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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怎么样?”
“怎么样?他硬是逼着马大炮拆东墙补西墙,从银行贷了四万元的款给了那帮农民。马……”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有什么好议论的?事儿是我和王书记安排的不假,本意是为村民解决点实际困难,但没想到事情会弄到这种地步。农民兄弟这阵骂我们是贪官、赃官,我们只能认了。刘县长一来就把这桩令人头疼的事了结了,是好事,我们求之不得。无论他采取哪种措施,用了什么办法,把问题解决了,就很好,我举双手赞成。”说完这些,见王哲思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又冷冷地补充几句,“我们有些同志,干起工作本事不大,在领导间搅点儿是非,倒是劲头十足。请你转告这些人,这样下去很危险,是一定没有好下场的!”
“另外,听说刘悠然前些天还专门去了趟西吉乡……”王哲思脸皮也厚,挨了训斥面不红耳不赤,又一次往茶杯里冲了些水,吹口气,喝一口,又说。
“去西吉有什么稀奇的?昨天我不也去西吉了,怎么,也要给我编排些什么?”钟忠一脸的不屑。
“他去和你去不一样。你去是因公,是下乡检查指导工作。他去却是去看人,看他的一个学生。”
“看学生怎么了?老师看学生,学生看老师,人之常情。这上面也有什么文章可作?”
“你知道他专程看的这个学生是谁吗?”王哲思终于亮出了底牌,“这人你很熟,姓杨名永生的便是。”
“杨永生是他的学生?”钟忠心里一悸,脸拉得更长了。
“刘县长还说,一定要给他个说法。”
王哲思说的杨永生,是政府办的前任秘书,高高的个儿,白白的面皮,戴一副蓝框细边近视镜,看着就有股儒雅气。他不但相貌可人,还很有文采,每年县里的政府工作报告、大点的工作总结都出自他手。有时县领导临时要个急点的材料,拉崐了他往招待所一塞,再甩上一包好烟,要长要短,一时三刻一挥而就,保准你拿去就能派上用场。因此,他是几任县长都看好的政府办公室主任人选。
可能是因为恃才自傲吧,杨永生也有一些坏毛病,其中致命的便是好色。
因为工作关系,杨永生少不了经常往几个县长副县长家跑,钟忠做代理县长时,为去掉那个代字,常要秘书为自己准备各种材料,因此,那段时间杨永生往他家跑得也特别勤。谁知,一来二去,他竟与钟忠的独生女儿小雅搞到了一起。待钟忠夫妇察觉时,小雅腹中已有了杨永生的骨肉。
要是换了别人,就是千不满、万不愿,也会快快让他们把婚事办了。毕竟女儿的名声要紧。可对杨永生,从工作出发,钟忠是一千个满意,一万个看好。但从亲情出发,他是一千个不满意,一万个看不上眼。
“别人家怎样我管不着。我的女儿,说破天,我也不会让他嫁给这个坏小子。他那些破事,我眼里心里一本账。那纯粹是个流氓、是个淫棍。你今天和他办了喜事,他明天就会在别的女人面前大献殷勤,后天他就有可能把你当抹布一样给甩了、给扔了。”
“我不怕,我相信他对我的感情。”小雅挺着微微隆起的腹部,极力捍卫着自己的爱情。
“你相信,可我和你妈不相信,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往火炕里跳。”
但任老两口说破嘴皮,女儿还是非杨永生不嫁。无奈之下,钟忠和老伴又去找杨永生,要他主动退出,并提出可补偿点钱给他。不想杨永生态度比女儿还坚决,不但不答应退出,还把钟夫人给他的两千元钱撒得满地都是。
“我爱的是小雅这个人,不是钱,更不是你们家的权势。”杨永生在宿舍大喊大叫。
事情僵到这份上,钟忠再无计可使,只有以酒浇愁。那段时间是钟忠一生醉酒最多的时期。
“钟县长要是放心,这事交给我来处理,我一定尽快把它摆平。”
这事不知怎么被马大炮知道了,主动提出由他来了结这事。钟忠心里烦,想也没想就就点了头:
“你真要把这事摆平,我设家宴感谢你。”
“设家宴不敢,能到钟县长府上讨杯酒喝,我就心满意足了。”
马大炮话中有话,相识这么多年,他宴请过钟忠无数次,钟忠喝他的酒,少说也有百斤,而他却从没到钟忠家喝过一杯酒。一是钟忠很少在家摆酒,不只他,现在没哪个领导会在家里摆酒。即使招待亲朋,也都安排在饭店酒楼里,由公家买单;二是即使摆酒,常务副县长的座上客也不会有马大炮这号的。
钟忠以为马大炮这是在为自己宽心,不过说说而已,谁知当天晚上杨永生就遭人暗算,被打折小腿,住进了医院。
事情发生后,钟忠把马大炮叫到家里好一顿臭骂:“你立马给我去公安局自首。不然,我这就打电话叫人来铐你。”
“你让我去自首什么?这两天我见都没见过杨永生,叫我怎么去自首?撒谎报假案、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马大炮的口气比当县长的还硬,说自己这几天忙,还没顾上想这事,“那小子到处沾花惹草,不定得罪了哪个道上的人。也是咎由自取。这样也好,省得我们再劳神。”
听马大炮说得这样坚决,钟忠虽心存疑惑,也只好信其所说了。
政府办秘书被打,公安部门自然非常重视,并很快成立了专案组,但查了几个月,终没查出个头绪来,最后只好作为悬案挂了起来。倒是“甘为爱情抛头颅洒热血”的钟小雅说到做到,铺盖卷一夹,去了医院,与杨永生做起了病床夫妻。
一月后,杨永生刚能拄着拐杖下床走动,一纸任职通知又将他发配到距县城最远的西吉乡做副乡长,具体分管农业。他本是学农出身,这也算是量才重用,他即便心中有气,也没法发得出来。
常言说得好:上苍是最公平的,你有所失,他必会让你也有所得。杨永生六月中旬下的乡,八月末,在县一小任教的钟小雅就以夫妻分居的理由,请调到了西吉乡中心小学。这阵,她肚里的孩子已经六个多月,肚子大得像扣了口锅。
这件事中,唯一的失败者是钟忠,不但赔了女儿折了兵,还落了个公报私仇的骂名。
“杨永生去西吉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次酒后,终于没忍住的钟忠问组织部长邢国英。
“不是你和王书记交办的吗?”
“我……交办……”一句话顶得他再没了声气。
往后王哲思还说了许多,但钟忠都没有听进去。王哲思什么时候走的,他也懵懵懂懂没很在意。
“他竟去看杨永生,还要给他个说法。他想给个什么说法?这说法他要怎么个给法……”这一晚,钟忠脑海里转的全是杨永生、刘悠然,刘悠然、杨永生。
千说万劝,好不容易送走敬万民伞的,政府大院又迎来了一帮示威的。准确点说,不是“迎来”,而是他们根本就没走。
示威者是县水泥厂的一帮工人,严家正也在其中。他们与南平村民几乎是同时进的政府大院,不过人没南平那么多,也没像南平的村民那样张张扬扬,成群结队,又敲锣,又打鼓,还高擎着万民伞。他们化整为零,分散而来,在政府大院聚齐后,崐也只是静静地站在南平村村民的背后,静观事态的发展。若不是后来的变故,谁都崐以为他们只不过是看热闹一族。
终于,南平村民在刘悠然收下绣有“青天明净,春风浩荡”的万民伞后,千恩万谢地走了。水泥厂的工人们也跟在后撤的村民后面,慢慢往外走,不过他们的脚步要比南平村民迈得小得多,频率也没他们来得快。这样,片刻时间,他们就与南崐平村民拉开了距离。
刘悠然、钟忠上楼去了,边看热闹边劝解村民的政府各部门工作人员也相继离去。突然,即将出门的这一群猛地一个转身,一条横幅高高悬起在他们头顶,上面一溜墨写的大字:主人下岗客人上岗敢问这是谁家之天下
“干什么的?你们……”
几个刚刚松了口气,坐上警车准备离去的公安干警又匆忙跳下车,扑向高举横崐幅的这一群。
“我们是县水泥厂的工人,我们要和县领导对话。”
“我们有事要向县领导反映。”
“和县领导对话,你们?没看见领导都忙吗?添什么乱!反映情况,写好书面材料,派代表来。”
“我们有材料,我们就是代表,代表全厂217名工人。”
工人们一边回应着公安干警的话,一边簇拥着横幅向政府大院纵深前进。
“哎哎哎,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要上岗──”
“我们要上岗──”
“我们要工作──”
“我们要工作──”
“惩治贪官污吏,灭绝不正之风──”
“惩治贪官污吏,灭绝不正之风──”
突然间,工人们呼起了口号。
“把他给我抓起来。”带队干警警棍一抡,指挥属下扑向领呼口号的严家正。
“人民警察爱人民──”严家正一边往人群里钻,一边又呼出一句。
“人民警察爱人民──”
“我们要上岗,我们要工作──”
“我们要上岗,我们要工作──”
工人们在不停地呼着口号、左挡右扑掩护着严家正的同时,一步步向政府办公大楼涌来。
本来刚才聚集在政府大院里看热闹的人群并没完全散去,这阵见又有热闹可凑,又纷纷折转了头,重新涌入大院,有些甚至跟着工人们凑热闹,也大声野气地狂呼乱叫着。大院里一时混乱不堪。
“许达观──”
“滚出来──”
“许达观──”
“滚出来──”
片刻间,工人们又改变策略,所呼口号一下有了针对性。
他们要求“滚出来”的许达观,是县里分管工业的副县长,也是他们的前任厂长。这阵许达观看完热闹,刚刚被刘悠然请到县长办公室。
“这里有一封群众来信,你看看。”刘悠然将前两天严家正亲自送来的一封群众来信正面摊开,推到坐于对面的许达观面前。
“很正常的工作调动,厂里应该有这个权力。”许达观扫一眼来信,轻描淡写地说。
“问题是刚刚安排一批工人下岗,又往进调人,是不是有点……”
“下岗是宏观调控,调人是工作需要,两件毫不相干的事不能往一块儿扯。再说了……”
就在这时,工人们的口号声传了进来,许达观探头往外一看,脸一下白了。
刘悠然心下一沉:“他们果然采取其他行动了。”那封群众来信的最后,写有这样一句话:“如果两天内不见答复,我们就将采取其他行动!”当时想这不过是崐群众为引起领导重视说的一句硬气话,没想到他们敢想敢做,说到做到,真的在两崐天后采取了这种过激的行动。
刘悠然紧随许达观之后冲出办公室,往楼下看一眼后马上说:“打电话,赶快打电话,欧阳明搞的什么鬼。叫他马上来,把人立刻领回去。”
“就是就是,这个欧阳明也太不像话。这搞的是什么名堂嘛。我这就打电话给他,让他赶快来把人领回去。”
就在许达观拿起手机拨号的当儿,工人们已涌进办公大楼,向政府主要领导办公的第二层冲来。
★:十一
水泥厂厂长欧阳明这阵正在与三眼泉度假村一沟之隔的小泉沟躲轻闲。
早在五天前,他就打探到下岗工人们要去政府大院闹事的消息,副厂长老蒋问他是否做做工作,省得惹出大的麻烦。
“做什么工作?他们这样闹我求之不得。”欧阳明这些天心里正烦,明知道产品积压严重,一大半工人下岗,与台商合资的事八字没见一撇,人家只留下一句“回去商量商量,争取合作愉快”的话,各位领导就今天一个,明天两个地往进塞人。塞些年轻的、能干的倒也罢了,好赖他们有些力气,干不了细活,可以干粗活。气人的是他们硬塞进来的,偏偏是些不能干的,不是老弱,就是人到中年的妇女。特别是上周许达观亲自安排的那个,都57岁了还硬要往进调。工人闹事,好!我若不是厂长,我也去闹他一次。
话是这么说,但事却不能这样做。欧阳明一边安排人密切注视工人们的一举一动,一边又有意无意地透露些上级领导不断安插闲杂人员的信息刺激工人们,前天还把已经57岁的那老头的调令,有意遗留在传达室,让工人们传看了好半天。以他现在的心态,巴不得工人们快闹、大闹,闹翻天、闹得不可收拾好。
昨天夜里听说工人们今天有行动,一大早他就叫上老蒋,驱车直奔三眼泉,“让他们闹去,闹得阵势越大越好。物极必反,事情闹大了自有人出来收场,我们乐得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