”,自己早就死了吧,死在寒冷刺骨的雨水里。
可光是获取而没有付出总是让人觉得过意不去。
明天早上就去找工作吧,尽量远离那些过去的事情,再重新攒点钱,等到了一定时间就回到母亲身边去,忘记s城的一切。
证件和学历证明都还放在李梓封的家里,现在找工作一定会有些困难……要做好一切的心理准备,另外,只要自己肯吃苦,工作是一定会有的。
低头看了看自己精瘦的身躯,不知道如果从事体力活的话自己能够支持多久。就这样想着,房门被推开了,招袂走进来。
出去的时候明明是打了伞的,可是回来的时候浑身上下已是湿透。招袂那本就圆亮的黑眼睛怔怔地盯着脚下一小块区域,脸色像被水浸泡发胀后的枯叶,整个人的神态和出去之前大相径庭。
“招袂,怎么了?”
急忙起身寻找干毛巾,倒热水,忙碌一阵后拿着干衣服让招袂换上,然后再小心翼翼询问发生了什么。
“没事……只是有点累。”
努力挤出一个安抚的微笑,接过毛巾,擦去脸上交融的雨水汗水与泪水。
他不能告诉丁翔自己为了他的事情又一次去求君凌,他不能告诉丁翔,李梓封又一次拒绝了他,即便他以自己的性命为交换。
“我们已经分手了不是么,所以,为了你身边的其他人考虑,还是不要拿自己的人生安全作为筹码比较好。”
电话里的君凌异常平静,招袂甚至可以听见他漫不经心地在键盘上敲打着什么,也许此刻分下心来处理一通无关痛痒的来电,对于君凌来说只会造成一笔额外的时间损失。
“丁翔的事,是属于陈氏内部的问题,而且我将要说的都是事实,招袂,迟早他都会知道的,你又何苦为难自己?”
招袂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他听着君凌继续说着什么,可那些熟悉的字句听到耳中却不反映不出任何意义。他的大脑中只是翻腾着无数的疑问。
为什么,明知道君凌会拒绝自己的请求,可依旧感觉到痛心和悲伤。因为看到君凌又朝不可挽回的深渊陷落了一大步。
自己不是已经和他诀别分手了么,为什么还要为他的堕落而伤心?
一直以来,自己都是君凌实现报复的一枚棋子,是自己的一句话害得丁翔失失去一切。虽然丁翔让他不要自责,可是不能这么轻易地原谅自己,还有君凌……
“…一切都会好……小翔,我虽然比你小,可是社会上的阅历比你深,我欠你的,我会还给你……也许不那么完美……还有君凌的份……我不会让他再错下去。”
这后面的几句话,轻得就像耳语,招袂喃喃地说着,是在给丁翔一个默许的保证,也是在给自己注入勇气。
第二天丁翔出去找了工作,因为证件缺失,他奔波了一整天,最后只在水产市场找到个学徒工作,第一天的任务就是负责挑选从货舱运过来的带鱼。
通风情况极差的水产市场中,弥漫着海物腥臭的味道,绿色的玻璃钢瓦天棚上雨水不停地流淌下来,汇集到拥堵着稻草梗烂菜叶和死鱼的井盖边,水泥地上到处是东一摊西一摊的水汪,在青白的天色下反射着鱼鳞般的光芒。
召开记者招待会的那天,s城暴雨如注。
隆隆的雷声随急促的雨点震撼著人们的耳膜,原本闷热的空气中投射下千万道银色的利箭,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暗到了极点的天色里,狂风撕扯著莲灰色的浓云,大树梢头的枝叶,蘸著墨色的水光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道狂乱的弧线。
站在五星级饭店露晋2楼的水晶大厅的休息室中,君凌眺望着窗外的风暴,像是在欣赏一件行为艺术品。
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君凌掐灭手中的烟,向窗外的疾风骤雨留恋了最后一眼。却意外地看见个熟悉的人影。
虽然被黑色雨伞遮住面目,可仅从衣着和身材上就可以认得出来。
是招袂。
他站在街道斑马线的那头,在暴风雨中努力抓紧雨伞,从二楼看,他头顶那颗繁茂的大树在狂风中枝叶乱舞,几乎要把他掩埋起来。君凌不由自主地走向窗边,可是一阵狂风后,那缥缈的影子就消失了,像是眼底的一个幻觉。下意识地揉了揉太阳穴,君凌推门而出。
水晶大厅。
站在这间四面都是钢化玻璃的大厅里,饭店周围马路上的一切都被收入眼底,各个新闻单位的采访车都已经到来,扛着器材的各界记者纷纷在大厅里争抢好了机位,看来这场发布会,不仅仅会是s城的热点了。
在发言人的介绍下,几个陈氏的要员分别落座。方才还一片嘈杂的空间沉寂下来,无数目光汇聚。
陈邱凌的死在私下已经为很多人所知,这次大部分人是冲着网路上流传的视频而来。可按照张栋制定的流程,这将放到第二个环节去说。
不出所料,唁迅并没有在会上引起多大的波澜,发言人只是仅仅陈述了陈邱凌自发现罹患癌症进行疗养直到病危辞世火化落葬的大概经过,接着发布了陈氏下一任总裁的人选和新的集团内核成员。
招待会平缓进行着,发言人所表达的内容完全在君凌所允许透露的范围内。很快地,在例行的记者提问之后就会进入第二个问题,到时候……
瞥了眼窗外的暴风雨,他知道自己也将在这水晶大厅内掀起另外一场风暴。
睨起了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计划快要达成,而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喜悦。
暴风雨前暂时的和缓给了君凌暂时放松的余地,于是他回想起几天前招袂的电话。
应该是有人给他漏了口风,招袂再次恳求自己不要再对丁翔下手,而自己再次拒绝了他。接着那个幼稚的孩子竟然还想以自己的性命作为威胁。
不行,看来结束这场发布会后有必要再把他找回来,只有牢牢地看在身边才是万无一失的选择。
一想到在电话里听见的泫然欲泣的声音,君凌的心就一阵楸紧,他知道招袂还是放不下离不开他的,就算决绝过后也依然会回来,可自己不能让步,因为已有把握不再失去任何东西。
就在他自信满满地思考时,大厅的柚木门被人用力地撞开了,仿佛是从君凌的思维中走出来的,招袂出现在众人面前。
发言人的声音截然而止,他当然见过招袂,也隐隐知道他和君凌的关系,于是停顿了下,等待指示。
“继续。”
凝视着满身雨水的招袂,君凌警觉起来,可在他有所动作前,招袂就不顾一切地快跑几步到了台前,大声说道:
“和陈家的次子无关……那个视频上的人……是我!!!!”
男孩站在镁光灯与话筒拾音器的包围中,他不遮不掩,任凭那些记者冲到他面前给他特写画面,闪光灯在他面前闪亮成一片,招袂知道自己最迟明天就会变成s城家喻户晓的人物,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自己本来就是混迹于酒吧服务场的小弟,站出来揽下这个不怎么光彩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是那些耀眼的水银光芒刺得自己头好晕,睁不开眼睛,被照到的模样一定很难看。
想要用手遮挡那刺目光芒,可是又慌忙地把手放下,好像害怕别人分不出自己和丁翔的区别。
“是我,拍那个录像带的人是我,我逼不得已,被人胁迫才这样做的!”
君凌没有想到招袂会代替丁翔承认这一切。他知道招袂是个重情义的人,有的时候甚至有些头脑简单,可是这样做,根本起不到任何裨益。
今天的计划不变,该发布的还是要发布。
朝张栋施了个眼色,他随即唤来两名保安,一左一右地架住招袂将他拖向厅外。
“不要伤害他。”
他听见张栋对保安这么说,可是君凌依旧看见在柚木门关闭的那一瞬间有警棍的残影在眼前掠过。他强迫自己别过眼去,点燃一根烟。
记者席上已经哗然,有些人起身拿着器材跟了出去,整个发布会上的气氛已经被完全打乱,从记者兴奋的眼中可以看出,他们觉得可以从招袂的身上挖掘出更多精彩的内幕。
台上发言人努力维持着秩序,发布会被迫中断,趁着这个间歇,扭头再度往向窗外。
透过玻璃看着被雨水凸透变形的街景,君凌瞧见那两个保安从大堂走了出来,把招袂狠狠扔到马路边的水坑里,天上下的雨,越来越来。
看见招袂爬起来躲闪着尾随而来的记者,君凌眯着眼睛,站起身来。
室外的雨依旧如瓢泼,追出去的基本上都是平面记者,套上雨衣或者撑把雨伞就在人行道上展开追逐战,可怜现今的信息世界,想要抢到先机就必须不惜一切的代价。
君凌立在大窗边,将自己隐藏在落地天鹅绒后面,在一片嘈杂声中继续窥视。
招袂想要逃开,马路那边是还没有经过改造的平房区,只要躲到弄堂里就可以躲过这一劫,在心里猜度着招袂的想法,君凌的视线一直追逐着招袂,比那些记者还要灵敏。他看着他敏捷地翻过水泥护栏,回头好像在看着什么,君凌看见他抬起了头,他在看他。
虽然相隔那么远的距离,虽然隔着那么厚重的雨幕,但是君凌还是看清楚了那回眸的一望,揉入了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