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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温妈妈不信,但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只得作罢,眼睁睁望着温柔掀帘往院子里走,不觉长叹了一口气。这门亲事,虽不中她的意,到底也算是门当户对,想到含辛茹苦抚养大的儿子也要娶亲了,她心里不知怎的竟悲喜交加起来,走过去拉起温刚的手,语重心长道:“刚儿,这亲事就随了你的心,但你也得替娘争口气哪!究竟什么时候才去科考,替娘争个凤冠霞帔回来?”
“这……”温刚对科考一向都不热衷,此刻满心里又是即将成亲娶小环的喜悦,哪有心思去理会这事?不觉为难的望了望陆策。
陆策淡淡笑道:“这事不急,回头我自然会替他周全。”
听见陆策发话,温妈妈就仿佛吃了定心丸,只顾着傻乐去了,再没一句闲话。叶昱站在一旁,瞧见这般情形,黯然神伤,又怕自己失意的情绪落在温柔眼里,教她作难,于是悄悄的退回了里屋,独自惆怅去了。
此时小环在院中听温柔说温刚不介意她失身的事情,执意要娶她,一时间说不出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竟痴站了过去,直到刘嫂轻抚着她的发,感慨女儿成人,要出嫁了,她才“哇”一声,搂住刘嫂大哭起来,倒惹得屋里温刚大吃一惊,抢出来急道:“小环,你哭什么,是不愿嫁我么……”
小环听了这憨话,心里好气又好笑,一边抹泪,一边低声啐他道:“傻子……”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笑了,唯独温刚还不解风情的站在那里,傻笑着摸头,搞不清楚状况。
红杏泄春光 第二百三十五章 市井传言
尽管累了一整天,傍晚温柔还是打点精神,亲自下厨蒸了香米饭,又做了几道菜。灌汤虾球、稻香肉、翡翠螺、干锅羊杂、脆鹅肠,还炒了几大盘时鲜的蔬菜,外带一碗汤色澄净,清香扑鼻的清笋汤。
晚饭时,温刚犹如恶鬼临世,吃相那叫一个凶猛,风卷云残般就连吞了三大碗米饭。温妈妈瞧见他犹未饱足的想去盛第四碗饭,唬得慌忙捂住了他的碗,惊慌道:“再吃要撑坏了!”
温刚依依不舍的望了一眼桌上的碗碟,感叹道:“还是姐姐做的菜好吃。” “别拍马屁啊!”温柔顿住筷子笑道:“云州城那酒楼里的掌厨都是我亲自调教的,就算做出来味道稍有不同,也逊色不到哪里去。”
“别提了,你失踪那几天,大伙都急疯了,吃什么都是味同嚼蜡。”温刚说着,腆着脸凑到温柔跟前道:“姐,明儿再下厨做几道拿手菜行不行?”
“美得你!”温柔伸指在温刚额头上狠狠戳了一下,惹得小环低头偷笑。
温妈妈推他道:“吃完就温书去,都快成家立业的人了,还这样不老成!你要是能有姑爷的半分能干,你娘后半辈子就不发愁了!”
温柔好笑的瞟了温妈妈一眼,没说什么,继续低头吃饭。
陆策搁下饭碗,淡淡道:“我吃饱了,先回府去。”
“天都黑了,不如在这将就一晚?”温柔连忙留他。这两天,他们俩人,没多少闲工夫说话,虽说是天天见面,但不知怎的,仍然竟觉得思念。
桌底下,陆策伸手捉住了温柔的手,紧紧的握了片刻,才松开,淡淡笑道:“我回去还有些事要办,再说这里你们还没腾出空来收拾,夜里怕是要挤着睡,我就不在这里添乱了。”
不是他不想多留一会,只是此刻才发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看得见,触不着,还不能说些贴己话的感觉,着实不太好受。 陆策告辞回家,刚进房换了件便衣,洗竹后脚就跟了进来,说的是青如的事。
“她起先不愿出府,说要留下服侍爷,后来不知怎的竟想通了,答允出去学点记账的本事。至于配人的事,她说须得自己拿主意,遇上可心的人才嫁,若是遇不见,宁愿孤身终老……”
陆策点点头道:“照她说的办。”
“那,青如在府里快待满五年了,回头她舅家上门要人怎么打发?”这原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但陆策既然插手管了,洗竹觉得还是问问他的主意好。
“银子。”陆策言简意赅,走到书案边慢慢磨起墨来。洗竹答应一声,犹豫了片刻,欲言又止,最后只接过陆策手里的墨锭,替他磨墨。
“还有什么事?”陆策淡淡笑道:“你近来怎么也学了这种吞吞吐吐的毛病。”
“这不是怕坏了爷的心情吗……”洗竹跟着笑道。
“唔?坏消息?”陆策抬眼看他。
洗竹蹙眉道:“也不能这么说……”
“究竟什么事,你照实说吧。”陆策提起笔,对着面前那张熟宣端详了一阵。
“夜饭时老爷发了脾气,把厨子臭骂了一顿,沈少爷也跟着起哄,还有老太爷,他不肯吃饭,闹着要找夫人,说一定是爷给偷藏起来了……”洗竹满脸委屈道:“我解释给老太爷听,他说我是你的心腹,说的话压根不能信!爷,你今儿个没替夫人回禀出府的事?”
陆策方要下落的笔顿时停在了半空中,他沉默片刻道:“忘了。”
“啊,忘了?”洗竹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不是他夸口,跟了陆策这么多年,无论再累再忙,也从没见他忘过什么事,怎么现如今就这一点小事,他反倒忘了?
“嗯,忘了。”陆策理所当然的应着,脸上神情分毫未变,似乎事情本该如此处置,倒教洗竹疑惑起来,暗自猜测他心里是不是另有算盘。
“这事我明儿自去回禀,要是再没什么事,你先去休息吧。”
“是。”洗竹答应了声,犹自纳闷的摸了摸鼻子,出门的时候顺手替陆策带上了门。
眼见洗竹退了出去,陆策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竟然忘了……”
话毕,他调匀了呼吸,撇开心内杂绪,落笔在纸上勾勒起来,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一副白描的小照就跃然纸上。只见面上人儿低垂着眉眼,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赫然便是温柔的模样。她没有浓艳的明妍,没有婉转的娇媚,只有一种茶韵余香般的美,虽不绝,但令人回味。
时光匆匆,一晃三月有余。
京都盛传天子龙体幸得神医救治,沉疴渐愈,但这天下究竟谁坐龙庭,并不是生活在安稳世道里的百姓们所关心的事情,对他们来说,那天子不过是高居尊位,无法被世俗人等窥见容颜和冒犯的入凡真龙。龙生龙,龙传龙,横竖天子归了天,自然有龙子接位,只要能有一碗安稳饭吃,再无别求。不过狗血八卦自古以来人人爱,近来京都百姓们津津乐道的,无非是天子病愈后龙颜大悦,大赦天下的无量德行,此外还有两桩天子御口亲赐的羡人婚事。
天子御口赐婚,对京都百姓们来说,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新鲜事,只是这回被赐婚的两对男女身份迥然,这才惹得人人传扬,众口皆道。
这两对男女,自然是陆策和温柔,沈梦安与安宁公主了。不过在街头传闻里,温柔和沈梦安是算不得主角的,主角是前段时日因痴情而闹得京都沸沸扬扬的陆策,还有被天子宠到无法无天,举止出格跋扈的公主安宁。
“这事里可透着稀奇!我都被搅迷糊了,这陆将军的孙儿,衷情的不是沈丞相的女儿么?甚至连公主都不愿娶,为此还得罪了圣上,怎么到头来,他却娶了一位平民女子?”
“这些官宦大族的事儿,谁知道?说是嫁娶需得门当户对,可这将军对庶民,算是哪门子的对?”
“哎,我听说,这位平民女子,是个绝色!当初连圣上都相中了她,想纳入宫内作嫔妃!”
“胡扯!圣上相中的人,能拱手让给臣子?再说了,这陆将军的孙儿,早被革了职,除了出身高贵些,还不是同我们一样,都是庶民!”
“要我说,这事有趣的紧。你们想啊,圣上原是想将陆将军的孙儿和安宁公主撮合成一对的,可是陆将军的孙儿为了沈丞相的女儿宁死不娶公主,到头来,反将安宁公主和沈丞相的少爷撮合成了一对,这真是造化弄人哪!”
“什么将军丞相,少爷公主的,我都被你绕晕了!捡紧要的说,别光耍嘴皮子。”
“紧要的?”说话之人猥琐的笑了两声,“听说沈丞相的少爷是出名的风流,勾栏妓馆里的常客。”
“那他娶了公主岂不是要糟糕?连侍妾都不能纳了。”
“何况这公主还是个有名的泼辣……”附和之人醒起安宁身份,及时收住了口。
其余人等七嘴八舌的叹道:“惨了!他这回是惨了!”
这些贩夫走卒们的议论传入坐在茶楼僻静角落,男装打扮的温柔耳里,惹得她忍不住低头闷笑,又抬眼促狭的看了看坐在她对面的陆策,笑道:“庶民陆策,你将公主拱手他人,有没有后悔?”
“怎会?”陆策淡淡笑道:“我巴不得安宁公主与梦安早日完婚。”
温柔原是想调侃陆策,没想到反被调侃了,脸上顿时浮起一层薄薄的红晕,低头详装喝茶,片刻后方抱怨道:“圣上怎的想着一出是一出?竟下那种旨意!”她真的挺无语的,正是赐婚的旨意下来前,她绝没想到,这皇帝老儿竟会让他们两对新人同日完婚!
“许是觉得这样操办热闹些吧。”陆策转念想到安宁公主备嫁足需半年光景,眼下方才过了三月,顿时抿紧了唇,面露不悦。
温柔自然明白他心内所想,低头笑着,拿手沾了茶水在桌上乱涂。
陆策没留神,抬眼望望外面天色,已是正午时分,站起身来:“今儿早起答允了爷爷,要回去吃饭,天色不早了,我们走吧。”
“好。”温柔笑吟吟的写完最后一笔,站了起来。
“伙计,收钱。”陆策扬声,将钱搁在桌上,将要走时,瞥见温柔拿茶水涂在桌上的字迹,脚步微顿后,反手握住了温柔的手。
“放开……”温柔微窘,她还没忘了自己身着男装,要是两个大男人拖着手在大街上走,成什么样子?
“不放。”陆策微微一笑,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压根不在意茶楼里旁人的异样目光。
温柔挣脱不得,索性认命,一脸坦然的由他带着,往外面走去。
红杏泄春光 第二百三十六章 武侠书迷
茶楼的伙计抽身过来收钱,隔得老远就瞧见桌上搁了一锭碎银子,顿时两眼放光,待到乐颠颠的捡到手里掂了掂,发现足有三四钱重,立刻高声冲着将要走出门去的陆策和温柔喊道:“谢爷赏钱——”
喊毕,他忙着收拾桌子,又瞧见桌上那几个茶渍未干的字。总算他当伙计前还念过两年书,不至于睁眼瞎,此刻皱着眉辩了半日,才抓抓头,喃喃自语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什么意思?”
陆策带着温柔,也不坐车,一路悠悠的闲晃回去。说是闲晃吧,到了陆府门外时,两人手里也提满了大包小包,有些是温柔瞧着有趣的小玩意,有些是新鲜的吃食,买回来哄家里两个长辈开心的。
洗竹早就侯在了府门外,一见他俩,立刻迎上来忙着接东西,口里抱怨道:“好我的爷!怎么逛到这时候才回来?买这么多东西,也不让我跟着……”
温柔打断他,笑道:“我们两个出去逛,带着你做什么?”还有两个字她没出口,“灯泡”!
“没错!”陆策点头赞同。
洗竹被挤兑了,苦着脸道:“好嘛,不跟就不跟!”
陆策边往门内走,边问道:“今儿家里没什么事吧?”
“有!”洗竹忙禀道:“那个沈少爷又来了,追着我问爷的行踪。”
“沈梦安?”温柔纳闷道:“他怎么又来了?两个月前沈丞相亲自将他领回去的,不是听说又被禁足了么?”
“没猜错的话,沈丞相是想让他在成亲前逍遥一阵,成亲后,就要他收心做个好驸马了。”陆策一笑。
“哎!”温柔黑线道:“真不知道你们男人想的都是些什么……我找爷爷去了……”她说着,抢过洗竹手里拎的吃食,就往陆沉舟的听涛轩去了。
陆策苦笑着摇摇头道:“怎么连我也扯上了……”
洗竹在旁想笑,又不敢,只得低着头憨笑,半晌方道:“爷,你是不是答允沈少爷,要借他什么书?他总缠着我问爷的书都搁在哪,我怎敢让他去爷的书房里乱翻?只问他是什么书,若不是什么要紧的,就取了给他,谁想他支吾着就是不愿说。”
“他不是不愿说。”陆策淡淡笑道:“他是不知道。”
沈梦安前段日子在陆府里赖了一个月,看完了那三本武侠书,从此就入了魔,成天想的都是那些快意恩仇、江湖鸳侣和绝世武功之类的玩意,最崇拜的人是黄药师,最喜欢的门派是逍遥派,最讨厌的是郭靖,因为他觉得这个貌似老实忠厚的傻小子,其实很阴险。
他还时常后悔当年他老爹逼他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棍棒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