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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2日,米歇尔·德勃雷、雅克·弗卡尔、奥利维埃·吉夏尔等戴高乐的追随者在巴黎聚会,决定到适当时机即派前阿尔及利亚总督、〃戴氏四虎〃中的苏斯戴尔飞往阿尔及尔。但苏斯戴尔认为事关重大,行事之前必须请示深居科隆贝的戴高乐。十二年的隐居不是白费的,戴高乐此时已经是一个老谋深算的政治家了,他知道阿尔及利亚问题给他重新执政提供了最好的时机,但他也知道,卷入军事政变会给自己的名声带来损害,十二年前,自己不就是因为拒绝军事独裁而辞职的吗?难道十二年后反倒会做这样的傻事?更重要的是这是支持他的将军们做梦也想不到的他实际上并不反对阿尔及利亚独立,而只是把军队作为他重新掌权的工具。在吉夏尔汇报完情况之后,他淡淡的说了一句 :〃让苏斯戴尔看着办吧,我不想过问这类事了 。〃
戴派领袖们早已习惯将军说话做事的风格,他们当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你们放手去做吧,别搞砸了就行。
苏斯戴尔立即着手秘密潜往阿尔及尔。
阿尔及利亚的形势正在迅速恶化。
5月初,阿尔及利亚民族解放阵线宣布他们处决了三名被俘的法军士兵。这一事件对于紧张的局势无异于火上浇油。5月10日,退伍军人协会决定,于本月13日在阿尔及尔举行大规模示威游行。
5月13日,阿尔及尔从清晨起,气氛就格外紧张,月晕而风,预示着要发生一些异乎寻常的事情。
殖民者中的极右团体以各种名目出现,招摇过市,准备借口三名法国土兵被杀指责法国无能,进而要求成立军人政府。示威者的行进目标是占领总督府。5月13日刚过中午,商店就急急忙忙关上了大门,街上出奇的安静,不时走过一批一批的人群。有的声嘶力竭地喊叫 :〃法国的阿尔及利亚 !〃 ,〃让军队执政 !〃 ,〃科蒂辞职 !〃 ,〃把本·贝拉送上绞架 !〃,〃苏斯戴尔,苏斯戴尔 !〃,偶尔地也有人喊几声〃戴高乐,戴高乐 !〃。
下午5时,高音喇叭响起来了 :〃被阿尔及利亚民族解放阵线在突尼斯杀害的三名法国士兵的真正凶手,并不是叛匪,而是那些很久以来支持杀人凶手的法国知识分子和政客们!……无论当前政体的所有政府发出什么命令,我们都将看作一钱不值。现政府是个无所作为的政府。谁也不会听它的,谁也不会再服从它的。唯一合法的政府只能是一个公共安全政府。〃
大约下午6时,示威者迫近总督府,横冲直闯,很快占领了整个大楼。玻璃窗被砸碎,家具被捣毁,纸片横飞 ,一个半世纪的文书档案被扔得遍地都是……半个小时过去了,总督府一副遭劫的样子。混乱中,时时可闻火药爆炸的声音,警卫施放了催泪弹。混乱稍微平息了一些,殖民当局的军政要员萨朗、马絮、儒奥、阿拉尔等聚在一起,准备成立公共安全委员会。总督府的楼顶上升了法国的三色旗。当这些人来到总督府时,忽然,人群中有人认出了空降司令马絮将军,扯着喉咙喊了一阵 :〃马絮万岁!让军队执政 !〃马絮神情紧张,急促地走进大门。这时是7点30分。
晚上8时45分,马絮出现在阳台上,当众宣读了一份匆忙起草的声明,宣告公共安全委员会成立,由马絮担任主席。随即马絮电告科蒂总统,他领导的公共安全委员会已经接管了阿尔及利亚的行政和军事事务。这是一次彻头彻尾的军事政变。马絮把暴乱的组织者、军队将领和戴派分子都列入公共安全委员会中。当晚,在戴派分子的鼓动下,委员会给戴高乐拍了一封电报,呼吁他〃把民族的命运掌握在手里 〃。
深夜的巴黎,由于社会党人普利文组阁失败,国民议会就弗林姆兰的内阁提名进行投票。终于在14日凌晨通过了弗林姆兰这一提名,第四共和国11年历史上的第20届政府成立了。从法律上讲,只有它才有权处理阿尔及利亚问题,但是已经没有人把它当回事了。
阿尔及尔的总督府门前,一直聚集着人群,等待着戴高乐的答复。戴高乐这几天曾在巴黎逗留了片刻,有人劝他在阿尔及尔的示威活动正在势头上的时候及时应命,只要他登高一呼,政权就可以到手,但他还觉得不到火候。但是,如果还不表态,又会让阿尔及利亚的叛乱分子失望,可能会使局势失去控制。于是5月15日,戴高乐决定打破沉默,发表了一个简短声明:
〃国家的衰落不可避免的使得同法国结合在一起的各族人民疏远起来,使得战斗中的军队发生动乱,使得全国分崩离析,并且导致丧失独立。法国12年来,始终纠缠于党派政权所不能解决的问题之中,它已经陷入了这个灾难性的过程。
上一次,国家在危急存亡的关头曾赋予我以重任领导全国救亡图存。
今天,当法国面临考验的时候,但愿全国知道,我已经做好了接管共和国权力的准备。〃
〃救亡图存〃,戴高乐断定,对于法兰西民族来说,现在是另一个1940年6月。尽管措辞十分含糊,但至少表明戴高乐决定出山了。这给政变军人们大大的打了一针兴奋剂,他们决定不顾一切逼迫弗林姆兰政府倒台,给戴高乐上台创造条件,并制定了向法国本土进攻的〃复兴作战计划〃。
巴黎的空气十分紧张,台上的弗林姆兰政府朝不保夕,随时都有可能倒台。政界人士对于戴高乐重返政治舞台莫衷一是。人们从阿尔及尔的暴乱分子打出拥护戴高乐的旗帜,从苏斯戴尔摆脱警察局的监视前往阿尔及尔,从戴高乐一向谴责政党政治、反对第四共和国宪法等情况中,本能地把戴高乐重新执政同个人独裁联系起来,同在阿尔及尔发动暴乱的殖民主义分子联系起来。为了打消人民的疑虑,进一步控制局势,戴高乐决定与19日举行记者招待会。
全法国都在焦虑地希望了解戴高乐所说的他将准备掌握共和国的权力究竟意味着什么。
法国共产党反对戴高乐再次出山,社会党的多数也如此。但是社会党领导人居伊·摩勒和樊尚·奥利欧却支持戴高乐,不过他们要求戴高乐在第四共和国宪法许可范围内重掌政权,要求他谴责那些制造暴乱的殖民主义军人。
戴高乐19日的记者招待会是在巴黎道赛宫举行的。大厅里,新闻记者们熙熙攘攘,挤得水泄不通。
塞纳河两岸布满宪警和士兵,遵照内政部长儒尔·莫克的命令,把招待会大厅严严实实地包围起来。但是,始终秩序井然,没有任何骚乱。
戴高乐来到会场,除了他的侍卫官博纳瓦尔上校和一位司机以外,别无其他随从。当他看到政府竟动员了长龙般的装甲车时,不禁感到好笑,好像是要防范戴高乐带领一支突击队夺取道赛宫一样。政府就是由这样一帮胆小怕事的家伙组成的,难怪他们会在和军队的较量中败下阵来。法国的强大,难道可以依靠这样的政治家吗?如果现在德国人再一次打过来,他们的表现不会比1940年的法国当局好多少。想到这里,戴高乐脸上露出了轻蔑而又有些得意的表情:这是他的第二次1940年,20年过去了,现在还是只有戴高乐能够拯救共和国,他是法国唯一的英雄!直到这时他才确信,自己等待了12年的时机,终于到来了。
戴高乐高傲的坐到记者面前,他只回答他想要回答的问题。他拒绝谴责5月13日事件,他说既然连政府也没有这样做,他一个普通公民更不会这样做,何况暴乱已经平息下去了。他表示他所说的〃掌握共和国权力〃,是指他〃已作好准备去恢复国家的权威和民族自信〃。最后,戴高乐说 :〃我现在还将回到我的村庄去,并且将在那里听候国家的调遣 。〃
会后,戴高乐立刻返回了科隆贝。
他并没有只是等待。5月23日,他致电萨朗将军,要求他派人到科隆贝来向他报告一下阿尔及利亚的情况尽管他声称自己只是普通公民,对一个手握数十万军队的将军说起话来却俨然是上级命令下级的口气,而萨朗将军听起来也觉得十分自然。5月24日,公共安全委员会派往科西嘉岛的伞兵接管了当地政权,政府调派警察去恢复当地的合法政权,但警察却和叛乱者一起行动了。极右派还正在准备着〃复兴行动〃,放出风声说,只要戴高乐赞成,他们就于5月27日在巴黎动手,拥戴戴高乐上台执政。弗林姆兰的住所被威力不大的塑料炸弹炸的乱七八糟,总理和部长们都吓得不敢在自己家里过夜,整个巴黎陷入一片混乱,国防部长手里没有军队(主要军队都在阿尔及利亚),内政部长手里没有警察(能调动的警力已经在科西嘉跟叛乱分子合流了),阿尔及利亚事务部长甚至无法到阿尔及利亚去一趟(去了估计就回不来了)。
5月28日,萨朗的代表杜拉克将军来到科隆贝,向戴高乐报告阿尔及利亚的情况。杜拉克说,萨朗认为,如果戴高乐不尽快掌握政权,殖民军的最高司令部就无法阻止极右派军人率众向法国本土实行〃复兴行动 〃。戴高乐不希望通过军事政变上台,他要的是合法的民主程序。杜拉克回去后向萨朗作了汇报,萨朗立即通过广播说:他已经与戴高乐将军取得了联系,将军已经开始采取行动接管国家政权,切望目前不要采取任何像〃复兴行动〃那类举动,拟于30日发动的〃复兴行动〃暂时取消,决定待〃伟大的夏尔〃遇到困难时再举行。
敢于蔑视中央政府的权力的暴虐的叛军,却像一个恭顺的孩子一样听从一个隐居乡下的老人在千里之外发出的指令,让第四共和国的政客汗颜无比。他们终于知道,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挡戴高乐上台了。
七
5月28日,筋疲力尽和走投无路的弗林姆兰在绝望中向戈蒂总统递交了辞职书,他的内阁只维持了15天。戈蒂此时明白,只能请戴高乐出山了。当天,科蒂邀请戴高乐和国民议会议长安德列·勒特罗盖以及参议院主席加斯东·莫内维尔见面。
会谈一开始就很僵,戴高乐提出了许多过分的要求。他要求议会授予他两年的特别权力,包括立宪权。在这两年内,议会必须完全休会,所有事情都要按照他的个人意志办理。同时他也不按照惯例去和各个政党领导人磋商,甚至也不参加在他授权仪式上的答辩。
勒特罗盖是社会党人,一听戴高乐说完就发起火来:〃你说的根本不符合宪法。从阿尔及利亚到现在,我对你这个人真是看透了,你有一个独裁者的灵魂,根本不知民主共和为何物!你只想着你个人的权力!〃
戴高乐冷冷的回答道:〃你所要捍卫的民主、共和是我拯救的嘛,勒特罗盖先生。〃
这时莫内维尔插话了,他是著名的〃戴氏四虎〃之一,当然要向着自己的精神领袖,但他没想到将军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喜欢这么胡来,只得婉转的告诉他,按照法律,议会能授予的特别权力的期限最长只有六个月,还给他谈了一些宪法的细节问题。戴高乐显然对这个爱将的话是听得进去的,但将军的话不能随便更改,他对莫内维尔的劝告未置可否,会谈结束后便起身回科隆贝去了。
第二天,戈蒂向两院起草和宣读了一份文件。他在文件中提醒法国存在内战的危险,并向〃那位法国最杰出的人士,那位在我国历史上最黑暗的年代里曾领导我们争取自由,而且把全国团结在他周围之后,毅然拒绝建立独裁制而建立了共和国的那位人士〃发出召唤。这是公开呼吁戴高乐出面组阁。戈蒂郑重声明,如果这一尝试失败了,他将辞去总统职务。这是没有实权的第四共和总统首次也是最后一次强力干预国家政治事务。
30日,弗林姆兰政府辞职。戴高乐在议会就委任他组阁进行投票以前,在科隆贝接见了居伊·摩勒和樊尚·奥利欧。对他们说,他执政后将效忠共和国和民主自由。在戴高乐提出的政府成员中,社会党的居伊·摩勒担任了副总理,刚卸任的总理弗林姆兰也加入了内阁。跟以前20届内阁一样,这不是一个团结的内阁。第一次内阁成员见面会上,在戴高乐出现之前,性情爽直的司法部长德勃雷觉得受了12年的气终于可以发泄一下了,他联合戴派部长们对非戴派的部长肆意嘲弄,他把比内叫做笨蛋,认为弗林姆兰是个恶棍,而伊·摩勒是个野人,引起戴派分子哈哈大笑,非戴派分子则敢怒不敢言。戴高乐之所以让非戴派人士进入内阁,不过是为了顺利通过议会授权,一旦获得特别权力,他就可以完全按照个人意志行动,谁当部长都无关紧要了。
6月1 日,戴高乐按照宪法,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