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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必定是进萧府后的事,萧府财大气粗,连最低微的小厮婆子都能吃得好穿得饱,要不然每年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小姑娘小子挤破头要进来。那时候,徐灵芸才八岁不到吧,春英只大一点点……
端砚忽然有点心酸,勉强笑道:“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食盒放着,回头叫别的小丫鬟收拾就行。”
等端砚走了,徐灵芸无奈地说道:“以前的事,还提它做什么?没得让人心烦……你这张嘴,真得好好管一管了。”
春英耷拉着脑袋,可怜巴巴道:“我又不是说谎了,端砚一问,我老老实实回答而已。放心,端砚是个嘴巴紧的,不会到处乱说,让姑娘为难的。”
华家婶娘的手段层出不穷,还懂得背着人做,没多少人知道,连华月喜也是不清楚的。
徐灵芸不怕别人知道,就怕华月喜听说了,心里要难过的。反正已经是过了这么多年的事了,在萧府锦衣玉食了五年,她已经把过往的事淡忘得差不多了:“总之以后少提及就是了,没得让别人以为,我们当初被华家收留了几年,是个不知感恩,还四处造谣诋毁婶娘的名声。”
这年头人云亦云,其中的事没有谁看见,只会说华月喜和徐灵芸不知好歹,又忘恩负义。
春英乖乖地点头,忽然想起夏草的话,她家姑娘实在太稳重懂事了,比起一般的姑娘家,怕是更加心思敏感细腻,又想得更多一点,便止不住的心疼了。
其实说要忘记,实际上徐灵芸比谁都要牢牢记得,才会在萧家这几年越发小心谨慎得不像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
不仅担心着华月喜,还操心着自己这个大大咧咧的丫鬟。春英偷偷擦去眼角的泪珠,觉得她真是太没用了。平日说是照顾着姑娘,其实到头来,还是姑娘照顾着自己。
“好了,斋菜凉了就浪费了,赶紧吃吧。”徐灵芸吃着美味的饭菜,感觉心情越发好了起来。她要的其实很简单,就是安安静静又平平淡淡的生活,别惹着自己就好,若是欺负得狠了,也不会乖乖受着就是。她在华家那几年,经历了多少教训后最深刻地懂得,有些时候只要退让了,对方不会适可而止,更多的却会得寸进尺!
要是这时候退后哪怕一小步,对方就会逼近一大步。
不是不示弱,迎上去硬碰硬,而是懂得迂回。
示弱没什么大不了的,装可怜也只是小手段而已,但是多数人对弱者有着天生的同情,尤其本身就强大的人,比如萧老爷。
在萧府里,萧老爷就是说一不二的存在。只要他不赞同,所有人都讨不得好。
果不其然,有萧老爷撑腰,徐灵芸连一句诉苦的话都不必开口,自然而然就帮她摆平了。既没有得罪狠了阮姨娘,也没惹得大太太不快,这件事算是简简单单就解决了。
她不过伤了一双脚,长了点水泡而已,偶尔一点疼一点痒,换来以后生活的平静安然,却是大大地划算。
刚用完斋饭,便有人来敲门。
徐灵芸以为是来收拾碗筷的小丫鬟,便头也不抬地道:“你来得正好,帮忙收一收……”
“余姑娘?”春英的惊呼打断了她的话,徐灵芸抬头见了余雅晴,不由愣了。
“余姑娘怎么来了?”
余雅晴笑脸盈盈地推门走来,瞧了眼两主仆包的严实的小脚,又皱眉道:“我正好来敬和山赏花,听说你受伤了,便来瞧一瞧。怎么样,还疼吗,要不要我送点伤药来?”
“不用,已经包扎好了,明早就能大好,多谢余姑娘能来看我。”徐灵芸笑着点了点头,又道:“我跟春英行走不太方便,只好劳烦余姑娘过来喝一杯茶了。”
余雅晴摆摆手道:“不用这么客气,叫我雅晴就好。”
她径直上前坐在小矮凳上,自己动手倒了一杯茶,扑面而来的花香让人精神为之一振,不由惊讶道:“这是萧家铺子最近卖的花茶?不对,聂大哥给我买的,跟这个味道不一样。”
徐灵芸伸手打开茶壶,示意余雅晴看一看:“萧家铺子卖的是茉莉花茶,这是新近的莲花茶,过几天便能开始卖了。”
“真是个好东西,上回瞧见不少家仆到铺子里抢着买。时常去的晚了,连一小罐子的花茶都买不上呢。”余雅晴很是羡慕,在萧家住着就是好,还没摆上铺子里的新花茶,徐灵芸就能先喝上了。
听说茉莉花茶卖得很好,不少贵人家中的女眷都十分喜欢,徐灵芸便满脸笑容,又谦虚道:“萧家卖的物什,哪里有不好的?”
“也是,萧大少爷听闻经商手段更胜萧老爷一筹,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难怪京城里的人提起萧大少,都忍不住赞叹萧府后继有人呢。”余雅晴托着腮,脸颊微红,有些赧然道:“我问的有些唐突,可是徐姑娘知道萧大少定亲了吗?有心上人了吗?”
徐灵芸被问得一怔,摇头道:“这个……我真是不清楚了。”
大太太拿出了画像,便是有意给萧晗定亲的,谁知道如今跟哪家有了意思,准备换庚帖了呢?
有,还是没有,她也不敢胡说。
余雅晴有些失望,却又很快提起精神,凑过来小声道:“聂公子也来山上赏花了,你们已经许久没有见了吧?”
徐灵芸听着不由有些厌烦,什么叫做许久没见了。她和聂睿羽非亲非故的,只占着一声莫须有的“表哥”,彼此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余雅晴这话,倒像是两人真有点什么暧昧一样,令人遐想。
春英也听不下去了,板着小脸道:“余姑娘这话说的,这是要坏了我家姑娘的名声?聂公子一个外男,哪里能随意见一个还没出阁的姑娘家?”
余雅晴被爹爹宠在手心上,随意惯了的,哪里被人质疑过,登时红了眼圈:“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聂师兄对徐姑娘……我只是想有情人终成眷属。”
徐灵芸不由好笑,这位余姑娘果真是书香世家的,倒是旁的杂书话本看得太多,以为才子佳人总得是一对。公子有意,佳人必定感动得要以身相许,两人郎情妾意,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了。
难怪余雅晴一直琢磨着把她和聂睿羽扯到一块,原来是被话本那些美好的故事给蛊惑了,便无奈道:“余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二太太已经婉拒了聂公子的求亲,这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为什么拒绝?聂师兄已经是举人老爷了,很快要做官,二太太怎么还不满意?”余雅晴还是明白官商之间有些纠葛,以徐灵芸的身份,嫁给聂睿羽当正房太太,真的是天大的抬举了,怎么会有人不乐意?
连一个即将为官的举人都看不上,二太太到底要给徐灵芸嫁到哪里去,一品大员的家里吗?
简直是天荒夜谈,果真如她爹爹说的,妇人之见实在是狭隘!
余雅晴苦口婆心,想要劝徐灵芸:“别说我多嘴,姑娘高嫁,只怕不是为妾就是通房丫鬟,哪里有当正房太太来得自在?即便是二太太在萧府里,萧老爷再宠爱,也不能越过大太太去。”
这话说的实在,却着实不怎么好听,徐灵芸脸色微变,语气淡了几分:“二太太自然会让我嫁出去当正房太太,哪里能平白去做妾。她已经受了当妾的苦头,也不会让我走这条旧路,没得坏了一辈子的姻缘。”余雅晴低着头,知道她刚才的话让徐灵芸不高兴了。徐灵芸瞧着脾气好,却也不是软弱可欺的。
“可是聂师兄那么好,二太太都看不上……”
徐灵芸淡淡道:“在余大师和余姑娘的眼里,聂公子能有什么不好?只是再好的人,也得要‘适合’二字。”
余雅晴懵懵懂懂的,这是说聂睿羽太好了,徐灵芸的身份配不上?
她苦着脸,觉得自己一番劝说,反倒让徐灵芸更是把聂睿羽推得远远的,不由懊恼道:“适合不适合,也只有自己心里明白,哪里能做的了准?同一个人,要是二太太觉得适合,徐姑娘觉得不适合,还会嫁过去吗?”
“会的,”徐灵芸抿了口花茶,品着唇齿里的莲花香气,轻轻回答:“二太太心里有着我,为我选的夫君,自然是最适合的。”
华月喜起起伏伏经历了这么些年,眼光独到,自然不是她一个十多岁的丫头片子能比得上的。既然华月喜觉得合适,那么徐灵芸即便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子,也会老实地嫁过去,做一个贤惠的小妻子,为对方生儿育女,安安分分地过完一辈子。
余雅晴跺跺脚,十分不解道:“难道你自己的心思就不管了,只听着长辈的话去做,像个木偶一样随意被摆布?”
徐灵芸摇头,听闻余雅晴的爹爹为了报恩,早早就把她许了人。如今那家子虽是书香门第,却渐渐败落了,只怕心生不满。
这事不好说,余大师是读书人,许下的诺言必定要兑现。宁可贴点银钱,也要让余雅晴嫁过去生活,可是谁说那家子就真的不适合余雅晴?未婚夫的人品,余大师必定是考核过的,才会把捧在手心里的小女儿嫁过去。因为补贴银钱,那家子铁定对余雅晴宽容友好。几年来,余大师再扶持一下,谁说那未婚夫就不能平步青云?
有了这一层关系,那未婚夫必定是感恩戴德,对余雅晴更是包容体贴。在徐灵芸看来,余雅晴从小被百般疼爱着,有些小任性,也不够稳重,不是当长媳妇的料子,更别提大家大户里,只怕要被啃得渣子都不剩。倒不如去小户人家,又是门户清白,家规森严的,不会随意纳妾,随意恣意挥霍,品性良善,才能老老实实地过日子。
不过这些事,她一个局外人,没必要多谈论,便含糊地反问道:“怎的就是随意被人摆布的扯线木偶了?做爹娘的,哪个会真的把亲生儿女往火坑里推?儿女过得不好,难道爹娘心里就好过了?”
余雅晴嘟嘟嘴,没吭声。
徐灵芸不想再继续聊起婚事,毕竟这不是小姑娘能够做主的:“我有些累了,余姑娘自便吧,我和春英都不能送你了。”
余雅倩连忙摇头道:“不碍事,你先歇着吧。”
她还不死心,又问:“你真是不见聂师兄?”
徐灵芸懒得再开口,索性闭上了眼。
见状,余雅晴只得一脸懊恼地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徐姑娘被骚扰了……
☆45、芝麻
第四十五章芝麻
等余雅晴一走;春英才敢开口,不高兴道:“姑娘,这余小姐真奇怪,怎么对聂公子的婚事如此紧张?难不成,她的心上人就是聂公子?”“胡说什么,姑娘家的名声可不能随便败坏的。”徐灵芸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见春英缩着脖子,这才慢悠悠道:“余姑娘心地不坏;就是有些过于热心。”
说不准是话本看多了;想要撮合一对;好让自己心里满足。
反正余雅倩怎么想是她的事;徐灵芸也管不着。
厢房里没有书;又不能随意走动,实在让人闷得慌。
还没等徐灵芸烦闷多久,就见夏草急急忙忙地过来了:“姑娘,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娘亲怎么了?”徐灵芸立刻坐直身,夏草不会轻易离开华月喜的身边,难不成是华月喜出事了?
夏草喘了口气,才开口:“二太太赏花的时候,冷不丁走了岔路,遇上了聂公子。二太太正要避退,萧老爷便来了,一脚踹在聂公子的心窝上,这会儿大少爷请大夫上山,估计得好一会儿呢。”
“什么?”徐灵芸闻言,急得不行。萧老爷很少大发雷霆,只怕聂睿羽又不知好歹说了什么话,惹得他大怒:“夏草你来扶着我,我这就去看看。”
“姑娘的脚伤还没好,还是叫个粗壮的婆子背过去。”夏草要不是真的急了,也不会跑过来找徐灵芸。华月喜被萧老爷带进厢房后,便再也没出来,她实在很担心华月喜会被萧老爷迁怒。
“没事,这点小伤不算你啥米。”徐灵芸硬是要下榻,双脚一碰地,便疼得直抽气。要不是夏草小心扶着,早就摔了。
“姑娘,我来扶你……”春英也急着下榻,一踩在地上,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双腿一软就摔着起不来。
“这是怎么了?”端砚推开半掩的门,见春英趴在地上,急忙去扶。“大少爷……”夏草眼尖,瞥见门外的萧晗,想要行礼,却又怕摔着徐灵芸,急得一头汗。
“乱跑什么,聂公子的伤不要紧,大夫已经上山来了。”萧晗淡淡答道,直接上前打横抱起徐灵芸。
徐灵芸身子不稳,连忙双臂圈在他的脖子上,皱眉道:“聂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何会冲撞了二太太?”
“谁知道呢,寺庙特地把桃花林隔开两边,让女眷松快一些,不知怎的那聂公子就跑到女眷这边来了。”端砚扶着春英上了榻,撇嘴道。他才不相信巧合的话,说聂睿羽没预谋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