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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十九年(645)正月,玄奘终于回到了长安。不久,玄奘到洛阳朝见准备东征高丽的唐太宗。玄奘归国成为唐朝举国上下共闻的盛事。
玄奘冒险西行的原因之一就是求取包括《瑜伽师地论》在内的佛教经典。此次从印度带回的佛经有五百二十夹、六百五十七部。归国三个月后,玄奘谢绝了唐太宗的召用,全神贯注地从事译经。由于取经印度在唐朝引起强烈反响,人事交往成为译经的严重障碍,为了能有个安静的环境,玄奘向唐太宗提出到幽静的少林寺译经的请求,太宗没有答应,而将为其母亲修建的位于长安的弘福寺选为译场,并指令守卫者严加把守。除弘福寺外,慈恩寺、西明寺、玉华宫等地都先后成为翻译场所。十九年间,玄奘孜孜不倦地译出梵文经典七十四部①,共1335 卷。比我国早期著名高僧鸠摩罗什、真谛、不空三人翻译的总和还多600 多卷。玄奘译著数量惊人,质量也很高。唐代以前佛经的翻译已有一段历史,出现过鸠摩罗什、真谛等著名译家。他们虽然精通梵文,但对汉语却不在行。他们翻译时是“手执胡本,口宣秦言”,再由助手笔录,这样“则校竟终日,卒无所成”①,他们只能意译,经助手笔录润色,文章固然流畅又富文学色彩,但译出的文章却“虽得大意,殊隔文体”②,常出现辞不达意或错译的情况。而一些精通汉文的中国僧人,则对梵文又缺乏了解,译成的作品也是“终隔圆通”③。玄奘兼通汉梵语,水平也极高。在去印度之前,他既“广求诸蕃,遍学书语”④,到印度后又集中精力学习婆罗门《声明记论》,了解其音韵变化,达到了能以梵文著书立说的熟练程度。在印度各地“百有余国君臣谒敬,言议接对,不待译人,披析幽旨,华戎胥悦”⑤。因此在翻译时达到了出口成章、下笔即是的程度。尽管有优越的条件,但玄奘对翻译工作仍十分认真。在他主持下,建立了效率很高的翻译机构。译场由译主、证义、证文、书手、笔受、缀文、参译、刊定、润文、梵呗等十个环节组成,彼此分工协作,各司其职。玄奘选拔了像灵润、法祥、辩机、道宣等一流学者有二十余人,因此助译的水平也是很高的。后又有文学大臣参加,更是锦上添花。
为了保证译著的质量,玄奘审选版本,往往“备详众梵本”,“殷勤省覆、方乃著文”,遇到疑义,便校多本以定。如《大般若经》即是通过三个版本翻译的。在具体翻译过程中,玄奘突破了鸠摩罗什以来的意译局限,不拘泥于直译或意译的框框,以直译配合意译,坚持既不违原意,又便于中国① 《大唐内典录》卷五作六十七部,冥祥《行状》作七十五部,均不确,以《慈恩传》卷十的七十四部为据。
① 《出三藏记集》卷十。
② 《高僧传》卷三。
③ 《出三藏记集》卷一。
④ ⑤《续高僧传》卷四。
读者阅读的原则,达到了文从字顺和文义切合。例如“印度”一词的翻译即是明证。《大唐西域记》记载:“详夫天竺之称,异议纠纷,旧云身毒,或曰贤豆,今从正音,宜云印度”。这个准确称呼就是玄奘时定下来的。玄奘的译文语言精练,切合原著,形成了鲜明、精严、凝重的翻译文体。
除了将梵文译成汉文外,玄奘还将汉文译成梵文,如老子《道德经》,《大乘起信论》等。玄奘的翻译事业为促进中印文化交流起了积极作用。《大唐西域记》玄奘到印度取经,前后十九年,行程数万里,历尽艰辛。他计划把自己旅行的情况记述下来,以了解西域各国的政治、经济、地理情况,并教育后人。他与弟子辩机合作,据他的口述,辩机笔录,将西行经过撰成《大唐西域记》共12 卷。弟子慧立、彦悰也据玄奘事迹撰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这两部书从不同角度记述玄奘西行途中的所见所闻。其中包括玄奘亲身经历的一百一十国以及传闻听说的二十八国的详细情况。《大唐西域记》以行程为经、地理为纬,“推表山川,考采境壤,详国俗之刚柔,系水土之风气”①,具体是地理环境、山川走向、气候物产、城市关防、交通道路、种族人口、风土民情,宗教信仰、衣食住行、政治文化等等。这些记载成为研究这些地方和国家古代历史以及当时中西交通的宝贵资料。如关于千泉的介绍:“素叶水城西行四百余里,至千泉。千泉者,地方二百余里,南面雪山,三垂平陆。水土沃润,林树扶疏,暮春之月,杂花若绮,泉池千所,故以名焉”①。对其他地区的介绍也是方位准确,距离清楚。如阿旃陀石窟和那烂陀寺就是根据《大唐西域记》提供的线索得以确认。至今对《大唐西域记》的研究已成为一门国际性的学问。
碎叶城和怛罗斯城是唐朝在中亚地区的名城,碎叶是唐朝的安西四镇之一,怛罗斯以发生唐军与大食军队的激战而闻名。唐朝的史书对两城的介绍甚略,而《大唐西域记》则记述颇详:“清池(咸海)西北行五百里,至素叶水城(碎叶城)。城周六七里,诸国商胡杂居也。土宜糜麦、蒲桃”。“千泉西行百四五十里至怛逻私城(怛罗斯),城周八九里,诸国商胡杂居也。土宜气序,大同素叶。南行十余里,有小孤城,三百余户,本中国人也。昔为突厥所掠,后遂鸠集同国,共保此城,于中宅居、衣服去就,遂同突厥,言辞仪范,犹存本国”②。这两条记载是研究这两城和唐朝与中亚地区交往的重要史料。
在中印关系史上的影响玄奘去印度取经的过程,直接沟通了唐朝与中亚、西亚、南亚的联系,特别是中国与印度的友好关系。唐朝以前中印之间虽有往来,但限于复杂的地理条件,除了佛教事务之外,交往不多。随着玄奘西行取经,交往迅速发展。“初,玄奘在印度,声扬五天,称述支那(中国)人物为盛”,引起了印度僧俗的强烈兴趣。东印度的鸠摩罗王听说后,便遣使表示“弟子愿见支① 《大唐西域记·跋》。
① ②《大唐西域记》卷一。
那大德,愿师发遣,慰此钦思”①。戒日王思玄奘更切,点名要鸠摩罗“急送支那僧来”!他们“思闻此国(中国),为日久矣”。所以才这样要见玄奘。戒日王见到玄奘时问及中国的政治形势,特别是谈到舞蹈,他说:“师从支那来,弟子闻彼国有《秦王破阵乐》歌舞之曲,未知秦王是何人?复有何功德,致此称扬?”②玄奘盛赞了唐太宗统一中国、周边少数民族臣服的功绩,戒日王当即表示:“我当东面朝之”③。玄奘回唐朝后,双方“各遣中使,赍诸经宝,远献东夏。是则天竺信命,自奘而通”。贞观十五年(641)摩伽陀王遣使上书,唐太宗令云骑尉梁怀纸谖扛А:笥钟型跣叱鍪褂《鹊幕疃杏±赐徊郊忧苛恕V钡浇裉欤杏∪嗣袢怨餐衔适侵杏∮押玫南笳鳌
业绩垂千古麟德元年(644),玄奘在长安郊外玉华寺圆寂。玄奘在印度求学时就得到“三藏法师”的称号,这是对精通包括《经藏》、《律藏》、《论藏》在内佛学经典的大师称号。他归国之后,唐太宗亲自撰写了一篇长七百八十一字的《大唐三藏圣教序》,文中称赞玄奘“松风水月,未足比其清华;仙露明珠,讵能方其朗润”。足见评价之高。唐高宗得到玄奘病危的消息,即时派多名御医救治。玄奘逝世后,高宗哀恸伤感,为之罢朝,反复叨念“朕失国宝矣”①。
直到近现代,人们依然对玄奘业绩和精神难以忘怀。近代学者梁启超说:“玄奘是中国第一流学者,决不居第二流以下。”②印度著名学者柏乐天教授说:“无论从哪方面看来,玄奘也是古今中外最伟大的翻译家。在中国以外没有过这么伟大的翻译家,在全人类的文化史中,只好说玄奘是第一个伟大的翻译家。中国很荣幸的是这位翻译家的祖国,只有伟大的中国才能产生这么伟大的翻译家。”③① ②《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卷五。
③ 《新唐书》卷二二一上《天竺传》。
① 《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卷十。
② 梁启超:《中国历史研究法补编》第六章。
③ 《翻译通报》第2 卷第6 期。
第二节义净立意西行义净(635—713),俗姓张,字文明,祖籍范阳(今河北涿县),一说齐州(今山东济南)④。义净七岁时,父母送他入齐州西南四十里的土窟寺,从善遇和慧智两位法师学习。善遇法师博学多能,精通佛经,对六艺、天文、地理、阴阳、历算亦有很深的研究。慧智禅师研习《法华经》数十年,造诣极深。在他们的教导下,义净掌握了丰富的文化知识,在佛学方面也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贞观二十年(646),善遇法师去世,义净就跟慧智禅师学习,把精力集中于佛教内典的修习,“昼夜勤六时而不倦,旦夕引四辈而忘疲”①。贞观二十二年,义净受具足戒,正式出家为僧。数载勤学,义净学业大进。慧智见他天资聪颖,前途无量,遂劝他出外求学。义净辞别土窟寺,来到佛教中心洛阳、长安。
在东都洛阳,义净修习《对法》、《摄论》诸经,佛学水平又有提高。
但其时佛教各派纷争,观点歧异,典籍的记载与解释亦互不统一,故义净在学习中产生各种疑问。于是他又来到长安,学习了《俱舍》、《唯识》等经,但胸中疑问不减。为祛蔽解疑,义净认为必须赴印度取经求法。咸亨元年(670),他在长安结识了并州的处一法师、莱州的弘祎法师,众人志同道合,相约赴印度取经。当时往印度的道路主要有三条,陆上的“丝绸之路”因西域动乱而阻隔不通,吐蕃道则不仅道路艰险而且常受唐蕃关系的影响。相对而言,海路较为通畅。唐朝强大富庶,南亚、西亚诸国纷纷前来贸易,海舶云集广州诸地,搭乘商船赴印度求法取经成为义净诸人的一致选择。计议已定,遂相约离京东下,处一因母年高而罢,弘祎至江宁而止。义净等途经丹阳时,又有玄逵加入。咸亨二年(671),义净坐夏扬州。秋,接受龚州(今广西平南)冯孝诠的邀请,同达广州。冯孝诠及其家人皆笃信佛教且家资雄厚,他们敬佩义净西天取经的志向,遂资助西行费用,冯孝诠并与波斯船主商定,许义净等人附船前往印度。其时的广州,万商云集,是唐朝南方海上交通的中心,港中停舶着婆罗门、波斯、狮子国、大食等国的船只,这些海船一般形体较大,船深往往有六七丈,符合海上航行的要求。义净深知此去印度的艰难,遂在等船期间返回齐州,向慧智禅师等故乡师友告别。再回广州,同行者唯有门人善行,其他人均因故罢退。
取经求法海船出广州后,经二十天左右,义净到达室利佛逝(今苏门答腊)。这里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是中国通往印度的海上要道。义净在此地居住半年,学习声明(音韵学)。其间唯一的同行弟子善行因病无法前行,被迫回国。义净只身继续前行,于咸亨三年(672)五、六月间到马来半岛南端的末罗瑜④ 关于义净的原籍,《宋高僧传》卷一作范阳,《南海寄归内法传》卷四、《开元释教录》卷九作山东齐州。
① 《南海寄归内法传》卷四。
国。由末罗瑜再经羯荼国,到达裸人国,西北行半个月后到达耽摩立底①。耽摩立底为东天竺的南界,义净在此居住一年有余,从僧人大乘灯学习梵语。大乘灯原籍爱州(今越南清化),幼时随父母迁往杜和罗钵底国,后出家,到长安从玄奘受具足戒,在乘船前往印度途经耽摩立底时被强盗劫掠,被迫滞留十二年。耽摩立底虽距中天竺的那烂陀寺不很远,但途中常有强人出没,很不安全。他们等到一个机会,随同几百名商人结伴前往中天竺。不幸的是义净途中染病,“身体疲羸”、“孤步险隘”,落在众人后面,又遭强人打劫,受尽凌辱,几乎丧命,但义净还是坚持到底,赶上了大队,来到了朝思暮想的那烂陀寺。
到达那烂陀寺后,义净又北行至毗舍离国①,再西北行至拘彝那竭②,又西南行到波罗奈城东北的鹿苑鸡岭,此后重回那烂陀寺,向著名僧人宝师子和智月等学习经典,研究瑜伽、中观、因明、俱舍论等学,并进行佛教经典的翻译,同时考察印度佛教教规和社会习俗。前后十一年,兢兢业业,锐意进取。大约在垂拱元年(685),义净乘船离开印度东归。垂拱三年,他到达室利佛逝,停留二年有余,专心从事翻译和著作。为了得到纸和笔,曾于永昌元年(689)随商船回到广州,得到贞固律师等人的帮助后,又于当年十一月返回室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