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小太监手下顿了顿,收了杖,迟疑的看向我。我低头看着崔临在我手上上药,一面低低的“嗯?”了一声。
殿外两人一惊,立刻又拿起廷杖,转手继续打了起来。又打了十余杖,我方才开口道:“停。”
再也无人敢言语一声。我吩咐崔临道:“去瞧瞧她。”
崔临领命而去,蹲在许氏身旁检视了片刻,回到殿中跪倒对我道:“回太皇太后,许氏身骨断了几处……已然气绝。”
我心里狠狠抖了一抖,喝了口热茶压惊,深吸口气道:“取玉牒宗谱,将许氏除名,丢至乱葬岗。绿霓殿上下奴才,知情不报,全部罚去永巷。”说完看向玉芬,“玉芬留在哀家身边奉茶。”
玉芬的眼中顿时现了光芒,对我拜倒谢恩。我正色对众人道:“今日之事,既有先帝做的先例摆在这里,便也算不得哀家心狠。哀家一个妇道人家,不晓得政事,却也知道皇家血脉不容玷污的道理。在座各位皆是比哀家年长的,想必也深谙其中缘由,无需哀家多言。若日后再有这种事传到哀家耳朵里,你们便莫怪哀家不留情面了!”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玄珠听着,已对着我撇了撇嘴,意思是:听得我牙都酸了!
我也撇了撇嘴,意思是:你以为我喜欢这样?
我俩撇嘴撇的欢快,众人却已纷纷离席下拜,口中说着“谨遵太皇太后教诲。”
我眼睛扫了一眼堂下,吩咐了起身。又叹了口气,与其余众人道:“夜深了,哀家也乏了。各位也都回去歇了吧。”
其余人哪敢再多说什么,都恭恭敬敬再次对我行礼恭送。我手握着龙头拐杖走出去的时候,细小的雨丝被风扬起来,扑在我的脸上。风雨欲来,我心里哀哀的想。这就是皇家。
这就是我将要终老一生的地方了。
那一晚,我彻夜未眠。总觉得许氏哀嚎的声音就在我的耳边,不禁在心里默念道:“许氏,你别嚎了。我也不是真的想要你的命,活该你自己正好撞到枪口上。不过你以后会明白我的好的,也就别怪我了。”
直到天都亮了才浅浅的睡过去。那一觉我睡了不是很久,却梦到了很多事。
那是我刚接到圣旨的时候的事。
圣旨发到慕容府上的时候,我们阖府上下都愣在那里反应不过来。那时我刚刚过了十六岁的生辰,正是青春年少,风华正茂,貌似潘安,安至若素……
咳咳。
我确实没有安之若素。
总之那时我刚刚及笄成人。可是皇昭却已经是一个四十四岁的半老头子了,当我父亲都绰绰有余。我哭的稀里哗啦,一直拉着玄珠的袖子说:“你瞧我怎么这么命苦,你说他怎么就看上了我?我没多漂亮啊我,我怎么这么倒霉啊我……你说,我要是把自己给毁容了,这圣旨是不是就能不作数?”
哥哥却在旁边咳了咳,说:“安子,你不要这样。”
我泫然的看着他,伸手拉上了他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哥哥,你说我怎么这么命苦,你说他怎么就看上了我?我没多漂亮啊我,我怎么这么倒霉啊我……你说,我要是把自己给毁容了,这圣旨是不是就能不作数?”
哥哥分外挫败的扯了自己的袖子回了书房。
我曾经无数次的想,为什么皇昭会选了我?难道只是因为我的父亲是手握兵权的大将军,他就要将我带到宫里做人质么?
皇昭特许爹爹回京城送我出嫁。爹爹回来的时候,只是几月未见,他却像是徒然间苍老了十几岁,头发都变得花白。我穿着茜素红的嫁衣站在娘的牌位前拜别的时候,爹爹手握着茶盏,一直在抖。眼泪蓄满了整个眼睛。
他紧紧抱着我,说:“皇宫是一个吃人的地方,爹爹不求你显贵,只愿你平安喜乐。”然后他将一直戴在手上几十年的一串佛珠摘下来放在了我手心里。
这句话我记了很多年,每当历经苦楚,就会摩挲起佛珠。直到很久之后的后来,当我得到了我真正想要的幸福,方才懂得,父亲当初的愿望,原来是那么的难以实现的。
可是当时我只是扯了父亲的袖子在手,含着泪说:“爹爹,你说,咱能跟皇上商量商量,让哥哥进宫里做人质不?”
哥哥在旁边铁青了脸色,看着我说:“你是想怎样,让皇上变成个断袖?”
我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或许你也能做个公公。”
圣旨上,皇昭封我为正二品昭仪,封号“宛”。这对于一个初入皇宫的女人来说是无上的荣耀。我带着这份荣耀来到皇宫,却在第一个晚上就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皇宫。
那一晚,皇昭只对我说了一句话:“安子。如果你可以安分些,你想要什么,告诉朕,朕都可以给你。”
安子是我的小名,往常只有父母哥哥们才会这样唤我,旁人都不会知道。我很奇怪的看着他,想知道他到底是怎样知道这个名字的。可是回应我的,只有他的一个背影。
那一晚,皇昭穿着明黄色的内服和衣而睡,背对着我躺在床上,睡得安稳。我却穿着大红色得嫁衣一个人坐在桌子前,手里捧着那一杯合卺酒,一直坐到了天亮。
我坐在椅子上一直想,却一直都想不明白他到底是为什么。他给我这么荣耀的身份,将我带进宫,却在第一天晚上告诉我这样一个事实:我娶你,可我永远不会爱你。我一直想,到底是为什么。若说为了人质威胁我的父亲,那么大可不必。父亲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这个大将军的位置迟早要让出来。
皇昭的原配妻子、曾经的皇后,在十一年前薨了。皇昭重情,再也没有立过皇后,因此后位空悬。
皇昭被小太监叫起的敲门声唤醒的时候,看到我一个人坐着,却没有任何的惊讶。
我开口,用有些微微沙哑的声音对他说:“我要做皇贵妃。”
那个时候我们两个对视了半晌。我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他。半晌后,皇昭的唇角挑起了一个微微的笑容,像是了然于心的样子,对我说:“安子。朕果真没有看错你。”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第三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那个时候我没有明白,皇昭所谓的“安分”究竟指的是什么。直到叶青鸾的出现。
我大婚仅一个多月后,皇昭又下旨钦点了一个女人入宫。比我略长的年纪,柔柔弱弱的一个女孩子,名唤叶青鸾,是个舞女。因为身份低微,加之朝堂热议,皇昭只封了她做常在。可是这个常在,着实比我这个昭仪还受宠的多。
当时我还不知道,只听说有人要进宫,还跟玄珠笑谈说:“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孩子又要被他拖下水了。”
皇昭在我宫里歇下的时候,从来都是和衣而眠。而他却结结实实的在叶常在的宫里睡了十几天。直到升了她的位份,从正七品的常在变成了正六品的贵人。然后皇昭才来到了我的宫里。
一连五个月,皇昭没有提起过皇贵妃的事。可五月后的一天晚上,崔临来给我诊脉。我漫不经心的逗着怀里的小白猫,却听到崔临说:“恭喜娘娘!娘娘有孕了!”
我吓得手一抖,生生扯掉了小猫的几根毛,他吃痛的叫了一声跑远后我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皇昭的计策。
我因为怀了龙种而进为宛妃,又过了两三个月,当我的“身孕”应该已经开始显形的时候,崔临再一次告诉我:“娘娘饮食不当,导致了落胎。”
我心里叹了一声,心道果然是好计策啊好计策,无怪你能当上帝王。
皇昭以“安慰宛妃”的名义下了旨意,进宛妃为宛贵妃。从此,在这个没有皇后的皇宫里,我成为了地位仅次于皇昭的人。
那一年的冬天下了大雪,皇昭的身子大不如前。那个时候起,皇昭开始频繁的传我到他的宫里去伺候汤药。也是从那个时候起,皇昭开始让我接手政事。
我被皇昭烦的不行,好几次都跟他说:“皇上,其实我是一个妇道人家,这些事你让太子做就好了啊,你别拉上我。你都不知道外面的人都骂我骂成什么了,后宫那群女人也叽叽喳喳。这事真的不可行,万万不可行。”
可是皇昭却一直坚持,搞得我最后终于认了命。
直到了来年,我的父亲打了胜仗,皇朝的疆土又被拓宽了不知多远。皇昭在病中大喜过望,大赦天下,宫里凡是受过宠的嫔妃全部进了位份,我自然首当其冲,变成了皇贵妃。
皇昭终于履行了我们的诺言。
可我却终究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会许了我这个诺言。
那年冬天匆匆而过,皇昭的身体却一直都没能好起来。夏末,皇昭已经病入膏肓。临行前一晚,他将我叫到含元殿内。我过去的时候,叶青鸾也在。
我鲜少见到叶青鸾。那晚,皇昭猛然一下子抓住我的手,说:“安子。你要的,我都已经给你了……我要的,你能不能给我?”
我从来没有见过皇昭这副样子。他在我面前居然不称“朕”。我吓了一跳,愣在那里没有说话。转眼却瞥见叶青鸾的一双眼睛肿的像胡桃一样。这下我才明白,想来是皇昭大限将至了。
皇昭对我说:“安子。你一直不明白为何我要将你娶来……烨儿已经去了,可他的三个儿子都尚且年幼,需要有人主事……可后宫内无一人能担此任。安子……你一直不知道,其实你年幼时我就见过你……我期望你有朝一日能知道一切的缘由,却又怕你知道……但很早以前我就想,若是你……若是你,我一定放心……”
我长大了口,却不能言。那个我一直想要知道的答案如今摆在了我面前,我却从未想过会是此般。
皇昭说:“我也熬不了几天了……烨儿那几个儿子,你看着哪个合适,就让哪个做皇帝吧……到时直说是我的口谕便可。安子……我知道,你一直没有野心,对朝政也从不多问……把这个皇朝交给你,我放心……”
那一晚,皇昭说了很多。关于很多朝政的大事,哪些人可信可用,哪些人可用但不可信,都对我一一道出。我从未想过,他那时的那句“我果真没有看错你”是这个意思。我也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他许我参与政事,为他批复奏章,原来是这个用意。
我真没想过他居然会这么快死。
我一句一句的听着,一字一字的记下。皇昭最后放开我的手,握住叶青鸾的,含情脉脉的看着她,话却是对我说:“安子。青鸾已向我道明,在我死后要落发出家……你放她走吧,替我照顾她。”
叶青鸾泣不成声,我却流不出眼泪来。我看着这个女子,我从未这么深刻的看过她。他们都一走了之,却将这整个皇朝交给我。那一刻,我不知自己应当高兴还是哀伤。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皇昭的眼神开始变得模糊涣散。我终于握住他的手,有力的、紧紧的,对他说:“你我虽从未有过夫妻的情意,可你放心,你交代的,我会为你去做。我会让我的父亲尽早交出兵权,以绝你的猜忌。我会辅佐新帝,教导他,直到他长大成人。我会保青鸾安妥,只要我在一日,便不会让人动她分毫。”
皇昭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其实,安子……我……”
我不知道他最后想说的是什么。
我再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我睡到日上三竿方才转醒,睁眼看到玄珠守在我床前,笑着对我说:“我看你睡的很不安稳,像是被梦魇了。就和玉瑶轮番的陪了你一整夜。”
我刚想说一句“难为你们了”。玄珠却笑得诡异的开口说:“我和她把你那镜奁的东西全分了,你也就不用谢我们了。”
我望着头顶的墙无语凝噎了半晌,终于咬着牙说:“你们倒是不吃亏。”
玄珠打了个哈哈,笑道:“好说好说。”说完却四下觑了几眼,确认无人,方才压低了声音道,“许氏的事情我已经办妥了哈。她醒来的时候见到是我,还破口大骂。我跟她捡着要害说了她才安稳了。给了她些银两首饰,让她连夜赶路,天一亮就出城去。现下应该已经走远了。”
我点了点头:“那就好。”
玄珠却皱眉道:“你真是多此一举。那假死药可是千金难求的良药,咱们这里也只这么两三颗,如今可便宜她一条贱命了。到时候你惹祸上身,可别拉上我一起拖下水。我还想留着我这条小命呢。”
我继续无语凝噎了半晌,对她道:“她若不是真心爱那个男人,昨晚出事的时候也不会死都不说他的名字。我这不也是触景伤情了么,你用得着这么损我?我这一辈子是注定被困在这里了,能成全一个算一个吧。皇烨都死了,别再连累旁人了。”
玄珠道了声“是是,你最好心肠”。
我却笑道:“说吧,你帮我办这件事,又想讨些什么宝贝?”
玄珠耸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