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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乘软轿来迎她妹子翠英进宫去赏花乞巧。翠英要待推说不去,转是吴祯来劝道:“咱们虽说是自己姐妹,大妹子究竟
是位贵妃,怎么可以违拗呢?二妹子还是去走一遭的好。”翠英没法,只得乘了软轿,由内监们直抬入宫来。
明太祖的睡床翠英坐在轿里,见他们抬着自己仍进那端门,从边廊的甬道上,弯弯曲曲地走着,半晌还不见停轿。
翠英这次进宫,不过是第二转,一时也分不出那东西南北。又过了一会,经过了几十重的门户,到了一个所在,轿子才
渐渐走得慢了。走不上百步,轿子停住,便有三四个宫女过来打起轿帘,扶了翠英下轿。两个宫女在前引路,领翠英到
了个竹轩里,只见四周都是修篁,照得轩中的器物也变了碧色了。走进轩门,是个极精致的客室,几案整洁,壁间悬着
名人书画,书架上满堆着玉简古籍,旁边是个月洞门。宫女领翠英进了月洞,见那室中的陈设比较那客室越发精致了。
琴棋书画,无不具备,案上的古玩都是自己所不经见的。真是满目琳琅,令人眼也花了。靠月洞门的左侧,设着一只小
榻儿,罗帐锦褥华丽非凡。正中的圆桌上,摆着杯盘果品,那宫女请翠英坐在榻上,一个宫女早倒上一杯豆蔻茶来。翠
英接着,喝了一口,觉得凉震齿颊,香溢眉宇,味儿地甘芳自不消说了。翠英一头吃着茶,便问那递茶的宫女道:“惠
娘娘怎么不来?”那宫女答道:“惠娘娘方侍候着圣驾在那里饮宴,只叮嘱我们陪吴小姐少待一下,等皇上起驾,惠娘
娘就可脱身来和小姐叙晤了。”翠英点点头也就不多说了。
到了午晌,宫女们送膳进来,翠英胡乱吃了些,等着她姐姐不至,心里焦躁起来,便走出了竹轩,望四处玩了一转。
轩外却是个很大的花园,这时是夏末秋初,没甚可玩的花草,只是荫浓碧树掩盖了一带粉墙,凉风阵阵地吹来,真叫人
胸襟为畅了。翠英游览了几处亭轩,看看天色晚了下来,于是回到竹轩中,见那顶圆桌上已排上酒筵,四个宫女很整齐
地立在一旁,瞧见翠英进来,都微笑着相迎。翠英因她姊仍没有到,心上早有点不耐烦了,正要动问,忽见月洞门的右
侧小门徐徐地开了,环佩丁冬,盈盈地走进一个美人来,翠英还当是她姊姊,忙起身相迎,再瞧时却是不认识的,不禁
怔了一怔,那美人微笑道:“吴小姐寂寞煞了吗?”翠英不及回答,那美人又道:“惠娘娘给皇上缠住了,看来今天是
没工夫来的了,所以叫我来伴着吴小姐,请用了晚膳,那时送吴小姐回府就是了。”翠英听得她姊姊没空儿,连晚饭也
不要吃了,便欲令她们打轿回去。那美人格格地笑道:“吴小姐且莫心急,既然来了,终须进晚膳去,况我是奉了娘娘
的命来侍候小姐的,倘小姐此刻就回了府,惠娘娘见责起来,叫我怎样回复呢?”翠英见她说得婉转有理,只得应许下
来。那美人便邀翠英入席,两人对面坐了,宫女们斟了酒,那美人便殷勤劝饮。翠英觉情不可却,勉强饮了几杯,那美
人只顾一杯杯相敬,自己也陪着吃酒,看她的酒量很宏。翠英看看已有了醉意,有些支持不住起来。美人才吩咐宫人添
上饭来,翠英这时多喝了几杯,不免头昏眼花了,哪里还吃得下饭呢。美人亲自来扶着翠英到那小榻上躺下。一面令宫
人收去杯盘,一头附在翠英的耳边低低说道:“吴小姐暂时安息一会,我就去打了轿来。”翠英微微点点头,那美人竟
自去了。
翠英睡在榻上,渐渐地沉沉入梦。她睡得正酣,忽然给宫中的更漏惊醒。睁眼瞧时,案上烛光转明,宫女们一个也
不见了,自己的身边似有人卧着。翠英矇胧中辨认出那人紫衣金带是个男子装束,不由得吓得直跳起来。只苦四肢软绵
绵地一丝气力也没有,挣扎了好半天,休想动得分毫,额上弄得香汗淫淫,胸口娇喘吁吁,双足不住地上下乱颠。那紫
衣的男人已翻过身来,轻轻按住了翠英的前胸,和声悦气地说道:“吴小姐不要心焦,你姐姐也快来了。”翠英忙推开
了他的手,细辨声音笑貌,分明是那位皇帝姐夫。便咬着银牙骂道:“翠娥(惠妃)这贱婢卖我吗?你设这种圈套,可
把我害死了。”说罢就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朱太祖见翠英哭了,转把好话安慰她道:“吴小姐不要错怪了你的姐姐,这件事都是俺的计划,和你姐姐是毫不相
干的。”翠英这时气愤极了,也不管什么皇帝不皇帝,竟含着满脸的娇嗔大声说道:“你们用了这种诡计,要想把我怎
么样呢?”太祖见问,带着笑道:“并不是把小姐怎么样,实在爱你长得俊俏不过,几乎想死了俺,所以才将小姐赚进
宫来。如若小姐肯一心嫁给俺,俺决不亏负小姐。你瞧你的姐姐,现在封了惠妃,居在仁和宫里,服侍有宫女内监,进
出是凤舆安车,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绸缎绫罗,唤一声一呼百诺,一举步前护后拥,多么荣耀威风。那些宦家的女儿,
谁不愿嫁俺做嫔妃,俺却一个也瞧不上眼,只是爱着小姐,不知道小姐的心上怎样?”大凡女子心里是没有不爱虚荣的,
翠英出身是小家碧玉,她平时闻得自己的姐姐做了皇帝的贵妃,心中未尝不暗暗羡慕,及至进宫和那姐姐相晤时,见她
满头的珠光宝气,遍体绣服锦衣,不觉自惭形秽了,艳羡的念头越加高了一层。此刻听了太祖的一番话,芳心不由得一
动,又经太祖小姐长、小姐短的,把个翠英早叫得心软下来。太祖见翠英默默不语,知她意已打动,便格外做出温柔的
样子,百般地趋奉翠英。说得翠英眉开眼笑,把粉颈一扭道:“我姊姊封了惠妃,我却没得封了。”太祖笑道:“封号
多着呢!俺宫里的妃子谁也及不上你那样美丽,俺就封你做了吴美人吧!”翠英很觉喜欢,这才在枕上叩头谢恩。两人
说说笑笑,双双同入好梦。
第二天起来,太祖命吴美人居了长春宫。又谕知吴祯,说册封翠英做了美人,吴祯即进宫谢恩。太祖自有了吴美人,
天天宿在长春宫里,把宁妃、瑜妃、惠妃,一古脑儿丢在脑后。
第十二章吴国舅谋反
惠妃因自己的妹子吴美人专宠,心里十分气愤,几次要赶到长春宫来和她妹子拼命,都给一班宫女们劝慰住了。有
一次上,她万万忍耐不住,又摩拳擦掌地要往长春宫去,口里连呼着备车,经旁边的宫人劝道:“娘娘还是忍气些的好,
现在吴美人正在得宠的当儿,虽然是自己的姊妹,不幸她变下脸来,有皇上在那里帮护着她,不是要弄出乱子来吗?那
时反悔之不及了。”惠妃听了宫女的话,倒也很为有理,只得忍住了一口气,暗底下却召吴祯进宫来,把翠英的经过一
五一十地讲了出来。又将翠英恃娇专宠的行为也说给吴祯听,并说翠英欺负自己,眼孔里竟没有她姊姊了。说罢,眼圈
一红,早扑簌簌地流下泪来。吴祯一面安慰着,一面说:“娘娘不要过于伤心,须保重自己玉体,这件事只消嫂子进宫
来,向吴美人那里劝说一番,或者得她的回心转意也未可知。”惠妃点头答应。吴祯退出宫去,便和他的妻子米耐帖兰
说了,命她进宫来替惠妃姊妹调解。帖兰允许了,吴祯就假托着惠妃宣召他妻子进宫来,打起一乘软轿把帖兰送进宫去。
谁知帖兰这一去竟杳无消息,老给他一个不出来。吴祯在外等得好不心焦。看看已七八天过去,仍不见帖兰出宫,吴祯
急得抓耳挠腮,自己寻思道:“莫不成她们姑嫂要好,把帖兰留着吗?”要待到宫中去打听,却格着外戚不奉宣召不许
进宫的规例,不便进去。
南京城区域分布图这样一天天地过去,转眼一月多了,帖兰仍不出来。吴祯没法,亲自候在宁安门外,向那些内监
们探问,都说不曾知道。恰巧一天有个小监出来,吴祯忙上去看时,认得是常常到自己家里来送御赐物的,因招呼他道
:“小哥哪里去?”那小监回过头来,认得是国舅吴祯,便答道:“皇上命咱到国公府里送人参去。爷在这里做什么?”
吴祯见问,就悄悄地拉他到僻处,掏出一包碎银递给那小监道:“这点儿小意思,给小哥买些果饵吃。”那小监平日不
大弄得到钱的,见吴祯送银子与他,不禁眉花眼笑地说道:“咱不曾有什么功绩,怎好受爷的赏赐。”吴祯也笑道:
“那是笑话了,你只管收了,我还有事拜托你呢。”那小监收了银子,很高兴地问道:“爷有什么事咱就立刻去干。”
吴祯说道:“没有别的,我就问你一句话,我们那位国舅夫人,现在宫中做些什么?”那小监听了,不觉怔了半晌说不
出话来。
吴祯见他形状蹊跷,知道内中定有隐情,便去附着小监耳朵低低说道:“你有什么不能告诉人的,尽可对我讲了,
我决不为难你的。”那小监想了想,对吴祯说道:“咱老实给爷爷说吧,国舅夫人自那天进宫,如今还住在宫里呢!”
吴祯说道:“那是我知道的,但不知道她住在宫中老不出来,却是为什么缘故?”那小监到底年纪小不识好歹,这时听
了吴祯的话,便拍手答道:“早哩,早哩!咱看国舅夫人是不出来的了。”吴祯吃了一惊道:“这话怎讲?”那小监笑
道:“皇上和国舅夫人天天在永寿宫里饮酒取乐,看他们正好亲热呢,会舍得出来吗?”吴祯不听犹可,一听了小监说
罢,早已气得眼中出火,七窍生烟:“反了!反了!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俺吴祯不出这口气誓不为人!”他这一叫,
吓得那小监面如土色,慌忙说道:“爷这样的大闹,不是要连累了咱吗?”吴祯这才忍住了气,回头向小监说道:“对
不起,小哥。我们再见吧!”那小监也巴不得他有这一句话,便谢了声吴祯,飞般地望国公府里去了。
吴祯气冲冲地回到家里,跳进踯出,拍台踹凳地大骂起来,慌得家人奴仆们似老鼠见了猫般地惊得四散躲藏不迭。
吴祯正在怒气不息,忽听得左将军傅友仁来相探,吴祯只得出去相见,两人携手进了书斋,谈了些闲话。吴祯于言语之
间,说起朝廷很觉怒形于色。友仁几次询问,吴祯只是用别的话支开去。友仁是何等乖觉,晓得吴祯定有什么说不出的
隐衷,便起身告辞回来,将吴祯的形状暗暗去说给胡维庸知道。
其时的维庸已封了太师太傅,权倾四野,朝臣多半侧目。在这个当儿,刘基方罢相,左丞相汪广洋被诛。维庸不免
兔死狐悲,私下对李善长说道:“皇上近来心境大不似前,而且多疑善变,朝士皆朝不保夕,我们应早自为计。”原来
善长和维庸已结了儿女亲家,两下交情很密。这时善长听了胡维庸的话,只默默地不做声。维庸疑善长心已动,便去勾
结了左将军叶升、都督王肇兴、员外郎吴焕、御史徐敬等等,专一收拾人心,招揽同党。维庸家里蓄着勇力数百人,又
在府中深夜打造武器。那时听得同党傅友仁的报告,知吴祯也有异心,于是连夜把吴祯邀至相府,维庸亲自为吴祯把盏,
一杯又一杯,把个吴祯灌得大醉,维庸趁势用言语激动他,吴祯酒后忘了顾忌,将皇上强占自己妻子的事和盘托出,还
说了些不臣的大话。胡维庸素来知道吴祯的勇猛,有心要收他做心腹,当时见有机可乘,便故意叹道:“国舅出入戎马,
把生命去争来的功劳,只酬得区区千五百石的侯爵,倒不如刘基这一班人,毫不费气力地转封了他们公爵,那真是不平
的事。况国舅夫人又给皇上糟蹋了,难道主子不念功臣的辛苦吗?倘外面把这件事传扬开来,叫国舅有什么脸儿立在朝
堂呢?”这一席话,把个吴祯说得面红耳赤,拔出佩剑,啪的一声击碎桌上一只酒杯,咬牙切齿地骂道:“罢了!罢了!
今番俺若得着机会,也叫那牧牛儿和这杯儿一样!”维庸见吴祯已入彀中,忙摇手止住他道:“国舅就要行事,也得秘
密一点。你这样地大惊小怪,风声泄漏,不是画虎类犬?”吴祯正色作谢道:“全仗丞相的包涵。”维庸低低说道:
“不瞒国舅说,我也久有此心,只是没人帮助,不敢举事。”于是把自己谋划细细地和吴祯说了,吴祯大喜道:“丞相
如果行大事,俺吴祯不才,愿助一臂之力。”维庸也十分有兴,一面吩咐左右洗盏更酌。维庸又将傅友仁、叶升、徐敬、
王肇兴、吴焕等一干人请来,大家歃血为盟,置酒共饮。
是年的冬月里,胡维庸的府中大门上,忽然生出一颗灵芝来。术士李俊说道:“灵芝是皇帝之瑞,将来必出天子。”
维庸听说,谋乱之心越发高了起来。并邀集吴祯、徐敬、叶升等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