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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天心和着韩林堵在潮音兽的前方,确切地说,是韩林堵在潮音兽的前路上,素天心不过是在一旁放上几个可有可无的寒冰刃,大多数还都是打偏的。
眼前的潮音兽哀戚地低声啜泣着,湿润的暗金色瞳孔渐渐空洞,它快死了……
谁都知道,所以谁都更加小心了。一边攻击越来越猛烈,一边又防着潮音兽的临死反扑,警惕着身边众人突然反戈。
素天心却觉得胸口发闷,她看着那双失神的金眸,心里反复地质问自己,我在做什么?
这只是一只幼兽。尽管它已经六百多岁了,但素天心却从它稚嫩而迷茫的眼神里知道,它还没有长大。它不明白,它只是出来晒月亮而已,为什么就有一群人不肯放过它。
它很怕人,所以才会在一开始听到动静以后就义无反顾地转身就跑。
可是,没来得及……
素天心想,这是谋杀吧?
就像当年的唐纤纤。
就像当年的大白和小红。
原来自己跟唐纤纤也没有什么不同。
身为一个兽修,却做了兽修最不该做的事。
她看着慢慢黯淡的暗金色瞳眸,说:“帮我个忙好么?”
背上寒气晃悠了一下。
“救救它……”
不过,有人比她快了一步。
“韩林,你做什么?”袁千仞阴冷愤恨的声音结了冰渣子似的,让人不寒而栗。
韩林负手而立,语气平平地说:“这倒是我想问你的,你要做什么?”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其余众人不明所以,纷纷收了手,警惕地打量着他二人。
“姓韩的,你别得寸进尺。”袁千仞冷哼出声。
“我要的不多。”
“这不可能!”袁千仞脸色一变,驳斥道。
“那我们只能一拍两散了。”韩林无所谓地说。
“你!”
韩林却没打算再多说,玄铁针一弹,以一化万,瞬间空中全是密密麻麻的黑影。
黑影瞬间化成巨戟,直袭袁千仞。
韩林侧头对素天心说:“让鬼王拦住其他人,这整片背甲都是你的。”
“好。”素天心毫不犹豫地说。
韩林一笑,转身专心对付袁千仞。
他从来没有小看过这个老家伙。事实上,这老家伙的狡诈远远超过他的想象。从一开始,他就示他以弱,既愤恨又隐忍,不敢得罪自己又一脸阴险算计,好像随时会择人而噬。这种情况下,自己会戒备他,却不会把他放在眼里,以至于真正正面动手时,可能小看对方的实力,而马失前蹄。事实上,若非那位前辈提醒,他还真有可能被袁千仞这副样子给骗了。
所以,动手时他丝毫不敢大意,全神戒备着袁千仞。
袁千仞一手拍向竹篓,一手扣住虫埙呜呜的吹奏起来。
虫群与针影相拼,袁千仞堪堪抵住韩林的攻势。
韩林冷哼一声,巨戟以一化二,其中一把倏地扭转方向,对着空中某处袭去。
袁千仞脸色剧变。
一阵叮叮声响起,一群金色的飞蚁显出身形。
“我倒是小看你了。”袁千仞冷笑一声,再不隐藏实力。
这边二人斗得旗鼓相当,那边鬼王身影虚晃,以一人之力挡住了众人的攻击。
素天心站在奄奄一息的潮音兽身边,抚了抚它暗青色的大脑袋,见它猛地一缩,安抚道:“别怕,没事了。”
潮音兽艰难地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迷迷糊糊中,有个人跟它说:“你先在里面待一会儿,等安全了我就放你出来,别怕,我们会没事的。”然后,天地一片黑暗。
“鬼王,走!”素天心收起兽牌,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鬼王扔下几个黑火球以后,迅速跟上。
韩林和袁千仞面色一变,对视一眼后双双收手,往素天心的方向追去,众人紧随其后。
******
素天心不知道她跑了多久,灵力不济了就喝白玉芝,白玉芝喝完了就嗑药,可是这并不是她能逃到现在的理由。如果没有鬼王,她怕是早就死了。
背后寒意消失,素天心看着身前虚晃而过的黑影,脚步一顿。
前方不远处,韩林静静地立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她。
身后,袁千仞众人也已赶上。
瓮中捉鳖,素天心苦笑。
她看向挡在她身前的鬼王飘忽的背影,眼神一暖,脸上的颓丧也渐渐化开。
“把它给我。”韩林淡淡地说。
素天心摇了摇头,说:“它会死。”
“不然你会死。”
素天心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问:“给你了你会放过我么?”
韩林冷冷地看着他。
“你不会。”素天心肯定地说。
“所以你说的对,人心易变。又或许,这个才是真正的你。”素天心自嘲一笑,抬头时,脸色重又平静,“动手吧。”
韩林却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
“韩小儿,你与她磨蹭什么?你不动手,老夫可先来了。”袁千仞喝道,虫埙响起,黑色的虫风直逼素天心而来。
混灵索舞起,虫风碰撞间,一阵金铁之音。
素天心正全力对付袁千仞,鬼王燃着黑火的利爪直接抓向空中某处,滋滋声响起,一群被焚成灰烬的金蚁簌簌掉落。
袁千仞一阵肉疼,这可都是他花了大功夫才培育出来的,灵石精力可没少耗在这儿,结果在人家鬼王手里居然吃不了一招,甚至连看家的匿影本事都直接被看破。他转身朝众人喝道:“你们还在等什么?”
众人醒神,法术法器齐飞,鬼王一一拦下。
袁千仞看着依旧一动不动的韩林,心中气煞,眼神阴郁地瞥过素天心,却见她好似对自己一笑。
袁千仞一愣,危险!
他猛地侧身一避,一道黑光险险地擦着他的身而过。感觉到腰上火辣辣的刺痛,他心有余悸,暗道自己竟还小看了这人,险些还被扮猪吃老虎。
不曾想,黑光竟又去而复返。
韩林站在一边看着激斗正酣的二人,心说:“今日之后,千雨峰恩缘即了,你我再无瓜葛。”
“值得么?用一块潮音石去还一场无所谓的因果。”
“呵,或许对她而言,不过举手之劳。于我而言,却是……一份做人的尊严……”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送上~其实想说这个梗还是没断成,晚上还有一章哦,大肥章~
67韩林往事
八岁那年灾荒;父亲卖了跟他最亲的小妹,一大家子人靠着这点卖身钱度过了饥年。
九岁那年开春,他收拾了包裹;偷了村长家一只鸡;义无反顾地离开了那个贫瘠的小山村。
十岁那年,他从淮水码头搬运工到从张记铁匠铺打铁伙计;从云来客栈跑堂小二到官老爷家的喂马小厮……林林总总,也不知换了多少活计;最后机缘巧合做了盐帮的小喽啰。
十二岁那年,他凭着一股不顾不怕死的横劲,入了淮北道大盐枭苏青岸的眼;成了他的贴身随从之一,专门为他一个人卖命和挡刀。
或许是老天眷顾他;又或许是他天生命硬,几年下来,也不知多少回出生入死,险死还生,最严重时甚至连大夫们都摇头叹气示意可以准备后事了,可他却都硬生生地挺了过来。
然后,他成了苏青岸的心腹,有了一群专门为他挡刀的随从,成了淮北道上响当当的人物“韩横子”。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过一辈子刀口舔血朝不保夕的生活直到死掉的那一日时,发生了一件彻底颠覆他今后命运的事情。
那一日……
淮北道苏府。
韩林一路穿过蜿蜒曲折的门廊。
亭台水榭,碧树琼花,这些曾时迷花了那个山村走来的少年眼睛的物事,如今在他眼里却变得淡薄。
两侧的侍婢仆役看到一袭玄衣匆匆而过的身影,皆是马上低头垂眼,战战兢兢。
韩林来到舒华阁的时候,屋里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一个青衣身影正负手而立,背对着他看着悬了半壁的猛虎下山图。
“大哥,你找我?”韩林看了一眼墙上的图,心中略微有些奇怪,这墙上挂的不是副猛虎上山图么。倏地,他好似想到了什么,眉头一蹙。
“咳咳咳咳……”青衣人转过身,露出一张异常病白的脸,清癯的身子因为连声的咳嗽颤抖得厉害。
“大哥。”韩林上前扶着青衣人在榻上坐下,又沏了一盏茶递过去。
青衣人接过茶盏喝了一口,压下喉头直泛上的恶心,才抬起头看着眼前带着忧色的脸,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无碍。”
任谁都不能将这个身形清瘦,面色虚白,说话时都习惯轻声细语,好似病弱书生样的青年人跟那个跺跺脚淮北道都会抖上三抖的大盐枭苏青岸联系到一起,而他却恰恰就是。
韩林点了点头,退了一步在旁边的椅中坐下,询问道:“大哥寻我可是有事?”
“林子,你跟了我几年了?”苏青岸摩挲着手中的青瓷盏问道。
韩林一愣,回道:“今年是第五个年头了。”
“是啊,都这么久了。”苏青岸怅惘道,而后转头看向韩林,神色温和,“这么多人,只有你一人如今还在我身边。”
翰林默默地低头,身上那大大小小,致命的不致命的伤疤此时隐隐作痛。
“林子,你看我这副猛虎下山图画得如何?”苏青岸突然问道。
韩林一顿,说:“大哥,我是个粗人,不懂这些个玩意儿。不过,此画看着不如先前的猛虎上山图。”
苏青岸却是笑笑:“猛虎上山,虎啸山林;猛虎下山,为祸四方。可是这只猛虎也有可能不是要下山作乱,而是有人真把他当成了病虎,欲图抢了他的山头,把它驱出这片山林。林子,你说这时候病虎是应该下山等死呢,还是趁着敌人大意之时拼死反扑一口重振虎威?”
韩林心中了然,面色平静道:“我韩林能有今日全托大哥厚爱,大哥之事,韩林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苏青岸病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
又过了很久,韩林脸色平静地快步离去。在他走后,舒华阁又换上了那幅猛虎上山图。
******
“新皇帝继位以来,一直对我盐帮盐权虎视眈眈,明里暗里分化剥削,如今竟还把主意打到了我淮北道的头上,试图杀鸡儆猴,威慑众路盐枭。据我所知,朝廷为此还派了一位钦差大臣专行此事,自京都从水路南下,此时应该已经到了清江府一带。而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们再也离不开清江府。林子,大哥身边如今只有你一人可信,这件事事关我淮北道盐帮存亡,大哥只能托付于你。朝廷此举准备已久,此行千难万险,你需步步谨慎。林子,大哥只剩下你一个兄弟了……活着回来见我……”
韩林在山道上纵马疾驰,脑中回想起当日舒华阁的一番对话,用力地抽打了一鞭,喝道:“驾——”
黑马绝尘而去。
******
淮北道与清江府的接壤处,有一道迂回艰险的鹿山峡谷。水流湍急,曲折迂回,暗石林立,险象环生,却是经水道从清江府行往淮北道的必经之路。
韩林将身形隐藏在峡谷边的某棵老树的树冠中,轻轻拨开几片树叶观察那越来越近的的大船。
韩林所在的地方,是个弯口,处于整个鹿山峡谷的后半段,最艰险的弯口皆已过去,水道已经渐渐拓宽,淮北道近在眼前。
可是即使是常年行船途经此地的老山民,也没把握能引导一艘大船安全离开此地。那隐于水下的暗石群,是船毁人亡的致命一击。
而仅有的几个有十足把握能安全带领船只驶离此地的老山民,此时正被韩林绑了困在山间的某个洞穴里。
果然,大船被卡在此处,虽然船只没有撞破,却是搁浅了。
韩林没有动,他耐心地等在树荫里。
一个一身黑衣的精瘦中年汉子走上船头的甲板,四处打量着周围。
高手!
韩林心中一震,不动声色地往树荫深处移了移。
中年汉子一番打量,无甚发现,正要回船舱,船舱里突然又走出了一个锦衣少年。
韩林远远见着中年汉子似乎劝说了几句,那锦衣少年不耐烦地掸开汉子径自走到船头,中年汉子还待说什么,却被锦衣少年喝退了。
一支带着劲气的弩箭划破长空,直袭锦衣少年眉心。
中年汉子大喝一声,一拳崩出,却晚了一步。弩箭虽然一偏,却也射中了锦衣少年的左胸。
少年倒地,中年汉子盯着簌簌抽动的某片树冠,吩咐了一句便飞身追了上去。几道黑色身影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