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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燃起熊熊烈火,日军已经在向上海调派军队,进攻上海只是这几天的事情,所有人都在奔忙,他手下所有的弟兄都派了出去,到各个工厂帮忙拆机器,阿虎告诉他,现在根本不用催促着工人做事或者分派任务,所有的工人吃在工厂睡在工厂,把机器一点点拆下来打包装好,再用独轮车一车车推到码头,没有人聊天,没有人嬉笑,大家都用坚定的眼神来交流。
他记得, 说这些话的时候,连阿虎这个在刀口舔血的汉子都有些唏嘘。
成城抬起头,赧然地把泪水擦干,默默走到他身边,罗方生摸摸他的头,两人齐齐看着床上的人,成城瘪起嘴巴,“罗叔叔,妈妈老是这样该怎么办啊!”
罗方生暗骂一声,走上前盯住她无神的眼睛,她眼睛眨了一下,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他把她一把揪起来,大吼道:“你给我醒来,这么多人战死,如果他们的女人都像你这样,咱们以后还怎么跟鬼子斗!”
他没有从她那里得到任何回应,咬了咬牙,在成城的惊呼声中,狠狠甩了她一巴掌。几秒之后,她才伸手捂住脸,目光仍不知落到什么地方。他把她从床上一把揪起,她的脚刚落地,他又是一巴掌甩过去,愤然吼道:“你这个蠢女人,牺牲了这么多男人,他们的女人难道都要跟着去死,他们的孩子难道都没法活,你去看看七七,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你有没有脸去见程行云!”
她被打得摔倒在地,成城刚想去扶,被罗方生一眼瞪了回去。她挣扎着站起来,看着面前凶神恶煞的男人,有什么滚烫的东西从心底某个地方涌出,继而遍布全身。她突然捂住脸,泪水从指缝中汩汩而出,声音嘶哑着,“行云……他竟真的撇下我们母女,他竟连七七的面都没见着……”她轻轻的哭泣慢慢成了呜呜的低嚎,最后成了波涛汹涌的海。
罗方生心里的抽疼一阵紧过一阵,一手把成城抱起来,一手把她揽进怀中,成城瘪着嘴巴,紧紧抱着她,不住地说:“妈妈,我是男子汉,我要杀鬼子报仇!”
蓝兰端着一个碗走过来,她从门缝中看到三个相拥的身影,手一抖,几乎把碗摔下地去,她急急地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静静地站到一旁,把自己站成一个流泪的暗影。
“七七,她在哪里?”叶芙蓉突然从他们怀里挣了出来。成城跳下地,飞快地跑了出去,一会,他笑嘻嘻地抱着孩子进来了,“妈妈,七七老是吮我的手指。”叶芙蓉连忙接过来,七七高兴得手舞足蹈,她看着那亮晶晶的眼睛,羞愧不已,自己差点就把程行云唯一的血脉害了。她刚想解开衣服喂奶,猛然想起那男人正瞧着,她脸上一热,转过身去把乳头塞进孩子的嘴里,吸了半天,竟一滴奶都没有,大人小孩都急得满头是汗,成城吃吃笑道:“妈妈,罗叔叔请了奶妈,七七饱着呢!”
不知什么时候,罗方生来到她身后,他轻轻摸着七七的头,孩子虽小,却有着满头柔软的黑发,他轻声道:“你本来的奶就不够,这次更退得厉害,以后孩子有奶妈喂,你先把身体养好吧!”
她不发一言,抓起自己的乳房想往孩子嘴里挤出些什么,孩子吸了半天,憋得脸都红了,罗方生叹了口气,想从她怀里接过孩子,她死死咬住下唇,就是不肯放手,两人拽着孩子僵持住了,罗方生柔声道:“芙蓉,你松手,我叫奶妈去喂!”她红了眼睛,把衣服一掩,慢慢松手让他抱走,成城抱着孩子飞快地跑了,罗方生松了口气,“刚才没打疼你吧,真是对不起!”
叶芙蓉有些赧然,“你别这样说,是我给你添麻烦了,我太不懂事……”
“不!”罗方生急忙打断她,“你对我从来就不是麻烦!”
叶芙蓉定定看着他的眼睛,从他眼中读出了脉脉深情,她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双温柔的眼睛,心头一恸,低头道:“谢谢你,可是,我这辈子只有我丈夫一个,我想……我不方便再打搅你们,过两天我就带孩子回甘蓝。”
罗方生浑身一震,“不行,我既然跟程行云拍了胸脯,就绝不会让你这样离开,更何况你现在又多了个孩子,只怕你没到甘蓝孩子在半路就饿死了!”他苦笑道:“你如果不想见我我以后不回来就是,对了,要不你们回南京吧,上海眼看就要打起来了,你们在那边会安全些!”
这时,蓝兰微笑着进来,“妹妹,公公也说要带大家回南京,咱们家孩子这么多,千万不能有什么闪失,明天咱们就要动身了,你快准备一下吧!”她拉着她的手,“走,咱们去吃点东西,你得先把身体养好。”
从客厅传来七七的哭声,叶芙蓉慌忙冲了出去,蓝兰连忙跟住她,在罗方生面前顿了顿,轻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用管我,她是个好女人,也是个可怜的女人。”说完,她怕自己忍不住会落泪,看都没看他一眼便匆匆离开。
看着她孤单的背影,罗方生心头如翻江倒海,他环视了房间一眼,黯然走到门外。
屠杀!屠杀!
淞沪会战后,日军兵分3路气势汹汹奔南京杀来。中国军队的血肉之躯没有挡住一路进犯的敌人,中国守军一路败退,几乎溃不成军,镇江、宜兴、溧阳、芜湖、无锡、苏州、常州相继失守,南京外围阵地全部丢失,日军已把南京城团团围住。
十二月十三日,南京沦陷。
当听到南京卫戍司令唐生智逃走的消息,罗怀苏拍案而起,“他当初说的与南京共存亡的誓言成了屁话,老蒋跑了,所有的高级将领都跑了,这个仗还没打我们就输了!”
蓝兰抱着被炮声吓得直哭的明夜,满脸愁容,“公公,要不我们先到内地去避一避,你看许多人都跑了!”
罗怀苏瞪了她一眼,“要走你们走,我可不想死在他乡,他们跑是他们的事,我们是老百姓,难道日本人连老百姓都不放过么?我们把东西准备齐了,等日本人攻进城来我们不出门就是,我们老的老小的小,日本人总不可能打我们的主意!”
一批飞机炸弹在好似在他们身边响起,七七哭闹起来,叶芙蓉好不容易把她哄安静,两个下人跌跌撞撞跑进来,“老爷,军队……全部撤退了!”
十万大军,一纸撤退命令,成了一盘散沙。滔滔长江上,成千上万的军民涌向下关码头,渡船极少,只要一艘靠岸,立刻就有无数人争先恐后而上,撤退的士兵纷纷拔出枪来示警,可是,人们的求生本能让他们罔顾一切,只要一个心思,就是跳上船,赶快逃走。
让人恐惧的消息源源不断地从外面传来,日军从中华门及中山门进了城,在城门投降的守城军队被日军机枪扫射和烈火烧死。
满街都是穿黄军服黑皮鞋的日本兵,在这群野兽眼中,支那人跟猫狗已经没有什么两样。他们在街上追杀败兵,追杀中国人。
罗怀苏想错了,这些日本鬼子根本不是人,他们竟以杀人取乐,有的往中国人身上先淋汽油,后用枪扫射,枪弹一着人身,火光随之燃起,被弹击火烧的人,挣扎翻腾,痛苦之极,日寇则鼓掌狂笑。有的让中国人脱光衣服,破冰入水捕鱼,看着一个个在水中寒栗万状,手舞足蹈。有的把人杀死后割下人头,挑在枪上,漫步街头,嬉笑取乐。有的故意放火,诱人救火,却用绳子绑起救火者,将其抛入火中。有的把人捆在电线杆上,下面堆起干柴,慢慢烧烤,待人烧焦,才狂呼而去。有的割去难民的耳鼻,有的挖出难民的眼睛,有的把难民当成活靶,有的肚皮被扒开了,小便也割了去,有的……
他们用锥子和针,向人们身上直刺,直刺成了血人。有时人叫骂怒视,他们会连眼睛也刺上两锥子,最后是用刺刀把喉咙穿破,血象泉水一般地涌出来,禽兽们便在旁边拍手叫好。
对整批被俘的老百姓,禽兽如果用不着他们,便把他们赶到空地去,让他们各挖一个土坑,跪在坑沿上,不跪的话,就是照腿上刺一刀,于是,禽兽们就对准他开一枪,这么一来,尸体就倒到坑里去。
满街都是被轮奸致死的女人的尸身,通身剥得精光,赤条条的,乳房被割下了,凹下的部分呈黑褐色,有的小腹被刺破了好些洞,肠子涌出来,堆在身旁地上,阴户里有的塞一卷纸,有的塞一块木头……
去探听消息的下人一个个一去不复返,罗家上上下下一片慌乱,罗怀苏的头发一天比一天白,最后终于变成满头白发,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谁也不理,连他最爱的孙子明夜去找他也没办法让他说一句话。
等他终于从书房出来,他跪倒在一家大小面前,对着小辈们重重磕头,老泪纵横,“我对不起你们!”
叶芙蓉每天都胆战心惊,她没办法睡,因为梦里全是恐怖的画面,可能是长大一些的缘故,七七安静了许多,喜欢在她怀里抓她的头发玩,还不时会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脸。
这时,也只有不懂事的孩子能笑出来。
灾难很快来临,罗家是大宅,贪婪的日本兵一来就打起主意,日军占领南京的第二天,一队日本兵就冲进了罗家,叶芙蓉和成城正在后花园玩,听到前面传来的惨叫,叶芙蓉心里暗道不好,连忙把成城一拉,躲进假山的山洞里,七七受到惊吓,把嘴巴一瘪就准备哭,叶芙蓉连忙把发丝拂到她脸上,她一把抓住,没哭出声来。
罗府的假山是请能工巧匠所做,仅能容一身形瘦小的人低头通过,山洞很小,十分阴暗潮湿,能容两三人席地而坐,以前是成城玩捉迷藏的地方。
叶芙蓉一手抱着七七,一手把成城颤抖的身体紧紧抱住,轻声道:“不要怕,不要出声,不管出什么事都不能出去!”
成城呆了呆,把头埋进她的胸膛,闷声道:“妈妈,我不怕!”
这时,从前面传来一阵阵惨叫,接着是蓝兰凄厉的叫喊,金陵和一些女仆的哭喊,接着是男人的狂笑,一声声如钢针刺入他们的耳中,惨叫声突然停了,皮鞋在地上敲出的咚咚声响遍了整个罗家,接着,许多咚咚声朝后花园逼来,七七惊恐万状,竟哇地一声哭出来,叶芙蓉惊得魂飞魄散,想都没想,把手指塞进她嘴里,七七停下来吮了吮,没吸出什么东西,眼睛眨巴眨巴又要哭,叶芙蓉没有奶水,哪里有东西喂她,顿时急出一身冷汗,她把手指咬出一个大口,塞进七七的嘴里。
七七吃到热热的东西,可能觉得味道挺不错,竟使劲吸了起来,她很快吃饱了,眼睛眯着眯着就在她怀中睡得香香甜甜,连外面的叽里呱啦的吼叫声都听不见了。
叶芙蓉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一半,她凝神细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咚咚的皮鞋声如魔怪的手,抓得她的心阵阵抽疼,成城脸白如纸,只牢牢地抓着她旗袍的襟,几个小小的手指几乎要把她的衣服抓破了。
她闻到一股烟味,成城惊慌地看着她,她朝他摇摇头,把脸贴上他的脸。烟越来越浓,透过假山的缝隙,她甚至可以看到外面全是烟雾袅绕。在男人狰狞的笑声中,咚咚声渐渐远去,直到再听不到任何响动,她把七七往成城怀里一塞,沉声道:“我去外面探探,你留在这里哪都不能去!”
她从假山钻出来,才发现罗家已成了一片火海,她被浓烟呛得直咳,连忙朝前院跑去,穿过一片喷着火苗的房檐,客厅里的景象让她几乎尖叫起来,只见所有的女人,甚至连白发苍苍的金陵都没幸免,衣服都被撕得全不蔽体,蓝兰全身赤裸着躺在桌子上,浑身是血,还有汩汩的鲜血从她下身涌出。她扑到蓝兰的身边,大声哭叫着她的名字,蓝兰睁开眼睛,从眼角流出一滴泪,嘴巴张了张,“一群……畜生……”,她没有再说下去,眼睛直直看着上空,眼珠已经没有神采。
金陵被人剖开腹部,吴妈是被人从心脏捅入,奶妈的乳房被割掉,剩下两个血糊糊的洞……浓烟滚滚中,叶芙蓉已经摇摇欲坠,她想起罗怀苏和明夜,惊恐万分,连忙跑向书房。
路上,一个圆滚滚的东西绊了她得几乎跌倒,她扶着一条方几站起来,才发现面前那圆的东西有一头白发,有一双怒目圆睁的眼睛,还有……她扶着方几软了下去。
书房里被翻得一团乱,书被扔得满地都是,在白色黄色的书里,有一个没有头的身体,他的怀里紧紧抱着明夜,明夜胸前两个血洞,那无头的身体后面也有两个血洞……
火龙卷着尾巴扑来,一团热气把她逼得连连后退,她摔倒在客厅里,身边躺着没有瞑目的金陵,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