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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阳台上吃了早餐,读着《犹滴传》,羡慕其中的主人公荷罗孚尼,因为他被女王般的情妇砍了头,他的死有一种血淋淋的美感。
“上帝惩罚他,把他交到一个女人手里。”
这句话打动了我。
这些犹太人多么不善言辞啊。他们的上帝——当谈到美好的性时,完全可以挑选更体面的词来表达嘛。
“上帝惩罚他,把他交到一个女人手里,”我重复着这句话。哦,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他惩罚我呢?
看在上帝的份上!我们的房东太太来了。才过一夜她又变小了点。在绿色的葡萄藤中,一袭白色的袍子又出现了。是维纳斯呢还是寡妇?
这次是寡妇,因为塔尔塔科夫斯基夫人在行屈膝礼。寡妇竟然说想向我借些书阅读,太棒了。我冲进房间,抽出放在一起的几卷书就出来递给了她。
我想起来了——太迟了——我的维纳斯画像在其中的某本书里夹着呢。现在,这个妇女站在那里,她将会看到我澎湃的激情了。
她会说什么呢?
我听到她在大笑。
她是在笑我吗?
一轮满月!一轮满月在花园旁边的低矮冷杉上隐约可见。银色的薄雾弥漫着阳台,丛生的树木,眼睛所能看到的最远的地方。薄雾使远方看起来就像泛着涟漪的水一样模糊不清。
我抵抗不了这样的诱惑。有什么在呼唤我,在奇怪地催促着我。我又披上衣服,踱进花园。
我被草地,被她,我的女神,我的爱人吸引过来。
这是一个凉爽的夜晚。我颤抖着。空气中飘散着浓浓的花香和树木的味道。这让人迷醉。
我的脑袋在思考什么!四周都是音乐。夜莺在抽泣。星星在蓝色的微光中闪耀,发出微弱的光芒。草地在月光下发亮,像一面镜子,又像池塘上结的冰。
维纳斯的雕像庄严肃穆,闪闪发光。
然而——那是什么?
一件长长的黑色裘皮大衣从大理石般的肩膀一直垂到脚底——我僵硬地站在那里,冲 她打呵欠,再次被不可名状的焦虑所笼罩,我溜走了。
我加快脚步。这时,我发现自己迷路了,正当我打算拐进一条绿色小道的时候,在我面前,在石凳上,坐着维纳斯,一个漂亮的石头雕像般的美人——不,是真正的爱之女神,有血流也有脉搏的爱之女神。是的,她活生生地向我走来,就像一个雕像突然开始呼吸一样。确实,才只有一半奇迹变成了现实:她的白色头发像石头一样发光,白色袍子像月光一样(或绸缎?)散发微微的光芒。黑色的裘皮大衣从肩膀上直垂下来。但她的嘴唇是红红的,她的脸颊有血色,她的眼睛向我射出两根绿色的恶魔之箭——随后她大笑起来。
她笑得很奇怪,因此——哦,简直没法形容,我的呼吸都被她夺去了!我一直逃,每走几码得停下来,喘口气,讽刺的笑声沿着昏暗的凉亭小路追随着我,穿过明亮的草坪,直到月光稀疏的黑暗中。我找不到路,我四处游荡,冷汗从我的额头流下。
最后我停下来,背诵一段独白。
她走了——一个要么迷人要么粗俗的人儿走了。
我骂自己:“笨蛋!”
这个词很有魔力,对我帮助很大。我放松自己,感觉又回来了。
我立即平静下来。
我一阵狂喜,重复道:“笨蛋!”
现在,我又清楚敏锐地看到周围的一切了:这儿有泉水,那边小路的两边是黄杨木,房子就在那儿,我朝它慢慢跋涉过去。
月光照在绿色的植物上,就像在上面绣了银色的刺绣似的。突然,我在绿色的植物后面看见了一个白色的人影,我崇拜的,我害怕的,我想逃离的石头雕像般的漂亮女人在那儿。
我几个跳跃进了屋子,喘着气,沉思起来。
我现在到底怎么了:是一个浅薄之徒呢,还是一个大傻瓜?
穿裘皮大衣的维纳斯宁愿拥有霍尔拜因式处女
一个闷热的上午:空气停滞不动,充满辛辣的味道,令人心神不宁。我坐在阳台上看《奥德赛》,看到漂亮女巫把她的崇拜者变成了野兽。这是远古时代爱情中一幅美丽的画面。
草和树叶都发出柔和的沙沙声。我的书也发出沙沙声,阳台也是如此。
一个女人的袍子——
她来了——维纳斯来了。但是没有穿裘皮大衣。不,这次是寡妇进来了,但——她也是一个维纳斯。哦!多么有风韵的一个女人!
她穿着白色的晨袍,坐在那儿,凝视着我,美丽的体型多么富有诗意又多么优雅!她并不高,也不苗条。她的脸很吸引人,是一种活泼胜过严肃的美;并且多么迷人,多么温柔,她饱满而不太小的红唇有着恶作剧般的高贵。她的皮肤是如此的细嫩,蓝色的血管在胳膊和胸部清晰可见。她红色的卷发是多么的浓密——是的,她的头发不是黄色的也不是金色的,是红色的。头发围绕在她的脖子后面,是多么的迷人,充满了魔力。现在她的眼睛看着我,就像绿色的箭一样发着光。的确,她的眼睛是绿色的,散发着令人无法形容的柔和的力量;像珍贵的宝石一样绿,像山中的湖水一样深不可测。
她注意到我的困惑,这使我无所适从,因为我仍然坐在那儿,帽子还戴在头上。
她顽皮地笑了。
最后,我站了起来,向她致意。她走近我,爆发出响亮的孩子般的大笑。像在这些场合口吃的小混混或是笨蛋一样,我又结巴起来。
这就是我们见面时的情形。
女神问了我的名字,并告诉了我她的名字:她名叫旺达·凡·杜耶拉。
她真的就是我的维纳斯。
“但是,女士,你是怎么发现那个的呢?”
“通过你夹在一本书里的图画啊-—”
“我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图画背面的评语很奇怪-—”
“怎么奇怪了?”
她看着我,“我一直希望遇到一个真正的梦想家——希望体会到不同的感觉。哦。如果把所有的因素考虑进去,能使我出其不意地成为一个最野蛮的人,那个人就是你。”
“亲爱的女士……事实上——”真令人讨厌,我又变成一头结巴的蠢驴,并且我的脸也红了,这时的我就像一个16岁的少年,但事实上我比16岁的少年大几乎10岁呢。
“昨晚你受惊了。”
“实际上是的……然而——但是你怎么不坐下呢?”
她坐下来,欣赏着我的害怕情绪——因为现在我更害怕她了,在无边的黑夜里——她的上嘴唇骤然抽动,似乎在讽刺我,但是很迷人。
她开始说话,“你认为爱情,尤其认为女人是对你怀有敌意,冒犯你尊严的某种东西,虽然徒劳,但你认为她们比你强大,你认为自己在受折磨,被残忍地刺伤了:这真是很摩登的看法啊。”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不明白。”她快速而果断地说道,用力地摇晃着手,身上的毛皮像愤怒的火焰一样飘荡着。
“我认为赫楞的淫荡——没有痛苦的快乐——是我毕生所追求的理想。我认为这不是你们基督教徒所祈祷的,不是你们现代人所祈祷的,不是你们骑士精神所祈祷的。是的,看看我:我就是一个比异端者更异端的人,我是一个异教徒!”
“当安喀塞斯在伊甸园取悦爱之女神的时候,你认为她真的认真思考过吗?
“我很喜欢歌德的《罗马的艾莱基斯》中的这些诗句。
“在这个世界上,仅仅英雄时代才存在爱情,‘当上帝和女神相爱的时候。’在那些日子里
“‘仰慕来自匆匆一瞥,快乐随仰慕而来。’
“其他的都是假的,伪装的,不诚实的。基督教的可怕象征,十字架,让我感到害怕。基督教把某些与我们格格不入的,充满敌意的东西介绍给世界和无知的人们。
“你们与感性世界斗争的思想武器就是新的福音书。它的哪怕一个部分,我都不想拥有。”
“是,奥林匹亚山将是你们所待的地方,女士,”我回应。“但是,我们这些现代人不能容忍古代的快活,尤其在爱情上哪怕是一点点都不能容忍。一想到要和其他人——哪怕是和其他人分享阿斯帕齐娅,我们都感到震惊;我们像我们的神一样善嫉。因而,美人弗瑞恩的名字在我们说来就是辱骂的代名词。
“我们宁愿拥有一个脸色苍白、长相抱歉的、但完全属于自己的霍尔拜因式处女,而不是一个水性扬花的古典维纳斯,虽然维纳斯长的漂亮,可她今天爱安喀塞斯,明天爱帕里司王子,后天又爱阿多尼斯。当大自然战胜我们,当我们放任自己爱上那样一个女子,她像恶魔一样残忍对待我们的时候,我们把这看成是我们必须弥补罪过的一种方式。”
“因此,你们都是现代女性,那些卑鄙、歇斯底里小女人的追求者,她们喜欢梦游,追逐肌肉男,不欣赏最优秀的男子。她们经常眼泪汪汪,忽略自己的基督教职责,欺骗别人和被别人欺骗,经常追逐男人、选择男人和拒绝男人,从不感到幸福,也从不让别人幸福,诅咒命运而不是冷静地承认:‘我希望过海伦和阿斯帕齐娅那个年代的生活,像她们那样恋爱。’大自然知道没有永恒的男女关系。”
穿裘皮大衣的维纳斯将给她画上一件裘皮大衣
“亲爱的女士——”
“让我说完。这仅仅是男人的利己主义在作怪,他们就想把女人像财宝一样珍藏起来。所有尝试用誓言,合同和神圣仪式拴住女人的方式都没能让爱持久,爱本来就是变化着的人类存在的最具有变化性的一个方面。你能否认我们的基督教世界正在腐化吗?”
“但是——”
“但你的意思是说反抗社会制度的人都会被放逐,遭到诬蔑,被石头砸死。好。我敢去尝试。我的原则就是我是一个彻底的异教徒,我想充分利用我活着的这段时间。我可以不考虑你的批评就去做这些,我要的就是快乐。基督教婚姻的发明者是正确的,因为他同时发明了不朽这个名声。但我不愿意永远这样生活下去。假若我旺达·凡·杜耶拉的所有一切都随我的最后呼吸而结束的话,我还担心我纯洁的精神是否在天使唱诗班唱歌吗?我还担心我的尘埃是否变成新的形象吗?一旦我不存在了,我也就不会再考虑我是否应该放弃什么?仅仅因为我曾经爱过他我就应该属于一个我不爱的男人吗?不,我什么都不放弃,我爱任何一个吸引我的男人,我要使任何一个爱我的男人感到幸福。这种思想很丑陋吗?不,这至少比我残忍地折磨一个为我憔悴的男人,不理睬他要好得多。我年轻、富有、漂亮,正如我所说的,我活着就是为了寻欢作乐。”
当她说话的时候,眼睛闪着调皮的光,我抓着她的手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现在,我又成了一个天生的胆小鬼,我让机会溜走了。
“你很坦率,”我说,“这迷惑了我,不只是这个——”
不幸的是,我的胆小再一次战胜了我,让我舌头打卷,说不出来。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我想说……原谅我,亲爱的女士——我打断了你的话。”
“怎么了?”
长时间的停顿。我确信她在背诵一段独白,用我的话来翻译,只能总结为一个字:“笨。”
“假如你允许的话,亲爱的女士,”后来我开口。“你是怎样有这些想法的?”
“非常简单。我的父亲是一个唯理论者。在摇篮里我就被一连串古代形象包围着。十岁时,我读了《吉尔·布拉斯》,十二岁我读了《莱恩小巷》。当其他的孩子还在读童话《汤姆的大拇指》、《青须公》和《灰姑娘》的时候,我就把《维纳斯和阿波罗》、《大力英雄和拉奥孔》当作我的朋友啦。我的丈夫性格开朗,即使是婚后不久他得了不治之症,也没有见他皱一下眉头。去世前的一个夜晚,他把我叫到床边。他坐在轮椅上的好几个月里,就经常和我开玩笑:“哎,你有仰慕者吗?”我的脸都变红了。‘不要骗我哦,’有一次他加上这句话。‘我将认为那样很丑陋的。找一个英俊小生或是其他男人吧。你是一个好妻子,但你仍然是一个半大孩子,你需要玩具。’
“我可能不必告诉你那时我没有仰慕者。这足够了。他推荐我做我想做的人:一个希腊人。”
“一个女神,”我插嘴。
她微笑了。“哪个女神?”
“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