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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不宜再兴大狱,闻得昨日之事,暗中颇多牵涉权要,万一因此而上达天听,牵累必广,还请两位大人,俯念下情,只以盗匪行劫,适遇官兵搜剿,刻经斩获,业已肃清具报,则官私两面,均可交代,也不至累及地方,这不但贫道感激,便这一带地方绅民也感激。”
毓协台不由长长出了一口气道:“道长所见极是,便兄弟也是这等看法,天下事,省事则无事,原也该这等做法才对,但年大人却必欲穷究主使,那兄弟便不敢说咧。”
羹尧忙也向丁真人打了一躬道:“年某多蒙道长相助,幸免大难,适在毓大人未来之前即蒙相劝,自应遵命,不过此次入川,系奉圣命,自问并未开罪于人,而竟一再遇刺,终至唆使大股积匪围攻,实在百思不得其解,来日方长,如不据实奏闻,道长又将何以教我咧。”
梁刚忙也笑道:“方才小弟不早对年兄说过,这次我是不恤一切锐身急难吗?如今幸喜群寇就歼,大难已过,你难道还真的打算因此而让小弟到北京城里去打场刑部官司,和两位王爷对质吗?”
羹尧不由无语半晌,钱知县见状,忙又请安道:“论理两位大人说话,可没有卑职置喙余地,不过,这位梁绅却是这一方人望,事业买卖几遍北五省,稍涉讼累,也许风声所至便与信誉有关,大人和他既是故交,还望三思。”
毓协台也道:“钱令这话极其有见地,即使年大人不避权势,却也须为贵友计,不但梁绅不便染上这趟混水,便丁道长,既已超然物外,也万不宜卷入漩涡,这事还宜斟酌才好,要不然,以您这样道德清高,万一忽被官府传唤,不也不好吗?”
丁真人微笑道:“大人不必这样说,如以我个人而论,倒不怕什么讼累,我却实实在在是为地方和二位大人打算,须知我虽有家室子女,却一样可以举家远迁,只在那北天山绝顶,我不下来,官府胥吏,也无法寻获,却不比这位施主有偌大家业累在后面可比,更非两位大人各有官守在身,可以相提并论咧。”
说着又看着毓协台道:“我不怕大人恼,这事如闹大了,这首当其冲的,还在大人身上,第一项这里是大人驻守汛地,即使不能将那主使权要牵连出来,大人这纵匪殃民便难逃议处。
如果再将那三千两黄金呈上去,这受贿通匪坐实,便向轻处说,也难免要到宁古塔、乌里雅苏台去走一遭。万一再向重处说,那贫道便不好明言了,再说大人受人之托,没有能把事办好,反授人以柄,那个主儿又能放大人轻易过去吗?”
说罢,又哈哈一笑道:“便年大人世受皇上重恩,此番又奉旨钦点学政,虽说圣眷极隆,又能卷入诸王之争吗?万一皇上竟以朋党夺嫡相视,又岂能平安无事,所以贫道不惜费词相劝,也便是为了这些没要紧,却与自己无干咧。”
毓协台起初以为梁刚和丁真人怕牵累,才打算把事缓了下来,正在得意,打算借这一弱点,来要挟羹尧,却想不到丁真人忽然说出这番话来,不由又怔在那里半晌道:“如依道长之意,对此事又如何处置咧?”
丁真人大笑道:“这是官场的事,利害得失,还应由两位大人做主才是,怎么反问起贫道来。”
羹尧忙又愤然道:“道长不必多言,年某已经承教,此事吉凶祸福固难逆料。我已决定那折子非上不可,既使皇上圣怒不测,我有那两封信和三千两金子,至少也可以攀倒一两个,成败却在所不计了,纵使有对不过梁兄之处,也说不得咧。”
这一来不由大家又相顾默然,就在这时候,天雄忽然走了进来,向各人略一为礼,便在羹尧耳畔数语,又匆匆走出,羹尧似在沉吟了半晌,又愤然站了起来,把手一拱道:“各位且请稍坐,我出去一下便来。”
说罢径自走了出去,接着周再兴也退了下去,那间松棚之中,只剩下梁刚、丁真人、毓协台、钱知县四人,毓协台急忙把扯了梁刚悄声道:“梁剑翁,这事万不宜向大处闹,你既和年大人是旧交,还望从速阻拦才好,否则此折一下,兄弟固然不了,便你也不好应付咧。”
梁刚也皱着双眉道:“大人有所不知,此事商民已经对年大人劝说好久,无奈他只不肯听,却又有什么办法,如今我也想开了,将来即使两位王爷见怪,好在我只是相助杀贼,却不是什么叛逆大罪,便遭连累也说不得咧。”
说罢,只把头连摇,毓协台又看了丁真人一眼道:“老道长,您方才说的话对极了,此事如果真的奏闻上去,兄弟固然不了,便年大人也未见得便可操必胜之券,您还得多劝劝他才好。”
丁真人笑道:“我已费了好多唇舌,他却说什么也不行,那有什么法子,我本还有些许小事,打算求你两位,他这样一来,我便也不好说咧。”
毓协台忙道:“老道长如果有事,却不妨先对我说,方才我已说过,决无推诿之理,您快说罢。”
丁真人又笑道:“其实这也只是一两件小事,并值不得一提,虽然与我道门中稍有裨益,但在二位大人也不过多费上一纸文书而已,不过现在正事未决,却不必先说这个咧。”
毓协台忙又道:“无妨,老道长只管请说便了。”丁真人方道:“我只因这西北一带多天方教徒,道观却极少,纵有一二潜修之士,经典也颇不易致,所以打算相求两位大人,在京中代求一部道藏,俾使道众不至盲修瞎炼,但如今大事未决,只好作罢咧。”
毓协台忙道:“此事极易,包在我身上便了,此外还有须兄弟为力之处吗?”
丁真人又笑道:“事是还有一件,却更值不得一提咧,那便是我那两位老友刘谦刘让因为他父亲昔年曾殉流寇之难,虽然事在前明,闻得朝廷曾有可以一体旌表德意,也打算求二位大人设法准予建坊立碑以慰先灵,这是将来的事,如今更不必提了。”
毓协台不由开颜大笑道:“我还当什么大事,这更不算一回事,工部司员我有好多满汉朋友,固然不难核准,便我也可以用访闻申详请于旌表,这却不必一定要求年大人咧,不过方才的话,还求老道长再为婉劝才好。”
钱知县也道:“道长的事,我是无法效力,至于这两位刘老先生太翁殉难请予旌表,便我也可申详上去,但请放心便了。”
丁真人连忙稽首道:“既承毓大人钱老爷慨允,贫道当面谢过,不过那年大人的话却难说,还请恕我无法进言才好。”
二人又不由焦急,又一再相求,丁真人方允再为进言,请二人稍坐,退了出去,好半晌方才回来连连摇头道:“这年大人却不比大人爽快,贫道说了好半会,才答允将奏折缓发。”
毓协台不由大喜,竟不顾有失官体,深深一揖道:“老道长毕竟是人间仙侠,这真是一言九鼎了。”
丁真人慌忙还礼道:“大人且慢,他方才虽然答允把奏折缓了下来,却另有难题咧。”
毓协台忙又道:“老道长放心,无论什么难题,只他答应不将这事据实奏闻,我决无驳回之理。”
丁真人笑了一笑道:“他不但答应将奏折缓发,只大人肯把他这难题做到,便连那两封信也可以还你。”
毓协台反转有些不信道:“当真吗?那我更是一切遵命咧。”
丁真人闻言,忙又在他耳畔说了几句话,毓协台似觉一怔,半晌又道:“他当真连那两封信可以一齐还我吗?”
丁真人点头道:“只大人能将此事办妥,贫道便可保那两信原件交还。”
毓协台猛然一咬嘴唇道:“老道长但请放心,我深信此事定可办到,早则今晚,迟则明晨,决有以报命就是咧。”
丁真人又笑道:“此事就大人这一面说,也许有不便之处,不过为大人和钱老爷计,为两位老爷计,也非如此不可,要不然,这些匪类,将来有挟而求,那便更不好办咧。”
毓协台连忙点头称是,一面把手一拱道:“我们是一言为定,一切还仰仗道长大力。”
丁真人忙也答礼,一面道:“大人且请稍待,那三千两金子,便请就此先行带回如何。”
毓协台不由脸上微红道:“只老道长言而有信,可以替年大人做得主,那倒忙不在一时。”
丁真人又笑道:“大人放心,贫道虽然说不上可以替年大人做主,但他不答应,我也不敢率尔说这话。”
接着又道:“贫道效劳不周,那两封信,只待事了,便当奉上,但也决不会误事。”
毓协台闻言连连拱手道:“老道长,真是功德无量,此番事了,兄弟没有什么可以酬谢得,方才所言二事,必定赶办之外,您那道观,也必奏闻,请由工部饬建,以答稚意。”
丁真人忙又稽首道:“贫道区区微劳,焉敢望此,但求二位大人能为地方造福,便感激不尽。”
毓协台忙又拱手道:“兄弟一定如此,迟则一年,早则半载,这道藏和饬建银两文书一定下来,那位刘老先生建坊的文书,也决不会再迟,老道长如得要快一些,兄弟还可专人晋京从办。”
丁真人忙道:“若得大人如此成全,贫道更外感激。”
毓协台一面逊谢,一面连声答应。眼睛看着梁刚又道:“便梁剑翁此番出此大力,兄弟也必保举,现在却无庸多言咧。”
梁刚忙也称谢,丁真人又告辞出去,不多会,便见羹尧先走了进来,拱着手道:“适因那位马护卫有事相商,失陪之处,还望恕罪。”
毓协台忙也答礼,一面道:“适承丁老道长传话,兄弟是一切遵示办理,诸蒙成全,不仅兄弟和这位钱令感激,便两位王爷如知此事,今后也必另眼看待。”
羹尧笑了一笑道:“兄弟方才虽然诸多唐突,其实也只求无事,固然非万不得已决不愿开罪两位王爷,便对大人也决无为难之理,不过丁道长所言,还望大人不可误事,否则便难免彼此不利了。”
说罢,又提高了嗓子,叫了一声:“来呀。”那周再兴便又从外面走了进来,请了一个安道:“小人在此,大人有何吩咐?”
羹尧道:“前此毓大人曾有京中朋友托我带来两口箱子,可乘此取来,当面交给毓大人带回去。”
周再兴答应一声是,便又出去,将两口箱子提来,毓协台偷眼一看,果是原物,不由又是惭愧,又是感激,转不好说什么,正在支吾道谢,羹尧却大笑道:“这原是贵友托带之物,兄弟不过手足微劳,何足挂齿,此外那两封信,来日事了也必检交,大人但放宽心便了。”
毓协台想不到事情竟这样急转直下,简直喜出望外,忙也命人喊来贴身差弁,将两只箱子收下,一面道谢告辞,羹尧却换了一副面目,满面春风相送,丁真人也在松棚外面候着,等羹尧回转,方向马前闪出笑道:“贫道已经竭尽全力,适才所言,大人却千万不可失信令我为难咧。”
毓协台忙道:“老道长放心,不但此事,我必全力以赴,便那道藏和建观建坊等事,也必立即赶办,兄弟别无他长,但交友以诚,却是可以自信的。”说罢又连连拱乒道谢不迭,等走过一段路去,又和那贴身差弁附耳数语,那差弁携了两口箱子上马,唯唯领命而去,钱知县见羹尧忽将两箱金子当面还他,又听连那两封信也可以交还,不由惊异,连忙赶上一步,并马而行道:“这年学政怎么忽然前倨后恭,竟将这两口箱子还了大人,那两封信能靠得住,也还我们吗?”
毓协台微笑道:“这事少时再说,不过贵县还须守口如瓶才好,否则事如不成,不但那两封信无法要回来,也许我们就立刻有杀身大祸咧。”
钱知县不由又吓了一大跳道:“他不过一个学政,终不成能够动手杀人吗?”
毓协台大笑道:“老兄想错了,他便再跋扈骄横些,焉有敢杀朝廷命官之理,我说的另外又是一件事。”
接着略一沉吟,等离开那松棚里许,忙又勒马,命随从差弁远远站着,正色向钱知县道:
“此事所关极重,老兄却不可再糊涂大意咧。”
说着又附耳说了一阵,钱知县始而一伸舌头,继而又点头道:“大人此计甚妙,卑职决定遵办,否则这后患也真无穷咧。”
毓协台又吩咐一声仔细,便一同策马回到摘星崖上,等到双盛客栈,郁天祥、荣禧等人全迎了出来,悄问此行如何?毓协台摇头道:“那年小子简直得理不让人,这话却太难说了,我们且到里面再说便了。”
钱知县也道:“这只怪我们不好,把柄一落人手,要想再回来,谈何容易。”
众人不由又全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