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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深邃的渴望。
这早在她穿着王妃正装与李玉堂共同面对江南李家众人时便生了根,更在她如数家珍地谈论天下美食时飞快萌芽,壮大,待得将她携手并肩带上李家护墙,俯视周遭的时候,他忽然觉得,站在身边这个女子,是可以与他并肩千山万水,看尽云起云灭的。
这种兴奋和渴望,在他二十五岁的生命中,似乎还是第一次诞生。
他抬着头,看向前方,流云居住的院落已近在眼前,他屏退了众人,又示意房门外守候的侍女不要出声,眯着一双深海般迷人的眼睛,他笑眯眯地向门口走去。
他没有看见窗棂间一双滴溜溜乱转的眸子一闪而灭。接着,屋内忽然响起了女子对话的声音:“王爷,让我害怕了……”
燕王瞬间刹住了脚——那声音是流云。
流云在屋内,缓缓吐字发声,说出原本就在心里存在的疑虑和担心:“我本事不大,只是个宫女,又没有可以依仗的哥哥……云兰姐姐虽说是商户出身,但玉堂大哥现下已入了军旅,建功立业是不在话下的,但流云自问,自己是什么身份?”
绣月会意地配合发问:“侧妃娘娘,你怎可如此妄自菲薄?”
流云一笑,口气中的惆怅却是真实的:“绣月,你不知道,流云不过是柳贵妃身边的一个侍婢,因缘凑巧,方成了王爷侧妃。但流云心中一直有一事不结……那便是,自己的一部分记忆是残缺不全的……因此,也可以说流云是个身份存疑的人。”
“啊?竟有这等事?”绣月睁大了眼睛。
流云看看窗外,淡淡道:“王妃之位,何等尊崇,我一个身份存疑的女子,该如何面对以后高官王爵的盘诘呢?实是令我苦恼啊!”
绣月转着眼珠:“可是,您方才说,王爷令你害怕了,这又是什么缘故?”
流云笑得艰涩:“王爷此人,平日都笑嘻嘻的,怎的忽然就翻脸杀人?”
绣月故作吃惊:“什么?王爷今日杀人了?!”
流云重重叹息:“正是呢,原本讲话的时候,都是和和气气,忽然就……哎呀,真的让流云害怕呀!都道伴君如伴虎,此言不虚……他对身边人,又不知会否是这样的心态?对了,王爷,绣月,你跟王爷的日子久,你可知道王爷他对自己其他的女人怎样?”
绣月用帕子掩着嘴,快要笑出来:“这个么,奴婢不敢胡说……”
燕王站在原处,心思电转:“好个聪明的女子,可惜,有些聪明太过了……”
一时间眼中柔情尽去,他冷冷看了一眼关闭着的房门,一言不发拂袖离去。
听着脚步声渐远,流云和绣月长长舒了口气。流云慵懒地在床上歪下:“这会子,他该去姐姐房里了吧!”绣月开心地挽住流云的手,笑道:“还是流云姑娘最了解王爷的心思!”
流云哼了一声,将视线挪向桌上跳动的烛火。没有哪个王者愿意被人揣摩,何况,还是自己屋子里的女人。
但究竟,自己缺失的那边一部分记忆,要怎样才能找回呢?流云无声地叹了口气,帮别人是顺手省力的一件事,唯独自己的处境,才着实难解。
第八十五节 罗飞
更新时间2011…10…16 20:56:35 字数:3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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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自有伶俐的丫鬟悄悄跑了来,告诉:“王爷去王妃屋里歇下了,把奶妈高兴得什么似的!”
绣月喜得脸上多了红晕,看着流云只知道笑。
流云却是淡淡的,将一缕长发卷在手指上绕呀绕,绣月等人怎么也看不懂她的表情和心思。半晌,流云说了一句:“闹了这一天了,你们不倦吗?早点儿歇息吧!明儿还有宴席要开呢!”
得了这话,侍婢们方才松了心,忙忙地各自收拾休息去了。
待周遭所有声音都安静下来,流云悄悄地起了身,推开窗口,看向无边笼罩过来的夜色,眯起眼睛。
那个记忆里沉浮的声音又来了:“那是大熊星座,是北天星座之一,大致面积为1280平方度,最适合春季适合观察,是著名的北斗七星所在的星座……”
“……停留在你最后看到我的地方,不要走开,我会回来找你的。”
那个声音这样一遍遍说着。
流云抚摸着因为夜晚的风而有些冰凉的面颊,久久停留在夜晚的微光中,站成了一座俏美的雕塑。
李丹睡得很不舒服,这不仅因为她多了几杯酒,更重要的是身下的床和她记忆中的床铺很不一样:温暖然而坚硬,不知为何带着一股土腥味儿,这让她几乎做了一整夜的噩梦。
待她终于从梦中醒来,瞬间的感触就像被人当头敲了一棒。
大通铺!这帮该死的北地李家竟然把她丢在一张大土炕上面,一溜的大通铺,睡了至少得有二十号人!
李丹愤怒的尖叫惊起了所有人,她哭着、叫嚷着,裹着一条粗糙的被子蹿出屋子:“混账!你们就是这样待客的吗?!去把你们主子叫来!”
没错,找主子……以李丹的眼光,一眼看出和她躺在同一张土炕上的原是一群粗使丫鬟、婆子等等,而且还都是最低等的,个个模样粗蠢不堪,衣着低劣无品!
眼高过顶的李丹哪忍得下这口气,顾不得思索为什么自己身边族人一个也不见的问题,只想着要赶紧从这伙人当中逃离出来。
此时不过四更,天最黑最冷的当口,一众的仆役为了招待那许多雄城来客,忙了小半宿,这时不过合眼两三个时辰。听到院子里有人闹起来,不由都是心头憋气。偏这后院仆役居住的场所,与蓄养家禽牲畜所在地是挨着的,有人吵闹,立刻公鸡开始打鸣,护院猛犬开始狂吠,连马棚里的骏马也是开始嘶鸣,那叫一个此起彼伏,热闹不已。
一个蓬头散发的婆娘从屋里出来,直眉瞪眼冲着李丹就过去了,粗粝的大手一把把她单薄的肩头捏住,厉声喝道:“你嚷什么嚷?!新来的一个粗使丫头,还敢闹着要见主子,翻腾上天了你?!”
李丹脑子里嗡的一声:粗使丫头?!他们竟敢把我,未来的世子妃当粗使丫头?!
还没转过弯来,一旁又过来两三个膀大腰圆的粗壮妇人,一起把李丹往屋里扯:“真是反了天了!看着细皮嫩肉的,性子怎么这么野?!”“少跟她废话,她要再闹腾,一条绳子绑了,嘴里塞上抹布,丢在屋角冻她半宿,她就老实了!”“正是,赶紧收拾了,回屋睡觉是正经!”
屋门口还有妇人打着呵欠:“啊……是啊,快着点儿吧,别跟着丫头发疯!再睡一个时辰就该起来生火做饭了!”
李丹很快被弄进屋里,她独自裹着被子,离那些女人们远远的,缩在炕上最边沿的角落瑟瑟发抖,一颗心直往下沉。
她不是笨人,恰恰相反,能够被绵延几百年的宗族选为代表的嫡女带出来处理回收家族旁支的事务,已经证明至少她的聪明强干在家族内部是早已公认的了。但是她就是不明白,为何李云兰这样一个商女出身的女子就成了堂堂王妃,而且看起来还深得王爷夫君的宠爱。
这一份轻视与不甘心,或者是导致她一系列行为语言失常的最大原因。但她不能就此被打倒,自小在大家族里混,她什么样的事情没有见过,既是现在还留得一条命在,那么一切都还不晚。她要想法子摆脱困境!
屋子里还黑着,那些女人们已经重新回到了梦乡,一阵阵的呼噜声间杂说梦话、砸吧嘴和磨牙声在夜色里传播,又有人偶尔放了臭屁的,整间屋子的空气是混杂不堪。
李丹憋着气,慢慢缩脚,团成一团躺下去。她知道李家大院孤悬雄城之外数十里,即便自己有幸逃离,但若没有代步工具,那么在这个严寒的北方冬季,也只有默默冻死的份。不如先忍过了这一宿,慢慢打听出来爷爷和其他家人都去了哪儿才是正途。
这样不断地安慰着自己,李丹缓缓睡着了。
天已大亮,流云也已起来洗漱。但直到她快修饰完毕了,也仍然没有人来请自己去堂前与众人一起用餐,便知道了燕王的用意,当下微微一笑。绣月却不过意了,一边替流云梳着头,一边讷讷道:“定是他们忘记了,待会子待奴婢去责罚他们!”
流云笑着:“这样岂不是很好?云兰姐姐重回正妃之位,而我流云也恰好躲个清闲——今儿咱的大席还未散呢,若是王爷没有特别吩咐,自然是不用流云出外见客了,好极,好极!”
绣月忐忑地看看流云的脸色,确定她不是强作欢颜,方陪着小心道:“若是这么说,侧妃娘娘您今儿想做些什么?”
流云眼珠滴溜溜转了一会儿,笑嘻嘻地道:“我瞧咱们李家后院的大山很是俊秀,趁着还未下雪,想去那头看看呢!”
绣月开心地点头:“好极了,奴婢这就去帮您安排!”
燕王在堂前与李云兰、李振庭共进早餐,瞧着那兄妹二人都是衣着光鲜、一表人才,李云兰更是眉梢眼角都透着红润润的喜色,心下也很是喜悦,再想起流云,便微微晃神:罢了,这样聪明得有些过的女子,先自放一放吧!毕竟这才是我的正妃,而本王的妻兄更是需格外借重的力量,是需多加安抚培养的……正思索着,他猛然想到这正是流云昨天话里话外的意思,不由眉尖微蹙,唇角不知不觉泛起一丝苦笑。
李振庭在旁边看得分明,笑了笑:“王爷可是有什么心事?”
燕王转念极快,淡笑:“无他,惦记玉堂在雄城是否安好。”
李振庭点头:“放心,这一日我们准备良久,之前便陆续派了六十多名最得力的李家私兵编制进了雄城兵营,现每人率领一伍十兵的,长兄不是单兵作战。另,昨晚长兄也带过去一百人,都是自家信得过的弟兄。”
燕王思忖:“嗯,本王当年在军中厮混,留下的些许人手都在雄城了,想来玉堂处事极稳当,必能物尽其用。”
李云兰一双眸子从燕王身上转到李振庭身上,尽是不解:“长兄怎么啦?对了,长兄怎么不来一起用餐?”
李振庭笑着转向妹妹:“长兄昨夜已接了雄城守将的职务,连夜赴任去了!”
李云兰脸色一变:“这……若是有战事,莫不是要上阵作战,怕是很危险吧?长兄他……”说着恳求地看着燕王。
燕王轻轻摇了摇头,看着一副手足无措模样的李云兰,眼中瞬间掠过了失望,忽然觉得无趣:“……男子汉大丈夫,若要谋求出头之日,军中是个好去处!”
放下了筷子,燕王想着:罢了,午宴还是让流云出来待客吧。
绣月不会骑马,流云想着左右今日不会有事,便自己去马棚选了一匹性格温良的骏马,在众仆人的一片叮咛嘱咐声中慢慢向山上行去。她却不知,燕王已然又转了念头。
流云装束利落,一身月白色窄袖骑马服,外披藕荷色茧绸夹棉风兜斗篷,小心地催动着马匹,绕开了后山居住的小村落,行走在后山狭窄的小道上,两侧密林如云,遮蔽着天日,淡淡的松柏香弥漫在身周,十分好闻。周围一片安静,偶有虫鸣鸟啼,反而更衬出一片深幽。
她小心而快意,露出了难得的悠闲表情。对她而言,燕王是否看重自己,别人又如何看待燕王正妃之位,其实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最要紧的,她梦中那段记忆始终载沉载浮,不肯离去,反而历久弥新,竟是无从割舍。
放不下,那就不要放。这是她思量已久,唯一想得到的解决之道。
如果要寻找到失去的记忆,就要从记忆最深刻的地方入手。
山林、沙漠、草原、大海这些都是不断在记忆片段中闪烁的场景和碎片,也许经常融入这样的景致,便总有一天会串联起破碎的记忆吧。
这样想着,流云继续催马前行,却不防眼前忽然掉下一个人影来,直挺挺戳在了路中间。
马匹猝不及防,几乎受惊跃起,幸而流云骑术娴熟,迅速勒着马缰,抚摸轻拍着马匹的脖子,将之安抚下来。
“吁,吁……”流云一边轻拍马匹,一边抬头看去,却见是一位五官轮廓深邃的俊朗年轻男子,唇角带着惊喜的笑容,湛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流云心头猛地一沉:沐梭沙!他怎么来了这里?!
流云定定打量、饱含戒备的神情落入了沐梭沙的眼帘,他唇边的微笑骤然多了三分苦涩,舔了舔嘴唇,他缓缓开口道:“你,你还好吗?”
流云警惕地:“我很好,倒是你——尊贵的沐梭沙王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此地?!”
沐梭沙张了张嘴,湛蓝的眼中满是惆怅和不解:“我……我是罗飞啊,你不记得了吗?!”
轰的一声,流云骤然觉得脑中有什么东西瞬间炸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