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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彪的左肩也被大门压伤。但门虽倒了,里面的砖石却堆得和土城差不多,石彪下令:“兵士爬墙搬石!”墙内的侍卫
听了,忙把余下的砖石从墙上掷将出来,又打伤了好些兵士。石彪顿足大怒道:“小小的宫门也打不进去,休说是占城
夺地了。”说罢亲自动手,握着一杆大铁钩,想钩倒那座砖墙。因堆得太高了,石彪一个人哪里扳得倒,反把铁钩钩断
了,另得仍令兵士搬运砖石。任卫士的石块抛出来,兵丁还是前仆后继,搬到了三四尺光景,石彪大吼一声,飞身上墙,
舞着鬼头扑刀直杀进宫来。兵士见主将上墙,自然也纷纷攀登。那时宫中又把第二重门关闭,石彪令放火烧门。那里石
亨自领着一队军马,从长安门打进来,守门军士大开城门,石亨的人马一拥而进,竟向西朝房而进,劈头就碰着了恭顺
侯吴瑾领着七八个家将前来迎战。石亨一马当先和吴瑾交锋,石亨素号勇猛,不上三个回合,一刀砍吴瑾落马,兵士大
喊一声也一齐杀进宫来。
石亨杀进宫中,正值石彪焚毁宫门杀进奉天殿去,两下里合兵一处,竟来搜寻英宗。城外都督张,也从东华门杀来,
曹吉祥领着一队人马,自西华门奔入,恰好遇着西崇侯张英,两马相交只一合被张英擒下马来,兵士把吉祥反绑了,张
英便领着兵马望东华门来截张。其时将军徐懋,闻得宫中有变,慌忙跳起身来,骑着秃鞍马,跑到营中点起了一千兵马,
飞般地进了东华门。正遇张英和张叔侄两个交锋,徐懋跃马上前夹攻张,张虽然猛勇,到底敌不住两人,战到三十余合,
被张英一枪刺中肋下,徐懋又是一刀把张的右臂削去,张大叫一声翻身落马。张英忙割了首级,和徐懋合兵,到乾清门
捕石亨。其时石亨叔侄两人已打进了谨身殿,方要杀入后宫,徐懋的人马赶到,将石彪团团围住。石亨听说救兵到来,
石彪被围,便无心再往前进,忙回身来救石彪。当头逢着张英,石亨大声道:“张英!你的侄子也投顺了咱,你却和咱
作对吗?”张英也不回答,挺枪直取石亨,因禁宫里不便骑马,两人就在殿上步战。石亨骁勇,张英如何是他对手,力
战有五十多个回合,石亨一枪刺在张英的腿上,又顺势一拖,原来石亨枪上有刺钩的,张英吃他一把拖倒。兵士发声喊,
七手八脚将张英捆起来。石亨便奋勇冲进重围,徐懋正战石彪不下,又加上一个石亨,怎样抵挡得住,只得拖枪败走。
石亨、石彪并力地追上来,转把徐懋围住。
正在危急的当儿,忽然士兵杂乱,一个少年挺着一根铁棍,狠命地打将入来。当头逢着石亨,两人交手,那少年却
没棍法,只一味地蛮打,被石亨手起一枪刺在他的臂上,那少年好似不曾觉着一般,反拼力地一棍扫来,石亨躲避不及,
半个天灵盖吃他扫去了。石彪见他叔父阵亡,手里便有些慌张,徐懋把枪紧一紧,乘势一枪刺去,不提防那少年又一棍
扫来,打在石彪的腿上,和玉山颓倒样地跌翻在地,徐懋举枪待刺,那少年早直抢上去,只一棍把石彪的脑袋打得粉碎,
脑浆迸裂地死了。徐懋用枪一招,兵士齐上,又加那少年的一根铁棍,打得那些兵士叫苦连天,口口声声说是愿降。徐
懋忙下令停刃,那少年杀得他性起,哪里肯听徐懋的号令。舞得一根棍像入海似的,只望人丛里乱打。徐懋大叫:“少
年壮士,贼已杀尽了,快住手吧!”说着张英经兵士解了缚,从大殿上奔出来。少年举棍便打,张英慌忙闪开,待要寻
器械还手,徐懋大踏步赶上,把少年的臂膊扳住道:“那是自己人,壮士不要打错了。”少年听了,才算住手。看他的
意思,似乎还嫌杀得不爽利,最后让他再乱打一阵。那只臂上的鲜血兀是点点地流个不住。徐懋知他是个浑人,便笑着
问他姓氏,那少年回答道:“俺是没有姓名的,人家都叫俺阿憨,进宫来在更漏室里当差,已有七八年多了。”徐懋听
说,才晓得他是管宫漏的更夫,当下便安慰他几句,令仍回宫漏室,听候封赏,那少年掮着铁棍去了。这里徐懋收了人
马,安插了降兵,和张英一同入宫见驾。
这时英宗心神略定,回升奉天殿,朝中文武大臣都来请候圣安。徐懋上殿,奏陈杀贼经过,英宗令将石亨、石彪、
张三人首级号令各门,曹吉祥被张英擒获,这时绑上殿来,只是流泪叩头,向英宗求饶,英宗叫把吉祥凌迟处死。又命
将石亨、张的家族捕获,一并斩首。唯张英杀贼有功,特予赦免,但得不到封赏。徐懋晋爵护国公,子孙荫袭。徐懋又
把杀石亨叔侄的少年据实上闻,英宗即宣召宫漏处太监来,问那少年的来历。太监叩头奏道:“此人姓马,并无名儿,
是盐城人。因他力大,所以收在宫漏处担水撞钟。又为他食量极宏,一人兼五六人的饭量,在别处做工是万万养不起他
的。”英宗听说,欲待召见,太监又叩头奏道:“此人不识礼仪,恐有惊圣驾,不宜令他朝觐。”英宗才点点头,即封
他为指挥官,仍在宫漏处当差。一场反叛案就算了结。
英宗自受了这次惊吓,身体就觉有些不豫。又逢胡太后驾崩,英宗又是番悲恸,病就一天沉重一天。便召太子见深
至榻前,叮嘱了几句便瞑目驾崩了。英宗在位十四年被掳,复辟后又是八年,共登极二十二年,寿三十八岁。太子见深
继统,是为宪宗,进尊英宗为仁显皇帝,庙号英宗,晋钱皇后为慈懿皇太后,慧妃等均晋为太妃。又替英宗发丧,即日
奉梓宫往葬寝陵。
那宪宗自登位后,便由钱太后专主,给宪宗立后,指婚大学士吴瞻的女儿为皇后,又册立柏氏、王氏为妃。那时钱
太后的宫中,有一个宫侍叫艾儿,宪宗见她生得不差,就立为瑾妃,宪宗还只得十七岁,一后三妃左拥右抱,自然十分
快乐。有一天上,他独自一个在御园里游玩,忽见两个宫女似飞一般地追出来,一头格格地笑着,两人一前一后,带笑
带逐。那前头一个宫女,才得跨上金水桥,因为笑得太起劲了,身上乏力,一失足竟跌下水去,宪宗倒吃了一惊,忙叫
内监们去救援,早有水榭中的太监荡开一只小舟,飞桨到了桥边把那宫女捞了起来,那宫女已和落汤鸡一般了。宪宗立
在桥上观看,其时正当炎暑天气,那宫女穿着一身的纱衣,给水一浸都紧紧裹在身上,那酥胸上高高地耸起两个鸡豆来。
宪宗看了不觉心动,等那宫女忙忙地回身,宪宗也轻轻地跟在后面,看那宫女却是望百花洲内进去了。
原来这百花洲的地方,是英宗复位后命内务府监造的。里面是小楼五楹,临着御河,英宗常常领着韩妃到这里来游
玩的。自英宗宾天,百花洲就此冷落了。宪宗到了百花洲里面,见正中一间是书斋,四壁挂着琴棋字画,左边两间设着
书案,案上陈设的都是白玉古玩。右首是一个月洞门,须转过一个弯才瞧得见内室。室中设着妆台床帐,设置极其雅洁,
刚才跌在水里的宫人,正在那里更衣。宪宗也不会惊动她,只在外里走了一会。等那宫女梳洗好了,重匀铅华再施胭脂,
收拾得整整齐齐,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宪宗故意负着手也向里面直冲进去,恰恰和那宫女撞个满怀,那宫女疑是同伴,
一时把她撞昏了,不曾瞧得清楚,便娇声骂道:“促狭鬼,你的眼珠子到哪里去了,却走得这样地忙迫。”说犹未了,
抬头见是宪宗,吓得她玉容变色,慌忙跪在地上,连连叩头称着死罪。宪宗带笑把她扶起道:“适才掉在水里的正是你
吗?”那宫女低垂了粉颈,轻轻地应了一声。宪宗细细地把她一打量,只见她约有二十来岁年纪,却生得雪肤冰肌,柳
腰杏眼,芙蓉粉面,秋水有神。一种娇嫩的姿态实是令人可爱。宪宗不由地心里一动,便伸手去挽了她的玉臂同到百花
洲里坐下。觉得她的肌肤滑腻如脂,触在手上非常地温软。
宪宗一面抚摩着,笑嘻嘻地说道:“你进宫有几年了?”那宫女屈指算了算答道:“妾记得是十八岁进宫,已有二
十九年了。”宪宗惊道:“你今年多大年纪,却来了这许多年份?”宫女微笑道:“妾进宫的时候,睿皇帝还在襁褓,
现在妾已四十八岁了。”宪宗听了,呆呆地望着她半晌,摇摇头道:“这话是假的,不见得有那样大的年龄。朕瞧你至
多也不过二十三四岁。”那宫女把头一扭道:“年纪怎好打谎,皇上如不相信时,可问问这里的老宫人双双就知道是真
的了。”说着恰巧那宫人进来,见了宪宗忙跪下。宪宗叫他起身,笑问道:“你唤什么名儿?”老宫人答道:“贱婢叫
作双双。”宪宗指着那宫人道:“她呢?”老宫人说道:“她叫万贞儿,是青州诸成人,进宫也有二十多年了。”宪宗
道:“你有多大年纪了?”双双答道:“贱婢今年四十二岁了。”宪宗说道:“你年纪比她要小五六岁,怎么你倒较她
衰老得这许多了?难道她有长生术的吗?”万贞儿笑道:“连妾自己也不知道,人家都说臣妾不像四十多岁的人,到底
不识是什么缘故。”宪宗笑道:“昔人说麻姑颜色不衰,你大约得了仙气,才能这样的不老。”说罢回顾双双道:“你
去传知司酝局,令在百花洲设宴就是。”双双听了,已知宪宗的意思,便笑了笑回身自去。
宪宗便去坐在榻上,命万贞儿也坐了,万贞儿却故意去坐在绣椅上,宪宗把她一拉,两人并肩儿坐着。因笑说道:
“你今天陪朕饮几杯酒吧!”万贞儿娇羞满面地低头说道:“陛下的谕旨贱妾自当遵奉。”宪宗点点头立起身来,两人
手携手地走出轩榭,到对面的月洞门内,那里设着石案金墩,黄缎毡儿铺着地,人走在毡上连一些儿声音也没有。这个
幽静地方,本是英宗午睡的所在。万贞儿忙去拖开一只黄缎绣披的躺椅来,宪宗坐了,又令万贞儿也坐下,两人躺在一
只椅儿上。
不一会,司酝的太监领着四个小监,手里各捧着一只古铜色描金的食盒,也走进月洞门,后面双双跟随着。那太监
行过了礼,吩咐小监把盒内的肴馔取出来,都是热气腾腾的。宪宗笑道:“这般热的天气,那热酒怕喝不下吧!”万贞
儿忙说道:“臣妾有冷的佳酿藏着,正好敬献陛下。”说时看着双双,双双便到外面去捧进一瓶酒来,那太监留下两个
小监侍候宪宗。自已向宪宗请了个安,领了还有两个小监去了。万贞儿接过双双的酒瓶,从椅上起身,请宪宗坐在上首
的绣龙椅上,万贞儿便在下首的绣墩上坐了。一手揭开了瓶盖,替宪宗斟在白玉杯里,那酒色碧绿好似翡翠,质地也极
醇厚,芳馥的气味儿,一阵阵地直透人鼻管中来。宪宗执杯饮了一口,觉甘芳不同常酿,就问万贞儿说道:“这酒是你
酿的吗!”万贞儿摇头道:“不是的,那还是睿皇帝幸百花洲时留下,如今已有三年多了。听宫中内监们说,这酒是朝
鲜的鲁妃亲手所酿,春采百花蕊儿,夏撷荷花儿捣汁,秋摘菊花瓣,冬取梅花瓣,这样地捣合起来,杂酿蜂蜜在里面,
封好工瓮,埋在活土下四十九个月,再掘起蒸晒几十次。到了秋深时埋藏在地窖中。明年春上开出来时就变成佳酿了。
朝鲜人称它作百花醪,只有皇宫里有。朝廷的大臣们必到了元旦朝贺赐宴的时候,才得尝着一两杯。那时由皇后亲自开
瓮,先进献皇帝三杯,次及皇后公主,再次是亲族王公,末了才赐及大臣,这酒的郑重可知了。就是进贡到中国来,也
不过一二十瓶罢了。”宪宗听说,又把酒嗅了嗅道:“这酒味确是不差。”于是两人你一盏我一盏地饮着,足足把百花
醪喝去了大半瓶。
宪宗已有了醉意,万贞儿也渐渐儿红晕上了眉梢,斜睨俊眼,愈显得妩媚冶荡。宪宗乘醉立起来,由万贞儿搀扶着
进了百花榭。双双忙去铺床迭被,外面侍候的小监便去收了杯盘,把树中的明角灯一齐燃着,榭门光耀竟似白昼一般。
这一夜宪宗便在百花洲里临幸万贞儿了。这年届半百的老宫侍,居然得承恩少帝,真是连做梦也想不到的。可怜她自进
宫以来,三十个年头,今日还算第一次被临幸呢!枕上温存,蓬门初辟,宪宗见她还是个处子,愈觉欢爱,说不尽绸缪
委婉,无限柔情。从此宪宗居在百花榭中,再也不到别宫去了。
第三十一章万妃害皇子
再说宪宗在百花洲临幸了万贞儿,过不上几时就册立她为贵妃。又把百花洲对面的海天一览改建为万云宫,令万贵
妃居住。光阴如驶,又过了一年,万贵妃恃着宠幸,潜植势力,渐渐权侵六宫,连皇后都不放在她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