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皱绸的长衬衫,即使在亮处,也不可能透过衣服看见的她胸脯上的那块痣。
然而,在菊治的记忆里,却能看见。与其说昏暗而看不见,毋宁说在黑暗中
的记忆里见得更清楚。
“既然觉得是位不错的小姐,就不该放过呀。像稻村小姐这样的人,恐
怕世上独一无二。就算你找一辈子,也找不到同样的。这么简单的道理,难
道菊治少爷还不明白吗?”
接着,近子用申斥般的口吻说:“你经验不多,要求倒很高。唉,就这
样,菊治少爷和雪子小姐两人的人生,就整个改变了。小姐本来对菊治少爷
还是很满意的,现在嫁给别人了,万一有个不幸,不能说菊治少爷就没有责
任吧。”
菊治没有响应。
“小姐的风貌,你也看得一清二楚了吧。难道你就忍心让她后悔:如若
早几年与菊治少爷结婚就好了,忍心让她总是思念菊治少爷吗?”
近子的声调里含有恶意。
就算雪子已经结了婚,近子为什么还要来说这些多余的话呢?
“哟,是萤火虫笼子,这时节还有?”
近子伸了伸脖子,说:“这时候,该是挂秋虫笼子的季节了,还会有蛮
火虫?简直像幽灵嘛。”
“可能是女佣买来的。”
“女佣嘛,就是这个水平。菊治少爷要是习茶道,就不会有这种事了。
日本是讲究季节的。”
近子这么一说,萤虫的火却也有点像鬼火。菊治想起野尻湖畔虫鸣的
景象。这些萤火虫能活到这个时节,着实不可思议。
“要是有太太,就不至于出现这种过了时的清寂季节感了。”
近子说着,突然又悄然地说:“我之所以努力给你介绍稻村小姐,那是
因为我觉得这是为令尊效劳。”
“效劳?”
“是啊。可是菊治少爷还躺在这昏暗中观看萤火虫,就连太田家的文子
小姐也都结婚了,不是吗?”
“什么时候?”
菊治大吃一惊,仿佛被人绊了一跤似的。他比刚才听说雪子已经结婚
的消息更为震惊,也不准备掩饰自己受惊的神色了。菊治的神态似乎在怀疑:
不可能吧。这一点,近子已看在眼里。
“我也是从京都回来才知道的,都给愣住了。两人就像约好了似的,先
后把婚事都办完了,年轻人太简单了。”近子说。
“我本以为,文子小姐结了婚,就再没有人来搅扰菊治少爷了,谁知道
那时候稻村家的小姐早就把婚事办过了。对稻村家,连我的脸面也都丢净了。
这都是菊治少爷的优柔寡断招徕的呀。”
“太田夫人直到死都还在搅扰菊治少爷吧。不过,文子小姐结了婚,太
田夫人的妖邪性该从这家消散了吧。”
近子把视线移向庭院。
“这样也就干净利落了,庭院里的树木也该修整了。光凭这股黑暗劲,
就明白茂密树木,枝叶无序,使人感到憋闷,厌烦。“父亲过世四年,菊治
一次也没请过花匠来修整过。庭院里的树木着实是无序地生长,光嗅到白天
的余热所散发出来的气味,也能感觉到这一点。
“女佣恐怕连水也没浇吧。这点事,总可以吩咐她做呀。”
“少管点闲事吧。”
然而,尽管近子的每句话都使菊治皱眉头,但他还是听任她絮絮叨叨
讲个没完。每次遇见她都是这样。
虽然近子的话怄人生气,但她还是想讨好菊治的,并且也企图试探一
下菊治的心思。
菊治早已习惯她的这套手法。菊治有时公开反驳她,同时也悄悄地提
防她。近子心里也明白,但一般总佯装不知,不过有时也会表露出她明白他
在想什么。
而且,近子很少说些使菊治感到意外而生气的话,她只是挑剔菊治有
自我嫌恶的一面,缘此而可能想到的事。
今晚,近子前来告诉雪子和文子结婚的事,也是想打探一下菊治的反
应。菊治心想:她究竟是什么居心呢,自己可不能大意。近子本想把雪子介
绍给菊治,借此使文子疏远菊治,可是现在这两个姑娘既然都已成亲,剩下
菊治,他怎么想,本来与近子毫不相干,然而近子仿佛还要紧追着菊治心灵
上的影子。
菊治本想起身去打开客厅和廊道上的电灯。待菊治意识过来,觉得在
黑暗中,这样与近子谈话,有点可笑,况且他们之间也没有达到如此亲密的
程度。连修整庭院树木的事,她也指手划脚,这是她的毛病。菊治把她的话
只当耳旁风。但是,为了开灯而要站起身,菊治又觉懒得起来。
近子刚走进房间,尽管说了灯的事,但她也无意站起身去开灯。她的
职业原本使她养成了这类小事很勤快的习惯。可是现在看来,她似乎不想为
菊治做更多的事。也许近子年纪大了,或许是她作为茶道师傅,拿点架子的
缘故。
“京都的大泉,托我捎个口信,如果这边有意要出售茶具,那么希望能
交给他来办理。”
接着,近子用沉着的口吻说:“与稻村家小姐的这门亲事也已经吹了,
菊治少爷该振作起来,开始另一种新生活了。也许这些茶具就派不上什么用
场。从你父亲的那代起就用不着我,使我深感寂寞。不过,这间茶室也只有
我来的时候,才得以通通风吧。”
哦,菊治这才领会过来,近子的目的很露骨。眼看着菊治与雪子小姐
的婚事办不成,她对菊治也已绝望,最后就企图与茶具铺的老板合谋弄走菊
治家的茶具。她在京都与大泉大概已商量好了。菊治与其说很恼火,莫如说
反而感到轻松了。
“我连房子都想卖,到时候也许会拜托你的。”
“那人毕竟是从你父亲那代起就有了交情,终归可以放心啊。”
近子又补充了一句。
菊治心想:家中的茶具,近子可能比自己更清楚,也许近子心里早已
经盘算过了。
菊治把视线移向茶室那边。茶室前有棵大夹竹桃,白花盛开。朦胧间,
只见一片白。
夜色黑,几乎难以划清天空与庭院树木的界限。
下班时刻,菊治刚要走出公司办公室,又被电话叫了回来。
“我是文子。”
电话里传来了小小的声音。
“哦,我是三谷。。”
“我是文子。”
“啊,我知道。”
“给您打电话真失礼了,有件事,如果不打电话道歉就来不及了。”
“哦?”
“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我给您寄了一封信,可是忘记贴邮票了。”
“是吗?我还没有收到。。”
“我在邮局买了十张邮票,就把信发了。可是回家一看,邮票依然还是
十张。真糊涂呀。我想着怎么才能在信到之前向您致歉。。”
“这点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菊治一边回答,一边想,那封信可能是结婚通知书吧。
“是封报喜信吗?”
“什么?。。以前总是用电话与您联系,给您写信还是头一回,我拿不
定主意,惦挂着信发出去好不好,竟忘了贴邮票。”
“你现在在哪里?”
“东京站的公用电话亭。。外面还有人在等着打电话呢。”
“哦,是公用电话。”
菊治不明白,但还是说:“恭喜你了。”
“您说什么呢?。。托您的福总算。。不过,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栗本告诉我的。”
“栗本师傅?。。她是怎么知道的呢?真是个可怕的人啊。”
“不过,你也不会再见到她吧。记得上次在电话里还听见傍晚的雷阵雨
声,是不是。”
“您是那么说的。那时,我搬到朋友家去住,我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您,
这次也是同样的情景。”
“那还是希望你通知我才好。我也是,从栗本那里听说后,拿不定主意
该不该向你贺喜。”
“就这样销声匿迹,未免太凄凉了。”
她那行将消失似的声音,颇似她母亲的声音。
菊治突然沉默不语。
“也许是不得不销声匿迹吧。。”
过了一会儿又说:“是间简陋的六铺席房间,那是与工作同时找到的。”
“啊?。。”
“正是最热的时候去上班,累得很。”
“是啊,再加上结婚不久。。”
“什么?结婚?。。您是说结婚吗?”
“恭喜你。”
“什么?我?。。我可不愿听呀。”
“你不是结婚了吗?”
“没有呀。我现在还有心思结婚吗?。。家母刚刚那样去世。。”
“啊!”
“是栗本师傅这么说的吧?”
“是的。”
“为什么呢?真不明白。三谷先生听了之后,也信以为真了吧?”
这句话,文子仿佛也是对自己说的。
菊治突然用明确的声调说:“电话里说不清楚,能不能见见面呢?”
“好。”
“我去东京站,请你就在那里等着。”
“可是。。”
“要不然就约个地方会面?”
“我不喜欢在外面跟人家约会,还是我到府上吧。”
“那么我们就一起回去吧。”
“一起回去,那还不是等于约会吗?”
“是不是先到我公司来?”
“不。我一个人去府上。”
“是吗。我立即就回去。如果文子小姐先到,就请先进屋里歇歇吧。”
如果文子从东京站乘坐电车,恐怕会比菊治先到。但是,菊治总觉得
可能会与她同乘一躺电车,他在车站上的人群中边走边寻觅。
结果还是文子先到了他家。
菊治听女佣说文子在庭院里,他就从大门旁边走进庭院。
二
文子落坐在白夹竹桃树萌下的石头上。
自从近子来过之后,四五天来,女佣总在菊治回来之前给树木浇上了
水。庭院里的旧水龙头还能使用。
文子就坐的那块石头,下半部看上去还是湿漉漉的。如果那株鲜花盛
开的夹竹桃是茂盛的绿叶衬着红花,那就像烈日当空的花,可是它开的是白
花,就显得格外凉爽。花簇围绕着文子的身影柔媚地摇曳着。文子身穿洁白
棉布服,在翻领和袋口处都用深蓝布瓖上一道细边。
夕阳从文子背后的夹竹桃的上空,一直照射到菊治的面前。
“欢迎你来。”
菊治说着亲切地迎上前去。
文子本来比菊治要先开口说什么的,可是。。“刚才,在电话里。。”
文子说着,双肩一收,像要转身似地站了起来。心想:如果菊治再走
过来,说不定还会握她的手呢。
“因为在电话里说了那种事,所以我才来的。来更正。。“结婚的事吗?
我也大吃一惊了。”
“嫁给谁呢?。。”
文子说着,垂下了眼帘。
“嫁给谁的事嘛。。就是说听到文子小姐结婚了的时候,以及听说你没
有结婚的时候,这两次都使我感到震惊。”
“两次都?”
“可不是吗。”
菊治沿着踏脚石,边走边说:“从这里上去吧。你刚才可以进屋里等我
嘛。”
菊治说着落座在廊道上。
“前些日子我旅行回来,在这里休息的时候,栗本来了,是个晚上。”
女佣在屋里呼唤菊治。大概是晚饭准备好了,这是他离开公司时用电
话吩咐过的。
菊治站起身,走了进去,顺便换上了一身白色上等麻纱服走了出来。
文子好象也重新化过装。等待着菊治坐下来。
“栗本师傅是怎样说的?”
“她只是说,听说文子小姐也结婚了。。”
“三谷少爷就信以为真了,是吗?”
“万没想到她会撒这个谎。。”
“一点都不怀疑?。。”
转瞬间,但见文子那双又大又黑的瞳眸湿润了。
“我现在能结婚吗?三谷少爷以为我会这样做吗?家母和我都很痛苦,
也很悲伤,这些都还没有消失,怎能。。”
菊治听了这些话,仿佛她母亲还活着似的。
“家母和我天生轻信别人,相信人家也会理解自己。难道这只是一种梦
想?只是自己心灵的水镜上反映出来的一种自我写照。。”
文子已泣不成声了。
菊治沉默良久,说:“记得前些时候,我曾问过文子小姐:你以为我现
在可能结婚吗?那是在一个傍晚雷阵雨的日子里。。”
“是雷声大作那天?。。”
“对。今天却反过来由你说了。”
“不,那是。。”
“文子小姐总爱说我,快结婚了吧。”
“那是。。三谷少爷与我全然不同嘛。”
文子说着用噙满泪珠的眼睛凝望着菊治。
“三谷少爷与我不一样呀。”
“怎么不一样?”
“身份也不一样。。”
“身份?。。”
“是的,身份也不一样。不过,如果说身份这个辞用得不合适的话,那
么可不可以说是身世灰暗呢。”
“就是说罪孽深重?。。那恐怕是我吧。”
“不!”
文子使劲摇了摇头。眼泪便夺眶而出。但是,却有一滴泪珠意外地顺
着左眼角流到耳边滴落下来。
“如果说是罪孽,家母早已背负着它辞世了。不过,我并不认为是罪孽,
而觉得这只是家母的悲伤。”
菊治低下头来。
“是罪孽的话,也许就不会消失,而悲伤则会过去的。”
“但是,文子小姐说身世灰暗这种话,不就使令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