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为什么留守的宫人一个也无?难道都去用膳了?
寝殿传出隐隐的声音,好像是刘娥在说话,我轻手轻脚地靠近寝殿,藏身暗处。
说话的二人是刘娥和张徽光,张徽光的声音低涩而懦弱,衬得刘娥有点咄咄逼人,气势压人。
“你是皇后又如何?我是宠妃,姐姐过世后,陛下专宠我一人,你能奈我何?”想象得出,刘娥必定是以鄙薄、不可一世的目光睨着张皇后,仿佛她才是这后宫的主人。
“的确,我不能奈你何。我只是一个失宠的皇后,你拥有陛下的宠爱,是宠妃,又何必苦苦相逼?”张徽光黯然轻笑,那语声说不出的凄凉与无助。
“我要你知道,你是失宠的皇后,我是专宠的宠妃;太后薨逝,你失去了靠山,还有何能耐与我争?”刘娥的语速并不快,缓而重,威势十足,绵里藏针。
我从未想到,刘娥竟然这般厉害,绝非在我面前表现出的卑弱模样。
倒是小瞧她了。
张徽光凄凉道:“纵然太后在世,我也无力和你争。如今太后已逝,我只想在宫中留存一命,与世无争地活着,难道这样你也不许吗?”
最后一句,嗓音嘶哑,语带哭音,饱含悲愤。
刘娥冷冷低笑,“若非你霸占着中宫宝座,我何尝不想让你老死宫中?”
原来,刘娥想要位尊中宫,比她姐姐有志气。
“陛下这般宠爱你,你想要什么,陛下都会许给你,你何须跟我要?”张徽光哭道,想来应该是泪流满面。
“你的好姑姑留下了一份遗诏,要陛下十年内不得废后。”刘娥缓笑,故意拖长了语调,有点阴阳怪气,“那份遗诏,为的就是保你十年安稳,保你们张氏一族荣华。”
帝太后留下十年不得废后的遗诏,的确用心良苦,庇护张氏一族荣华富贵。
然而,刘聪当真会遵循帝太后的遗命吗?
张徽光凄然道:“陛下未必会遵命。”
我稍稍侧身,望向寝殿,张皇后坐在冰冷的宫砖上,下巴被刘娥捏住。
刘娥清妩地笑,眼底眉梢的微笑像是淬了毒药那般狠毒,“你说得对,太后尸骨未寒,陛下自然不能明目张胆地做出不孝之事。若要违抗太后遗命,废后还需时日,可是我等不及了,假若高贵的皇后因为感念太后恩德,悲伤过度,抱恙在床,从此缠绵病榻,你觉得需要多少时日,汉国尊贵的皇后会与世长辞呢?”
从她的神情看来,她不只是威胁张皇后,很有可能做出心狠手辣的事。
闻言,张徽光惊惧地瑟缩着,泪光闪闪的脸上布满了骇色。她愤怒地嘶吼道:“你做尽伤天害理之事,陛下不惩处你,上天也会收拾你。”
“老天爷忙得很,没工夫理我这档子事。”刘娥讥讽地笑,冰冷地眨眸。
“你一定会不得好死,天打雷劈……”张徽光歇斯底里地骂道。
“该死的人,是你。”刘娥抬高她的脸,另一只手拍她的脸颊,“我不怕你向陛下告状,因为陛下根本不信你,只会当你是疯妇。倘若你想死得舒坦点儿,少受点儿折磨、痛苦,就自行了断,否则,我先让你生不如死,再让你张氏一族满门抄斩。”
“卑鄙!”张徽光切齿道。
“若不卑鄙,如何得到我想要的一切?”刘娥斜唇一笑,含笑的目光阴刻如毒,“怎么做,你最好想清楚。我动手,还是你自己动手,自个儿看着办。”
说罢,她扬长而去,款摆腰肢,十足的宠妃风范。
张徽光颓然呆坐,似乎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畏惧起来,眉心紧蹙。
我没有进去,悄然后退,回绿芜殿。
——
想来想去,终究无法下定决心帮张徽光,以此报答帝太后的恩情。
我向刘聪说明张皇后的处境,他会信吗?即使他信了,能保住她一命吗?而如此一来,刘娥就会恨极了我,依照她的性子,必定会报复。
帮,还是,不帮?
辗转反侧,我索性睁眼,适时碧浅来禀,说张皇后求见。
这么晚求见,莫非出事了?
不一会儿,张徽光疾步奔进来,跪在床前,又悲伤又惧怕地哭求道:“夫人,救救我……我知道,陛下最喜欢夫人……你的话,陛下会信的……”
我连忙让碧浅扶她起来,她不肯起身,哭得无助而凄凉,“夫人,请听我说……我不愿进宫,姑姑非要我进宫侍奉陛下,日后位尊中宫……可我自知,我软弱无能、胆小懦弱,才貌又非顶尖儿,根本无法赢得陛下的青睐,也争不来恩宠……姑姑知道我熬得辛苦,尽力庇护我,如今姑姑去了,我根本无法和右贵嫔斗……夫人,我只想留一命苟活人世,别无所求……我也不要当皇后了,求求夫人,为我向陛下求情,废了我的后位,就让我老死宫中……夫人,求求你……”
想来,她深夜来求我,必定是被刘娥的威胁与心狠手辣吓怕了。以她胆小懦弱的性子,的确是蝼蚁,只有任凭刘娥踩踏、折磨的份儿。
“皇后不要这样,我如何敢当?”我握住她冰凉的手,被她的冷手吓了一跳。
“姑姑说过,若姑姑百年后,我可求夫人庇佑……夫人,若非走投无路,我绝不会给你添麻烦……”她梨花带雨的柔弱、凄楚模样,当真可怜,令人心生恻隐。
“皇后跟我说说,为什么不想当皇后了?”心念转了两圈,我状若不知内情地问。
“我……右贵嫔……我无才无德无貌,右贵嫔比我更有资格当皇后,侍奉陛下也比我好……只要废了我,右贵嫔就能名正言顺地当皇后,也就能更好地服侍皇上……”张徽光诚恳道,脸上并无半分委屈与怨恨,只有畏惧与慌乱。
“是不是她威胁你?”
“没有没有……只是右贵嫔行事干练、果决,比我更有资格掌理后宫诸事……假若夫人说服陛下废后,我做牛做牛都愿意,求夫人帮我……”她恳切地求道。
“我自当尽力,你先回去歇着。”我拍拍她的手,希望这样能减轻她内心的恐惧,“别怕,太后刚刚薨逝,旁人断然不敢做出过分的事。”
“谢夫人。”张徽光欣喜道,哭笑不止。
碧浅送她出去,回来后,问我:“姐姐当真帮她?”
张徽光不愿说出刘娥威胁她的事,想必是担心我不肯帮她、反而害了自己,也说明她性子忠厚。我寻思一忽儿,道:“太后帮过我,这些年待我不错,张皇后是太后的侄女,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碧浅眸光一转,“想必陛下不会拂了姐姐的意,只是如此一来,岂不是让右贵嫔当上皇后?”
我反问道:“这不好吗?”
她忧心地蹙眉,“有利有弊,我觉得,刘娥比刘英有手段、有心计。”
我付之一笑,虽然身在后宫,但我毕竟是刘曜的夫人,在刘聪给我一个正式的名分之前,刘娥应该不会对我怎么样。
——
本想过两日再找个时间对刘聪说张皇后的事,却没想到,刘娥下手如此之快。
终究,是我误了她。
她求我的次日,午后,天色阴霾,阴风阵阵,小宝宝又哭闹起来,仍然是那枚古玉让小宝宝止哭。太医细细地诊视,回道:“夫人,孩儿身子康健,并无病症。这般哭闹,一般婴孩都是如此,过些时日便会好转,夫人无须忧心。”
“可是,孩儿这么小,总是这么哭闹也不是法子,你是不是诊断不出才这么说的?”碧浅急得口不择言。
“假若夫人不信微臣所言,可让其他太医一同诊视。”太医微低着头,言语恭敬。
“那倒不必,劳烦大人了,秋月,送大人出去。”我含笑道。
“姐姐,明明是他医术低劣,小小孩儿这般哭闹,必定是哪里不妥,就连奶娘都说,小宝宝这般哭闹,不寻常。”碧浅撅着嘴,急得跺脚。
我疼惜地看着熟睡的小脸蛋,“不是太医医术不好,倘若小宝宝真有什么不妥,他们受命于人,也不敢说出真相。”
她恍然大悟,“这么说,是陛下不让太医说出实情?不让小宝宝好起来?继而不让姐姐离开皇宫?”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无法确定,这究竟是不是刘聪的旨意。
她愤然地咬牙,“陛下怎么可以以小宝宝的性命挽留姐姐?卑鄙!”
我看她一眼,她不再嚷嚷,愤愤不平地喘气。
这时,张皇后的近身宫女急匆匆地跑进来,“夫人……夫人……救救皇后……皇后快不行了……”
闻言,我暗道不妙,也不问缘由,径自赶往太后殿。
张徽光躺在帝太后的床榻上,床边的案几上搁着一碗羹汤,也许是这碗羹汤要了她的命。她白皙的脸庞泛着几缕青黑之气,嘴唇变成深浓的乌紫色,看见我,她一把握住我的手,吐出一口乌血。
“昨夜我去找夫人,被发现了……今日就下药了,我身边的宫人,是右贵嫔的耳目……”她的口齿尚算清晰,只是有些滞涩,“夫人,是刘娥……”
“是我不好,我应该今日一早就去找陛下……”我内疚不已,吩咐殿中的宫人快去传太医。
“不必了……我身中剧毒,这就是我的命……”张徽光费力地喘着,眉心紧蹙,忍着五内的剧痛,“夫人细听,午后我看过姑姑的尸首……姑姑未必是油尽灯枯,许是奸人所害……”
“当真?”我脑中浮现出一张浅笑吟吟而狠毒的脸,“是谁害死太后?”
“我不敢确定,夫人暗中查探便是……姑姑死得不明不白,还望夫人为姑姑……”
“我会的,你放心。”
“还有一事……刘英之死……”
“她怎么了?”我疑惑,刘英被刘聪一掌击倒,脑额碰撞,的确死得冤。
张徽光又呕出乌血,胸脯起伏不定,剧烈地喘着,“据我所知,刘英不通医理……刘娥却颇通医理,与几个太医素有交情……服侍刘娥的宫女和服侍我的宫女说……雪莲膏不是刘英的,是刘娥赠给刘英……还提议,转赠给你……”
我惊诧万分,害我的人,竟然是刘娥!刘英只是替死鬼,死得太冤了。
借刘英之手除去我,或是除去刘英,对刘娥来说,有利而无害;假若太后之死真的与她有关,那么,再除去张徽光,最后除掉我,她不仅位尊中宫,而且椒房专宠,便可在汉国后宫横行无忌、不可一世。
刘娥竟然城府这般深,心狠手辣至此,让人防不胜防。
张徽光的眸光渐渐涣散,声音越来越微弱,“刘娥最擅伪装……表面对其他妃嫔、宫人和和气气,在陛下面前装得温柔可人、贤明大度……背地里,心如蛇蝎,做尽伤天害理之事……日后夫人务必当心……”
“皇后……皇后……”宫人哭叫道。
“皇后……”我叫了两声,然而,她的眼眸再也不会睁开了,双手再也不会有热度了。
她躺在帝太后的榻上,衣襟上沾染了一大片乌黑的血,满脸乌气。
太后殿,再次响起悲哀的哭声。
——
张皇后的近身宫女说,她跪在帝太后灵前,连续跪了三四个时辰,哭得几近昏厥。宫女劝她回寝殿歇一会儿,吃点儿羹汤补补身子,却没料到,端上来的羹汤被人投毒。
张皇后被毒死的这夜,临近子时,碧浅陪我来到太后殿。留守的宫人见是我,没有多加阻拦。
命人打开棺盖,碧浅手持灯盏,照亮了尸身。我仔细地查看帝太后身上的每一处,头部,肩膀,手臂,双足,最后在两只手腕上有发现。
帝太后的两只手腕,有两道乌青的瘀痕,色泽很深。
回到绿芜殿,碧浅见我百思不得其解,道:“姐姐,我想起来了,在洛阳的时候,陈永对我说过,倘若人死后,身上有瘀伤,那便是生前被打过,或是被用力地击打。太后手腕上的瘀伤,也许是双手被人紧紧摁着,死后才会出现瘀伤。”
我颔首,想必是这样了,然而,帝太后又是怎么死的?是刘娥害死她的吗?假若她不是油尽灯枯,为什么太医看不出来?为什么不说实情?难道是刘娥和太医暗中勾结,太医才那么说的?
汉国嘉平三年,元月,帝太后薨逝后两日,皇后张氏薨。
刘聪下诏,帝太后和皇后的棺木同日出宫,同时下葬。
丧礼后,我邀刘聪和刘娥来绿芜殿一同进膳,因为这些日子宫中发生了很多不开心的事,三人在一起进膳,吃一些清淡的素食,喝点儿清绵的酒,权当放松一下身心。
刘娥先来,我让奶娘抱小宝宝去喂奶,拉着她在小宝宝的偏殿闲聊。
“妹妹,你我原本没多少姐妹情分,不过时隔多年,我们在汉国相遇、相认,终究是缘,我真心地珍惜这份缘。”我笑道。
“姐姐说的是,二姐不在了,这世上就剩你我两个亲人了。”她握着我的手,眉目间盈满了谦和、亲切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