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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也想不到-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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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愿意去的话,今天晚上还有……”

    我的心动了一下。我不是说,我现在已经愿意去跳那种迪斯科了。我是想在舞会上去碰
见贺敏。这也不是说,我还对她有什么留恋。我是怀着一种恶毒的心理去见她和她的那个
“同学”,想给他们制造尴尬或某种不愉快或其它一些什么……

    我于是随口对副政委的儿子说:“那好吧,我再去看看。”

    就这样,我怀着一种说不清楚的心理状态,当晚又出现在省军区家属楼的那个单元里。

    情况还和上次一样,里间正在响着“弹棉花”声;虚开的门缝里可以看见各种扭动的身
姿。

    副政委的儿子给我打了个招呼,就急匆匆地投身于那个混乱的场所里去了。我坐在客厅
的椅子上犹豫起来。这一刻,我又后悔起来,觉得来这里没有必要。既然贺敏是这样一个
人,我为什么还要和她纠缠下休呢?我想了一下,准备再一次从这里溜走。

    这时候,我发现在这空荡的客厅里还有一个姑娘。她坐在我对面的暗影里,一声不吭地
在抠自己的手指头。

    我站起来准备走的时候,那姑娘似乎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她突然开口说:“你走吗?”

    我说:“嗯。我不会跳。”

    “我也不会跳。和我一块来的人不走,我想回去,晚了,不敢走……你是哪个单位
的?”

    我说了我的单位。我们单位是个有名的单位,这姑娘马上说她知道。她说她是西华饭店
的,离我们单们不远。

    “西华饭店?我常在那儿吃饭,好像没见过你?”

    我说完后,那姑娘笑了。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饭店那么大,我怎能认识她呢?她说:
“我在四楼,专为洋人服务……”她犹豫了一下,说:“我能不能和你一块走?我一个人不
敢上路……”

    我犹豫了一下,说:“可以……”

    她跑到里间给她一块来的人打了招呼,就出来提起她的小提兜,和我一块下了楼。

    我和这位阴生的姑娘骑着车,在人迹稀疏的街道上走着。

    我问她:“你是第一回来这里吗?”

    “是的。”她说,“我最近心里不痛快,我闪一块的一个大姐就带我来这里解闷,她说
跳迪斯科能把一切不痛快都忘了。可我一来,吓得连看都不敢看……你也是第一回来吧?”
她问我。我只好说:“嗯,我也是由于不痛快……”“你们是文化人,有那么好的工作,社
会地位又高,有什么不痛快的!不像我们,当个服务员,端茶送饭,谁也看不起!”“西华
饭店的服务员可非同一般!”我说。

    “照样还是侍候人的!我原业有个男朋女,和我一个餐厅的,后来考上了大学,就看不
起咱这个端饭的了,另找了一个大学生……现在是大学生吃香……”她竟然给我说起了这
些。我一下子沉默了——她的不痛快原来是这样。

    不知为什么,这个姑娘的话使我心里有点不好受。某种程度上,我像他一样,都被别人
甩了。而另外一方面,我又和他的男朋友一样,也甩掉了别人……

    我不知怎样再和这个陌生人对话了。只好说:“你也可以自己学,在知识上撵上他们,
这也许是最好的报复办法……”“我现在就学电大文科,只是基础差,跟不上课程进度……
你一定文化程度很高吧?你们那种单位都是大知识分子!”她在车上扭头看了看我,有点不
好意思地说:“你能不能帮助一下咱呢?”“我?”我一下不知该怎样回答她。

    “你不是说你常来我们饭店饭吗?捎着就能给我辅导……你吃饭不要排队,我给你从里
边端!”她竟然认真起来了。

    我不知该怎办,只好胡里胡涂答应了她……

    从这天以后,我就又认识了这个叫赵燕的姑娘。

    我几乎隔一两天就去西华饭店给她辅导功课。不知为什么,我很乐意这个自找的差事,
也许这样能稍微填充一下我的空虚的精神世界。我非常认真地帮助这个纯补天真的女孩子学
习。她对我非常尊敬,叫我薛教师。我感到了一种友谊和温暖。由于赵燕对我的尊敬,使我
觉得自己的一头长发实在丢人,就到理发馆剪掉了。那副蛤蟆镜也扔掉了。

    我愿意和赵燕的这种友谊长久地存在下去……

    但是有一天晚饭后,她一见我,就极其兴奋地告诉我,今天上午,她原来的那个男朋友
突然来找她,说要和她恢复关系……他说那个女大学生把他甩了……他请她原谅,并且发誓
咒要和一辈子好……我问赵燕:“你原谅他了吗?”

    “原谅了……”她说,“人都会有过失的。不管怎样,我心里一直爱他……”两行泪水
挂在了她的脸上。

    她用手揩了揩脸,说:“我对他说了这一段你对我的帮助,他说他很想认识你,和你交
朋友……”

    我真诚地为赵燕高兴——愿她的幸福天长日久……

    但我想,从这个晚上后,我再不会来这里了。赵燕的功课将会有另一个人来辅导。我不
应该再来这里了,以免她的男朋友产生误会——这种误会在恋爱的青年人中间极容易产生。
当我离开西华饭店的时候,鼻根不由得有点发酸。我突然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似乎在远方亲
切地呼唤着我的名字……我在大街上的人流中急速地走着,夏夜温热的风爱抚地摇动着街上
的树叶,亲吻着行人的脸颊。

    黄昏来临后,自行车的高峰也过去了,街道上清爽了许多。我随意走着,不知不觉竟然
来到了人民剧院的大门口。

    这里像通常那样挤着许多人。我看了看广告。知道是省乐团在演出交响乐。我已经很长
时间没来光顾这个令人喜受的地方了。我想起了和贺敏一块看《甘地传》的情影……那时候
心情是多么快活。谁能想到,后来事情会发展到了这样一种地步呢?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现在还是我。

    我看了看表,还没有演。我现在很想去听这个音乐会——

    尽管省乐团一般说来,不可能演奏高水平的乐章。

    交响乐在这个城市才刚刚开始兴起。一般年纪大的人不来听,他们宁愿不厌其烦地去看
那些老掉牙的地方戏曲。来这里的大部分是青年人,多数是男女结伴而来。

    售票口的小门已经关闭了——说明票已售完。

    我在最后一刻终于钓到了一张票。

    我走进剧场,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来,心情不像是来听音乐,而是到这个地方来休息一
下——我已经在街上瞎转了好长的时间,脚片了火辣辣地疼。

    一开始就是一个大型交响乐曲《北方的冬夜》。这是本省音乐学院一位副教授的作品。

    我没想到,我一下子就痴迷地进入了音乐所创造的境界。

    我增长住眼睛,陶醉在音乐之中。

    在那美妙的乐典声中,我似乎置身于故乡冬天的夜晚。我看见清冽的月光照耀着荒凉的
山野;山路像一条灰白的带子从村子里伸出来,消失在远方黑黝黝的山弯里;古铜色的山岗
静悄悄地屹立着。河道里,冰面闪耀着淡的微光;寒风吹过山坡和原野,割去穗子的高粱秆
和树枝上的柘叶发出了飒飒的响声。村子沉睡了,不时传来一声公鸡的啼鸣和狗的吠叫。突
然,耳边隐隐约约传来说书匠的三弦声,刷板的呱哒声……声音越来越近……现在已经是在
一个弥漫着旱烟味的热气腾腾的土窑洞里了。瞎眼的说书菝正在倾斜着上半身,醉心地弹着
三弦,说着古朝古代的故事。农人们有的头低倾,有的大张嘴盯着说书匠的表情变化,一个
个听得如痴加迷……窑洞外面,风轻轻呜咽着,地上铺满银色的月光……河道里的那座小桥
上现在似乎走过来了三三两两的人,烟锅的火光一明一灰……这些人进了村子,向那个传出
说书声音的土窑洞匆匆赶去…………当乐曲停止以后,我还完全沉浸在这一片梦幻之中。

    以后再演奏了些什么,我根本没有听。

    我在演出中间就离开了剧场,重新来到了街道上。

    街上几乎没有行人了,只有延点的电车哐当地行驶着,两条长辫子在空中的电线上碰击
出尉蓝色的火花。晚风迎面吹来,给人一种舒心爽气的凉意。

    我觉得脸上湿涔涔的,用手摸了摸,才发现我不知什么时候流泪了。我用手绢揩了揩
脸,急匆匆地向机关走去……


十六(郑小芳)

    过去的某种事不管怎样在人的感情上留下难以磨灭的磨灭的痛苦,但一个理知健全的人
总能够面对现实的——因为人不能掉头重返过去,而总得迈步走向前面。

    这并不是说,薛峰和我断绝关系给我带来的痛苦已经消失。不,这伤口已经留在心上,
很难痊愈。但我终归不是林黛玉,视爱情为生活的全部。如果是这样,当初我也不会来到这
里,会留在他的身边的。在爱情以外,生活中还有我们更值得珍爱的东西——那就是劳动、
事业和理想……

    我现在的全部心思都在我的工作上。上万亩的花棒成活率相当不错。现在这些小东西已
长到二三寸高了;嫩嫩的、灰绿色的茎叶,即使在长期的干旱中也显得很有活力——这是因
为它们的根扎得极深——甚至比地面上的茎叶都要长得多。花棒之所以能在沙漠里生长,就
是因为它能把根扎在很深的地下,因此不怕干旱。这小生命对人难道不也具有一种启发意义
吗?旅人们如果远方向这里遥望,现在不会看见这里有什么变化——仍然是黄漠漠的一片。
只有亲临此地,你才发现这里已不再是荒凉,已经有了幼小的生命。

    也许过不了几年,这上百个黄沙丘,就要变成了一片绿色的海洋,并且有繁密的花朵点
缀在其间。不用说,猖狂的毛乌素大沙漠将会又丧失它的一个前沿阵地。

    这就是我的最的安慰。

    我整天在这些沙丘上转来转去,防止牲畜进去侵害,查看是否了蚜虫——我已准备好了
乐果乳剂以对付这个敌人。

    一个人在这些荒无人烟的地方转来转去,确实很寂寞。我唯一的谈心对象就是我的花
棒。真的,我在心里不知对它就过多少温柔的话。当然,有时也和沙漠吵嘴,对着它那无边
无际的大本营发出诅咒或者挑战!

    在这期间,我同时准备我的下一个试验项目——栽桑树。我已经跑了周围许多的村子,
搞子一些调查,总共只发现了不到十棵桑钵。但这些桑都是灌木类,像拧条一样,桑叶营养
价值不大,叶片又小又粗糙,这里的人主要用于编织,从不养蚕,许多老百姓连蚕也没见
过。

    我准备今年十一月份从外地运来桑树苗,先在这里试种一百亩。当然,我知道乔木桑在
这里不好越冬,这里最冷的气温有时要达到零下37℃。春夏少雨,桑苗长不起来,而秋天
雨多,长得又太快,这样组织不充分,木质化不够,比较脆弱,越冬时很容易冻坏。

    我在心里祈告我的第一批小桑树苗将能越过今年冬天。天明年,我就可以用南方耐寒的
甜桑来嫁接了。我知道这件事的意义多么重大——如果我的试验能获得成功,这沙漠里将破
天荒有了养蚕事业!这些日子里,我在农场也另外搞了点小小的革命。

    我和吴有雄一块把一间闲置的仓库打扫干净,开辟了一个文化场所,原一的一些报刊杂
志都堆在曹场长的办公桌下,我们把这些东西都挪到了这里来。我把自己的一些书籍也拿到
了这里。另外,我们把建场时上级奖给这个农场的几面锦旗,也从一个仓库的角落里翻开
来,洗干净,挂在了这里的墙上。这个文化室俨然像一回事了。连曹场工也乐呵呵地在这里
转了几回。在我的强烈抗议下,曹场长不得不派人修起了厕所。在这以前,农场的人都随地
大小便。真气人,有些粗汉甚至大小便故意不避开我!不用说,在平时的生活中,我还是知
吴有雄交往最多。

    他是一个极好学的人,对什么知识都有兴趣。

    最后,他竟然把不适用本地耕作的小型拖拉机播种机和畜力播种机,重新组合配制成了
一种新型的播种机,拖拉机和牲畜都可以牵引,拉起来轻便,开沟效果好,播下的种子疏密
合理,容易通风透光。这个小小的改造已经引起地区农机局和农机研究所的极大重视,许多
地方都在推广使用了。

    他不仅喜欢机械知识,对于农业、牧业和林业方面的学问也很爱钻研,常来请教我一些
有关专业方面的知识。

    至于我自己,需要有雄帮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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