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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风少校 作者:[苏] 尤里安·谢苗诺夫-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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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增长的恐惧,而我却一筹莫展。

  时间停止不动了。天空颜色的变幻全是胡说和蠢话。时间不复存在。天快亮了。他们将把我带走,他们将重新开始小声谈笑,剔指甲,摸肚子,强迫我出卖父亲,使他蒙受一个叛徒的家庭成员的耻辱,而我丝毫不怀疑他们是一定要这么干的。他们是一群野兽。只有子弹和绞索才能救自己,从而拜托这群野兽。”

  “当一种不相干的声音传入囚室后,时间才又回到了我的身旁。那是一种尖细的声音,象蚊子哼哼丝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高。哦,已经不是蚊子叫了,已经是飞机的声音了。飞机多极了──我是根据他们那单调的、不断增强的吼声来判断的。”

  “小时候我喜欢用蜡泥做各种颜色的飞机。我为它们装备了长长的蜡泥炸弹,同时我又用圆形的蜡泥炮弹轰击飞机场,防止它们去轰炸萨什卡用火柴盒和染成各种颜色的纸板为我拼成的城市。”

  “现在,透过小小的窗洞,我在白色的夜空上看到了十架飞得很高很高的飞机。它们显得很小,比我的蜡泥飞机还小。它们就象识字课本上的句点。可是句点开始变成墨污,墨污变成甲虫,甲虫变成飞鸟,飞鸟变成吼叫的轰炸机,接着便从我的眼前消失了,而在它们刚才经过的地方掀起了一堆白色的烟雾。飞机到哪儿去了?也许它们没来得及退出俯冲,就用它们白色的头部扎进了土里……”

  “我被这无色的、黄色的、红色的、黑色的尘土的爆炸弄得耳聋目眩。这一切只占了一秒钟的时间,但却永远印在了我的脑际。起初是无色的爆炸。当囚室的一面墙倒塌时,便成了黄色、红色、黑色和尘土。待尘土落下之后,我看到了远方绿色的林带、田野。其它什么也看不到。在我的头上又有轰炸机向下俯冲,当它们已经很低的时候,我发现一个个黑点从机翼斜坠下来。黑点变成了一支支平落下来的铅笔,随后便消失了,接着我被掀到半空中,摔在墙上,一股刺鼻的焦味朝我袭来。然后我就被周围响起的隆隆声震得耳聋目眩了。”

  “应该离开这地方,”我突然平静而清晰地想了起来。“它们现在对我毫无办法,它们正躲在防空洞里。”

  “我从一堆堆滚烫的碎砖上面跳过去,在不远的地方看到正在燃烧的兵营以及距炸毁的监狱二十步远正在喊叫的黑黝黝的集中营。耸立在夜色中的几座炮楼上看不到一个人。我脱掉条状囚衣,弯腰朝一片树林跑去。我们被他们变成了野兽:立刻朝树林跑去,这已经成了本能,就象狼一样。”

  “我踩到躺在林边的一具尸体上。我跪下来,在隆隆的爆炸声中,我一边幸福地哭着,一边扒掉死者身上的衣服,穿到了自己身上(靴子太小,帽子也戴不上),然后低低地弯下身,向林中飞跑过去。在我的身后是大火、轰鸣,在一阵阵爆炸声的间歇中,从集中营传来兴奋的喊叫声,仿佛邻居正在举行婚礼一般……我走了整整十天才来到这里……这就是我的故事,萨尼亚……”

  他们回到安置营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科利亚背着睡着了的斯捷潘。

  为了不引人注目,他唱着弗拉索夫匪帮的军歌,声音不大,但可以让由弗拉索夫匪帮组成的卫队听到。一个卫兵回过头问:“喝醉了?”

  “有点。”

  “别在营房里吵闹,叫德国人知道了可不是好玩的。”

  “我们不出声了,老兄,”科利亚许诺道。“我们睡到明天就开路。” 

第十章 何谓波兰人
  1、

  傍晚时分,当奇美的红色晚霞燃尽之后,特劳布来到了特龙普钦斯基律师家里。主人不在家。儿子尤素夫正坐在黑的房间里弹奏肖邦的乐曲。他的面容被摇曳的烛光从黑暗中勾勒出来,犹如黑白相间的漆布雕花中的人物。

  “你只喜欢肖邦吗?你好象从来不弹别人的作品,”特劳布说。

  “比起别的作家我更喜欢肖邦。”

  “你想一此表现你的爱国之情吗?”

  “这表现不出爱国之情……”

  “艺术,要么是爱国主义的最高体现,要么是它最凶恶的敌人……”

  “什么意思?”

  “艺术家要么歌颂他为之效劳的那个国家政体,要么与之抗衡──用沉默,选题,逃亡。”

  “你认为第二类的艺术家不是爱国者?照我看,他比赞美自己国家政体的艺术家更是爱国者。我当然是指你们的国家……”

  “尤素夫,你为什么敢跟一个德国人这样讲话?”

  “因为你是一个有知识的人。”

  “可我是德国人。”

  “对,一个有知识的德国人。”

  “可是,有知识的德国人向盖世太保告密的还少吗?”

  “有知识的?没有一个。知识分子不会成为告密者。”

  “你对知识分子的概念已经陈旧了。”

  “概念是不会陈旧的。”

  “你是个有趣的人物。我记录过你的一些言行。你决不可能成为创造家,因为你受逻辑的支配。创造的最凶恶敌人就是逻辑和暴政。不过一般说来这两个东西是一回事。”

  “不是一回事。逻辑与暴政是水火不相容的。”

  “逻辑本身就是蛮横的,因为它选中某一点之后,就要排斥其它各点。”

  “但并不加以消灭。这是有重大区别的。”

  “如果从逻辑出发,那么就要摈弃──这就意味着消灭。”

  “这不是逻辑,而是诡辩。你怎么这样衣帽不整呀,我亲爱的敌军记者!”

  “很显眼吗?”

  “是的。”

  “我有时由于对世态的仇视快要变聋了,可是后来由于自己的胆怯又变得麻木不仁。他们把我们这些人全变成了胆小鬼,可鄙的胆小鬼!”

  “算了吧,特劳布。如果一个人不是胆小鬼,就不可能把他变成胆小鬼。”

  “住嘴吧,我不喜欢预言家。我们哪里已经够多了,一切都是可能的。一个人可以让别人对自己为所欲为。他比猴子更容易驯服。”

  “出什么事了,特劳布?”

  “你有一次曾求我搞一个证件……”

  “结果呢?”

  “我不作任何许诺。我仇视许诺──它意味着受人支配。一句话,如果我有了什么结果,我会尽力帮助你……喏,你看,”他边说边把一份在柏林印刷的传单放到尤素夫面前。

  党卫军首脑、德国警察局局长命令:凡是波兰族的男女工人,必须在每件衣服右胸显著位置佩带绸标。绸标必须牢固地缝在衣服上。

  我们生活在为我们的人民国家的未来而斗争的年代,我们意识到,将有大量异族分子生活在我们的生存空间。此外,由于波兰的农业和工厂工人大量进入帝国,在整个帝国国土上民族问题变成了一个重大问题。只有每一个德国人在自己的行为中意识到民族利益,并独立地解决这些问题,我们的人民国家才能永世长存。法律只能保持对生存的调节。最重要的是每一个人的持重而有信心的行为。全民必须认识到与其他民族的人共同生活所带来的危险。

  因此,必须在每一个适当场合开展解释工作,必须经常指出波兰人对生活在波兰的德国人所施加的暴行,并号召对波兰工人提高警觉。

  德意志人民!千万不能忘记,波兰人的暴行曾迫使元首采用武力保卫我们在波兰的同胞!在一九三九年九月,我们有五十八万同胞死于波兰!男人、女人和儿童,没有自卫能力的老人的病人,在羁押解送期间惨遭折磨。在波兰监狱中,德国人被迫忍受的苦难,只有兽性发作的野蛮人才能发明出来。长时间不让吃饭,用棍棒毒打,用枪托撞击,无故枪杀,挖眼,强奸──种种暴力无所不用其极。一个少年被浇上汽油,放在烤炉中烧死;一辆机车向运送移民的货车全速撞击。不久前在一个湖中,正在游泳的儿童发现了十七具尸体。此类例子成千上万,举不胜举。

  现在这个民族的一些人作为农业和工厂工人以及战俘来到我们这里,因为我们缺乏人力。凡是被迫同他们在职务上打交道的人应该明白,今天波兰人的仇恨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波兰人在民族斗争中具有比我们更多的经验,波兰人依然希望借助我们敌国的帮助建立一个新的更大的波兰。

  波兰人对德国农民所表现出来的奴颜卑膝是一种阴谋。他们笑里藏刀。必须处处提高警惕,避免促成波兰人的联合和可能的间谍活动。

  首先,波兰人和德国人毫无共同之处。德国人!请保持你的骄傲,不要忘记波兰人给你造成的危害!假如有人找到你并对你说,他哪里的波兰人是正派人,那你就回答他:“今天每个人都有正派的波兰人,正如过去每个人都有正派的犹太人!”

  有人在谈论我们人民的一致性!首先要注意,千万不要在共同的宗教信仰基础上建立联系。我们的农民不熟悉民族斗争,把那些经常对他们说“光荣属于基督!”的波兰人当城正派人,并回答他们:“永生,阿门!”那些只穿很少一点衣服的波兰人来了以后,从他们的农民主人那里得到了内衣和外衣。他们随后就把这些衣服卖给相邻的波兰人,并用得到的钱去买烟草。一些波兰群体在公路上被经常驱散之后,又在附近路口重新集结。请留意,波兰人是否往家里写长信。作为回复,从波兰寄来了食品,从而可以想见,波兰人往家里写了些什么。不要把钱交到他们手里!在一户农民家里,一个农妇就要生第三个孩子了,可是家里除了一个波兰姑娘外再没有别的帮手。要在类似情况下安排好邻里之间的互助!

  德国人!波兰人决不应成为你的朋友!他比你庄园里或工厂里任何一个德国同胞都要低贱。你身为德国人,要永远公正,但千万不要忘记,你是作为主宰者的民族的一员!

  德意志武装力量正在欧洲为我们赢得和平。我们对新的大德意志国土上的和平负有责任。同异族人共同生活在一起,将会不止一次地考验我们人民的力量,你作为一名德国人,应该经受住这种考验。

  国外德意志人民协会

  尤素夫小心地把传单还给了特劳布。

  “怎么样?”记者问“可怕吧?”

  尤素夫答道:“不,不可怕,只是非常……”

  “令人厌恶?”

  “不,不是……非常难过。为德国人难过。你答应过,如果可能的话,要尽力帮助我,我现在很需要你的帮助。想听吗,我给你弹只曲子?”

  “很想听。”

  尤素夫坐到钢琴前,弹起巴赫的一支曲子。

  2、一束甘菊花

  阿尼娅和苍蝇穿行在树林之中。他们走得很慢,因为阿尼娅还要仔细察看树干以及只有她一个人懂得的标记。她有时突然停下来,闭上眼,久久地倾听着树林,一边温柔地微笑着。

  开始的时候,苍蝇一边望着她,一边不信任地摇着头,心想她肯定找不到埋电台的地方。后来他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当阿尼娅象条小狗似的在一个地方转来转去,琢磨着朝哪个地方继续走的时候,他开始采集花朵。他采集了一大束花,在阿尼娅找路的时候,他把脸藏在花束中并透过花束仔细地端详她。他挑剔地打量着她,就象一位家庭主妇仔细观看客人还没有动过的节日盛宴一样。

  “她本该去玩‘女儿──妈妈’之类的游戏,”他盯着姑娘的身材,想道。“可她正在走向屠宰场。她的身材很漂亮。我真该摸摸:那么匀称!不行,太危险,会把她吓坏,引起麻烦的。女人都是些蠢货。”

  “在这儿,”阿尼娅说,“在这棵赤杨树边。”

  “别瞎说了……”

  “你真怪,”阿尼娅说,“我对你说,就是在这儿。”

  她跪在地上,伸开五指拿起一堆草,就象拎着一只猫的后脖似的。当这堆均匀的、用刀削过的正方形草皮被拿起之后,苍蝇看到一个白色的东西。阿尼娅把这白色的、其实是用毛巾裹着的东西取了出来,然后解开毛巾,便露出了地图、手枪和手榴弹。

  “你是赤手空拳来找我的吗?”

  “哪里呀,”阿尼娅答道,并拍了拍自己的衣袋,“这儿有一支勃郎宁手枪和一枚柠檬型手榴弹。对付四个人足够了。”

  “把武器给我,”苍蝇说,“你长得漂亮,他们会调戏你的,你发起火来就坏了。”

  阿尼娅把勃郎宁手枪递给了他。

  “手榴弹也给我。”

  “不过它很小……”

  “给我,给我,阿尼娅,别犯傻。”

  他把手榴弹藏了起来,接着打开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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