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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了这项发现,他仍不敢断定雷惊龙如今不在梵净山中,或者役有隐身左近,暗中监视他,因为数日前留字,与他现在是否在梵净山中是毫不相干的。
第二点,雷惊龙故示大方,告诉了他鹰愁涧之所在,这或许不假,但那万勿打草惊蛇,免得罗刹三君惊动远逃之说却幼稚得可笑。
他不相信雷惊龙既然发现了罗刹三君藏身之处,在未采取行动之前,会不派人暗中加以监视,他料定鹰愁涧周围早已布满了千毒门徒众,而且说不定还在各处动了手脚,布了毒。
还有,那便是他宁可落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不敢相信雷惊龙那第八日卯时再来不迟之语。
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还是防着点儿较好。
所以,夏梦卿站在山口内那块怪石之前,略做沉思之后,仍然儒衫飘拂地由左边那条蜿蜒的登山羊肠小道,直向峰顶行去。
天色越来越黑,暮色终于整个吞噬了这座峻伟、险恶、深邃、神秘、阴森的梵净山。
看起来,它是更形狰狞可怖了。
黝黑,难不倒这位宇内第一奇才的夏梦卿,他神目如电,明察秋毫,将那两旁古木林立、野草丛生的羊肠小径,视为康庄大道;行云流水,潇洒举步。
表面上,夏梦卿就像一个探幽揽胜的风雅之士,神态极为悠闲的飘然行进。
实际上,他暗暗地默运神功,不住的在搜察周遭百丈以内的任何动静。
他所能看到的与听到的,是风吹草动,虫兽出没,山泉淙淙,叶落簌簌,却绝没有丝毫人迹。
这证明,在他周遭百丈以内,并未埋伏着雷惊龙那批千毒门徒众,也不会有任何危机可言。
当然这危机二字对夏梦卿来说,似乎嫌得多余,无如千毒门诡谲神秘,雷惊龙更是一个绝不容忽视的唯一劲敌,他那无所不用其极,令人防不胜防的奇特手法,阴毒的伎俩,却不可不严加提防。
说起来,这也是夏梦卿行事谨慎之处,这也是他多年来始终能称尊宇内、独冠群伦的理由所在。
他虽然一身所学奇奥博大,武林难有匹敌,可是他却不是目空一切,恃技骄狂的人,从来不骄不馁,锋芒隐而不露,满而不溢。
有傲骨,没傲气,行事始终抱着战战兢兢的态度,对人一本谦恭,虚怀若谷。
半山不到,他突然又发现了一桩事物;这桩事物,使他觉得步步落人后着,处处在人算中。
身左一株合围巨木上,数行字迹又赫然在目,那株巨木被刮去一块尺许宽阔的树皮,刮去树皮的那块尺许宽阔处,雷惊龙又留了话儿,写的是:
“阁下:何奈以已之心度人之腹?看来,我很难取信于阁下,既不放心,不便再行动驾,就请直上峰巅,天风强劲,森寒刺骨,古刹内特备薄酒取暖,不成敬意,聊表寸心。
知名不具”
看字迹,指痕已旧,绝非一日内所留。
这岂非又说明,雷惊龙早料到夏梦卿他不会相信那第八日卯时之语,必然流连不去,登上峰巅以监视全山吗?
这话未留在山下而留在半山,也有深意,夏梦卿他既然到了半山,走的又是唯一的登山小径,他不是有意登峰巅是什么?
像这种步步落人后着,处处在人算中的事儿,夏梦卿他生平倒是首次碰上。
他没有害怕,只有佩服,他更知道雷惊龙这故弄玄虚的手法,无非是要末正式较量先挫他锐气,先在心理上给予他打击,藉以增加其本身之神秘、高明,俾收取先折敌三分之效。
换了别人,雷惊龙这种诡谲神秘的手法,委实能收些震慑之效。
可惜,他的对手是宇内奇才第一的夏梦卿。
夏梦卿见怪不怪,望着树干上的行行字迹摇头一笑,继续行了上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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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明争暗斗显心机
夏梦卿又向峰巅行去。
高处有不胜寒之感,越近峰巅,天风越强,空气也越见冷意。秋夜,本就一凉如水,这梵净山顶的气候,竟似乎更比山下晚了一个季节。
夏梦卿功力旷绝,寒暑不侵,一身修为几至松柏不凋,金刚不坏境界,昔年峨嵋护宝,对那古洞罡风他都能如沐春风,这些微寒冷,他当然更不会在乎。
才近山顶,怪事又生。
在那道左一块矗立如削的丈高山石上,突然绿光一闪,现出四个斗大字迹:“恭迎佳宾”。
碧光莹莹,迎风明灭,良久才消失于无形。
这是一种下五门人物擅用的磷火,没什么稀罕。
夏梦卿哂然一笑,脚步连停都未停。
下五门的玩意儿,在他宇内第一奇才眼中,那自然是微不足道,不值一笑,可是,眼前的情形不同。
夏梦卿越走越纳闷,剑眉也渐渐皱起,终于停步。
这种玩意儿,迎风即着,过一会儿,也迎风自化,根本没办法预置,必须要在当时打出。
那么,刚才这附近隐藏有人。
一般寻常高手,振腕抛物,最多只能打出廿丈远近,千毒门这些人,不能算寻常高手,姑且加到五十丈。
但是,夏梦卿始终在运功默察,他就未发现百丈内藏有人迹,磷火无奇,这打出磷火的手法可就稀罕了。
夏梦卿的功力毋甫置疑,万无一失,不会有错。
那么,百丈以内的确没人。
磷火字迹做何解释?
难道说那隐身五十丈内之人,功力高得连夏梦卿都无从发觉?这应该是桩绝不可能的事。
难不成那人能振腕抛物,打出百丈以外?
别说此物甚轻,纵然是块石头,夏梦卿自忖功力,他也办不到,五十丈距离,或可勉力为之。
这可真玄了。
饶他是奇才第一,短时间内却也难解其中其奥妙。
想不透干脆不想。
夏梦卿自嘲地笑了笑,继续向上行去。
这时,蓦地一声凄厉鬼哭起自远方,“呼”地掠过头顶,划空而过,拖着刺耳的长长尾音,消失在夜空中。
这声鬼哭由发出、掠过,至消失,不过刹那之间,好快。算算距离,由起至落,也足有百丈。
夏梦卿心头一震,不由驻足。
拍头观望,凭他那明察秋毫的目力,竟然毫无所见。
这更玄了。
当真是鬼物?抑或是此人功力已至绝迹地步。
夏梦卿先是剑眉深蹙,既惊且诧,继而恍然大悟,眉锋顿展,暗笑自己糊涂,也着实佩服雷惊龙心思巧妙。
他不但悟出了这回事,灵机触动,举二反三他也同时了解了那看来玄奥离奇,令人费解的磷火之谜。
昔日南荒七毒阴家兄弟,已被雷惊龙收服座下。
想起南荒七毒,这堪称古怪的两件事,便不值一文钱了。
七毒久居南荒,自然了若指掌。
南荒事,包括南荒的地理形势,风土人情……
苗族,有一种既可传递消息,又可扰人耳目的玩意。
这玩意儿,苗语做姑拉,姑拉者,鬼也。
也许是苗人看这玩意儿制作精巧,匠心独具,在他们眼中,神奇的不得了,所以取了个他们敬畏的名儿:“鬼”。
再不然,就是这东西打出后,所发出那真如凄厉鬼哭般声响,苗人无以命名,因声取名。
其实叫它姑拉,是最恰当不过。
这玩意儿真鬼,也真吓人。
姑拉,井非出自苗人,也不知传自哪位高明人物。
但传说,是前明黔宁王沐英,世镇云南时,感于该地山高涧深,瘴毒处处,传递不便,制以赠苗人。
至于可靠与否,那有待考证。
这东西,由竹子制成,长有半尺,内装机括,打出后,划空迎风,发出鸣鸣之声,难听若鬼哭。
姑拉能一飞百丈,却并非全靠人力,而是一半靠人,一半靠它本身,说起来,令人不得不佩服那首创制作人。
一流的内家高手,能以真力掷物近五十丈。
寻常一些的高手,就要打个对折。
面那不谙武技,未开化的野蛮苗人,充其量也只能将姑拉掷出个十丈,这已是很不错的了。
其实,这还是茹毛钦血,长年渔猎,日与兽争,窜高爬低长于臂力的苗人,如是平地汉人,就更不行了。
姑拉,它就能弥补人力之不足。
这也是当初制作人的用意所在。
它在被振腕掷出一段距离之后,而能靠本身巧夺天工的机括制作,凭藉空气,自动向前推进。
人力搏得远,它飞得也远。
反之,它就飞得近。
那就是说,姑拉的机括能力有一定限度,人力则无。
在腕力强的人手中,姑拉要比在腕力弱的人手中飞得远,这要看各人腕力的强弱来决定了。
也就是说,在千毒门那些武林高手手中,与在野蛮苗人手中,姑拉飞出的远近,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刚才那声鬼哭,便是姑拉,当然看不到夜空人影。
山石上磷火也是因为利用了姑拉。
在千毒门手中,姑拉足可被打出百丈以外,那么,夏梦卿他在百丈以内,搜察不出人迹,那便投什么稀奇了。
不稀奇,自然就不惊人,同时,也用不着诧异了。
不过,雷惊龙能想到利用姑拉,这心智已是常人难及。
错非是见多识广、胸罗渊博的夏梦卿,换了别人,还真会被他这种神鬼莫测的诡谲手法所震慑。
梵净山的绝顶,地方不大,一平如削,遍地砂石,树木只有由峰侧伸上来的几株老松。
在这绝顶砂石地的中央,果如霄惊龙所言,有一座小小古刹,看上去断壁危垣,残破不堪。
此时此地,给人的感觉,是无限的凄凉。
站在这绝顶之上,俯览山下,整个梵净山尽收眼底。
夏梦卿发现,梵净山远较他在山下所见为险峻。
整个山区,几乎全被古森林所遮盖,当然,偶尔他也可看到几处飞瀑悬崖,峭壁绝涧,幽谷深渊。
在峰西,夏梦卿看见一条黝黑、深邃、蜿蜒之物。
这条发黑、深邃的婉蜒之物,介于两片黑压压的古森林之间,长短足有里许,紧傍峰脚。
一经判断,夏梦卿立刻认定那就是鹰愁涧。
果然是极险恶、极隐密的地方。
要不是雷惊龙故示大方,没有人能想到罗刹三君会隐藏此处.就是遍翻宇内每一寸地皮,也难找到罗刹三君的踪迹。
也真亏莫、单、卫三魔能找到这么一块绝佳的藏身地。
现在,得来全不费功夫,正应了那句人算不如天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警世语。
看了一会儿之后,夏梦卿才举步走向那座残破的古刹。
他背负着双手,神态既安详又从容,生似要进入这座危机四伏、阴森凄凉古刹的不是他。
才踏进那没有门的大门,一群蝙蝠惊飞扑出,拂落几点灰尘,转瞬消失在寒冷的夜空中。
古刹内,当然要比峰顶黝黑得多,几令人有伸手难见五指之感,不过,那难不倒夏梦卿。
更何况那塌了半边的屋顶,还大透天光。
入目一片不堪入目的景象。
神案上,泥塑木雕的岳神,早已不知去向,有的只是鸟翎蝠粪,尘土厚积。
由于屋顶塌了半边,屋粱斜斜地垂下一头,天风过处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倒塌的可能。
在那正中神案前,缺了一条腿的腐朽供桌上,果然置放着让夏梦卿饮以取暖的美酒。
不过那不是壶,而是一只葫芦。
葫芦下面还压了一张素笺,黑桌子、红葫芦、雪白的素笺,异常醒目显眼,一眼便可望见。
夏梦卿微微一笑,走了过去,没拿葫芦,抽起素笺。
雪白的素笺上,仍是那熟悉的龙飞风舞狂草。
“阁下,此处虫蚁之类颇多,恕我不能预备下酒之物,否则,阁下未至,彼等巳大快朵颐,岂非大不敬。
古刹内,别无长物,我也只能为阁下准备柔软干草一堆,以便阁下调息休整。
但,此刹年久未修,芨芨可危,阁下如不放心,尽可移铺刹外.也可免葬身瓦砾,令我扼腕。
虽水酒,性甚烈,浅酌豪仗,请度量行之,莫贪饮误事,一醉不醒,约期至,缺了对手,令我乏味。
约期前一刻,我当来拜请,后时再谋把臂可也。
知名不具”
屋危、酒烈……尽多戏谑之词。
夏梦卿剑眉微挑,丢了素笺顺手拿起葫芦,突然扬声笑道:“阴煌,做事要懂适可而止,见好就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