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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落的东西，递到了绿萍眼前。
“手机？我的？”绿萍偏头，眨了眨大眼，让从来没见过她这副模样的丹尼露出了奇异的表情。
“落水那天它泡了水就不能用了。”又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另一只手机，“我把你的手机卡装到了我的手机里面，你开机。”
虽然疑惑，绿萍还是照做了。
“你是要我看什么？”看到了开机画面，绿萍还是不懂，“这样就能找到她吗？”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找到她，”绿萍的眼神出现波动，丹尼赶紧加快了语速，“但是我想你能听到她如果她有告诉你她的去向你就能找到她。”
消化了一下丹尼的答案，绿萍的目光落到了屏幕上的“未接来电32个，留言17条”上面。
抖抖索索，绿萍按下了几个键，然后将手机贴在了耳边。
“新留言。‘绿萍，你在哪里？听到消息赶紧给妈妈回电话！’六月十六日零点二十六分。重听请按‘1’，删除请按‘5’……新留言。‘绿萍，……’”
“新留言。‘绿萍，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来？打你电话也不通。听到留言给妈回个电话。’六月十五日十一点四十七分。……”
“新留言……”
“新留言。‘绿，我是乔乔。丹尼怎么还没回来？打他电话也不接。你也不接。我可是在家等着照片呢！’六月十五日十一点三十七分。……”
一条一条，绿萍耐着性子听语音信箱里的留言，另一只空着的手抠紧了被单，指尖早就因为过度用力而没了血色。
“新留言。‘……’”
待听到不知道是第十一还是十三条的时候，一条奇怪的留言出现了。绿萍满耳都是呼吸声，一下，一下，带着嗡嗡的轻响。绿萍的心提到了喉咙口。
“‘绿萍。’”
绿萍身子一僵，什么滚烫的东西滚出了眼眶，狠狠地砸到了扣着被褥的另一只手上，噼啪碎成了几瓣。
她将这只手也移到了手机上，紧紧地将手机压在了耳朵上，不留一丝缝隙。
“‘绿萍。我在想，会是你还是丹尼最先发现这条留言。’”与刚刚那些留言截然不同的，是这条留言的音量和语速。低低沉沉，时断时续，却仿若情人的低语，每个词在绿萍的耳里都显得那么清晰。
“‘我希望是丹尼，也不枉我给他的特殊待遇。’”绿萍飞快地瞄了丹尼一眼，让丹尼蓦地升起了冷飕飕的凉意。
“‘你也不用妒忌他。我只希望你受的折磨能少一些。’”
“‘你一定在找我们小天地的入口吧？找不到，是不是？’”绿萍点头。
“‘停下来吧，试了那么久。你知道找不到的……咳。别说不要。你就是个一根筋通到底的人，撞到头破血流也不回头。’”
不要。不要……
“‘听我的话，不要让我担心。’”突然变得冷硬的语气让绿萍咬紧了下唇。
“‘冷静下来了？’”绿萍点头。
“‘那么我们来说正事吧。’”绿萍一愣。
“‘你找不到那个空间的入口，是因为我已经离开了。’”绿萍咬着的牙一松，殷红的牙印就那么大喇喇地暴露在了空气中，给绿萍的呼吸染上了淡淡的腥气。
“‘你不是知道了吗。’”她不愿相信，不要相信。
“‘就是再不愿——我记得我教过你认清事实不要逃避。不要让我失望。’”
“‘我想过无数次，我会怎么离开。却没想到会在做了我最喜欢最擅长的事情后离开。果然该说，不是自己的身体就无法掌控吗？’”
“‘……这次我是强行夺舍，惩罚是被踢出去。我已经能感觉到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手机里传出一声干呕：“‘……抱歉。长话短说。我给你最多一个月时间，把身体养好，然后马上回美国。我不管过程是什么，也不在乎你要怎么做。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也该懂我的要求。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绿萍不管怎么样，她都只会是绿萍。’”
那不是她说的！她不要……
绿萍无意识地摇头，眼里的惊惶之色让丹尼看了颇为不忍。
“‘没错，那是我说的。可是你答应了，也认同了，不是吗？’”
眼前仿佛就是那张带着狡黠的鲜活的脸，绿萍一怔，然后心下一酸，簌簌地落下泪来：原来是这样，居然是这样。
“‘一旦离开，便是彻底。你也不用试图找我，我只是回家找妈妈去了。’”
为什么连一点念想都不让她留？真是残忍。她不要这种残忍的温柔。
“‘不要在心里偷偷说我残忍。我听得到的。’”绿萍听懂了那已经几不可闻的笑意，破涕一笑，然后眼泪流得更凶了。连这个时候都是这种作风，笨蛋。
正当绿萍以为这条留言已经结束，正准备按下“1”的时候，一声很淡很淡的叹息从听筒里传出来：“‘哭吧。’”
绿萍身子一顿，不可置信得瞪着手机，就像里面刚刚蹦出来了个怪物。然后，绿萍就惊天动地地捧着手机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她居然还有空想“这就是你说的‘撕心裂肺’的哭法，你满意了吧”。察觉到自己这种想法，她忽然觉得李萍离开的这个事实似乎并不是那么的难以接受。
没有“再见”，没有“永别”，这通留言就在绿萍的哭声中以一句淡淡的“挂了吧”为自己画上了最后的句点。
丹尼一直在一边看着绿萍表情的不断变幻。心情随之起伏的同时，也对那个会让绿萍的情绪如此外露的人产生了极大的好奇。这么想着，他忍不住抚了抚自己的嘴角。然后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放下手，抿了抿嘴角，又让自己专注到绿萍身上。绿萍开始哭的时候，他一开始有些手足无措，可后来一想，或许大哭一场才对一直压抑着的绿萍是最好的吧。于是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劝的打算，静静地坐在一边。等绿萍哭声渐渐低下去以后，他上前查看，才哭笑不得地发现绿萍居然就着趴在被褥上的姿势睡着了
。丹尼小心翼翼地将绿萍翻过身，给她盖上被子。本想把手机从绿萍的手里拿出来，可绿萍似有所觉，眉头一皱，将虚握着的手机抓了回来，手臂一缩，就将手机护在了心窝窝处，让丹尼看了一阵好笑，也不免有些尴尬。
算了，先这样吧。丹尼再次给绿萍把被子提了提①，最后再看了眼绿萍的脸，放下心来离开了病房。
作者有话要说：①本来写的是掖被子，后来想到这个年代的老美貌似没有这个习惯？看电影美剧什么的都没看过掖被子。我觉得应该是被空调惯的……
☆、亲爱的朋友
“你当时为什么没有说是第二人格，而是问我是不是有另一个人存在？”
这天，已经是绿萍醒后的第八天了。昨天欧文乔乔他们已经坐上了回美国的飞机——就像来时安排好的一样。不是他们不想留，而是条件不允许。乔乔和乔纳森虽然是学生，但是之前就已经确定了七月初开始实习的事情。而欧文的年假也要结束了，他还得回去准备一下，尤其是要解决这二十天堆积起来的文件和案子。孙玉英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于是在绿萍摆脱了噩梦的困扰后，这些人亲眼看到了绿萍身体状况好转才最终没有改签机票。当然，这么做的前提除了绿萍信誓旦旦地保证七月底之前一定会健健康康地回美国之外，也有丹尼的功劳在。因为唯一留下来的，就是丹尼。虽然实验室有活，但是暑期相对来说还是比较轻松一些，而且不能做实验不代表他不能用功。他将论文的某些计划做了些改变，又和实验室的教授和同学解释了一下，在签署了不少不平等条约后，他成功地成为了留守人员。为此，他接受了种种目光的洗礼：绿萍父母的歉疚和感激，欧文的警告和羡慕，还有其他人“重任交给你”的殷切。
昨天，丹尼和其他人一样打包好了行李。不同的是，其他人将行李交由航空公司托运，他的行李则上了汪家的商务车，被送到了汪家那处“不为人知”的新宅。
因为有人照顾医院里状态良好的绿萍，汪氏夫妻也就回到工作岗位，处理这一周以来积压的文件和公司事务——丹尼这个小伙子，他们很放心。
而这，也就给了两人“好好”聊天的机会。这不，绿萍就问出了她心里的疑惑。
那天哭过以后，她狠狠地睡了二十个小时。醒来后，眼睛虽有些浮肿，但心中的压抑已经淡去了。头脑清醒下来后，绿萍一直在回味着和李萍相处的一点一滴，从前那些被忽略的细节也被她慢慢串联了起来。心酸，温暖，忧伤，感激，惆怅，感动……种种心情最后都化成了心里脑海里最深刻的幸福烙印。绿萍没有再继续沉溺于悲伤。
这其实并不意外，不是吗？李萍又怎么会放任自己悲伤？绿萍每每想起李萍“随你了”的无奈又宠溺的表情，她的心里就暖暖的，眼里也浮起微甜的笑意。就算是一直不断重复地听着那段让她哭得伤心的告别留言，她也只是红着眼眶浅笑，将一词一句编入了回忆中，细细地品味里面渗出的关心与深意。
偶尔——尤其是看到丹尼的时候，她忍不住猜想，李萍究竟做了什么，让丹尼相信了那个怪力乱神的判断？怪不得丹尼之前会那么恍惚，恐怕是深受打击吧。绿萍没什么同情心地想到。
正在等绿萍削苹果的丹尼想了想，说道：“其实我是想过第二人格的事情，甚至还纠结了很久。毕竟你之前受过很严重的打击。不过我好像只听说过第二个人格或者更多的人格会在有生命危险或者人生重大‘转折’的时候产生，还没有听过人格会在你这种情况下消失，并且对你造成那么大的打击。再有，我问过琼他们了，你根本不会游泳。”
绿萍的脸红了下，然后在丹尼戏谑的目光上挺了挺胸：她是旱鸭子怎么地了。
“可那天晚上，我看得很清楚。‘你’或者我该说她？嗯，不管是谁了，动作很熟练。虽然第二人格也有可能会有主人格所没有的本领或是截然不同的性格，但是我不认为一个对游泳完全没办法也没有时间练习的人会有一个对水性极为熟知的第二人格。那天晚上你离岸边本来有两三米的距离，可她只蹬了一次腿就轻飘飘地把手搭在了岸边，那还是在她看不见也几乎脱力的情况下。说实在我挺佩服的，就是我，我也没法保证我能在那种情况下做到。”后来一切想通以后，他才明白他一直忽略的违和感是什么——要不然他当时怎么可能忘记做急救处理，还得‘她’提醒？
“即使第二人格可以无师自通一些本领，但是有些东西不是仅仅凭借天赋就可以达到的。她给人的感觉就像在水里呆了很多年一样。唔，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吗？”丹尼觉得自己叙述得不是很清楚，思考了两秒，做了个比喻，“就拿打篮球来说吧。一个极其有天赋但刚开始学习的新人和一个训练了十几二十年将篮球融入血液的人，他们拿球的动作就能告诉你他们的区别。”
“……是啊。她可是最爱游泳的呢。”绿萍喃喃地说到，“她还说等我好一点了就去教我游泳，让我体会一下在水里‘舞蹈’的自由感。”
丹尼有些担忧地看着绿萍停下了手里削苹果的动作，打算出声安慰。
绿萍抬起脸：“丹尼，等我们回美国，有空了你教我游泳好不好？”
丹尼愕然，然后展开他的招牌笑容：“没问题！”
绿萍笑了，继续着手里的动作。然后将削好了的苹果递给丹尼：“喏。不过还有其他理由吗？”她总觉得李萍之前那句对丹尼的“特殊优待”暗含了什么意思。
丹尼接苹果的动作一滞，在绿萍探究的目光下有些躲闪：“……呃……其实……那个……”
绿萍讶然地捕捉到丹尼金发下开始泛红的耳尖，脱口而出自己脑海里闪过的那个念头：“你不是被她调…戏了吧？”
“哄”，丹尼这下连脖子都红了，在绿萍变为好笑的目光下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又下意识地抬起手，然后猛地意识到绿萍的目光，丹尼挠了挠脸。
绿萍傻眼地看着丹尼无意识的动作，然后突然联想到了前两天孙玉英打趣丹尼的话，她也有些结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