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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隅首东边那一家,他们才是正宗!”
5、赵写家和鬼子肉
郑喜成买了一包鬼子肉,觉得这太不成敬意,便又买了一只烧鸡,掂来一瓶张
弓酒。赵写家责怪他说:“你一月才弄几个钱?这太破费了!”他接过酒瓶,用牙
齿将瓶盖咬开,咕嘟咕嘟一阵响,将两个玻璃杯倒满,两人便喝起酒来。
郑喜成看着那鲜红的肉块,疑惑地问:“赵老师,这鬼子肉是牛肉吧?看这肉
丝儿,多粗!”赵写家撕了一块递给郑喜成说:“你先尝尝,味道怎么样?”郑喜
成细细咀嚼着,品味着:“好吃,好吃!”赵写家又问:“吃出啥味道没有?”郑
喜成摇着头说:“没有!不像猪肉,也不像牛肉,是不是狗肉?”赵写家洋洋得意
地说:“告诉你吧?这是驴肉!”郑喜成一怔:“驴肉算啥好东西?过去卖不掉,
有些肉食摊儿暗暗掺到牛肉里卖,要是碰到回民,那可就要闹成大事了!”
赵写家吃一口鬼子肉,喝一口酒:“此一时也,彼一时也!现在鬼子肉已成了
咱县的名优特产,正在申报专利呢!你真是孤陋寡闻,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赵
写家告诉郑喜成说:“这鬼子肉是特殊工艺制作的,若细究起来,发明权要归属于
小日本!”
赵写家今天显得特别高兴,他自饮自酌,谈得兴致勃勃。他说:“我对这鬼子
肉的发明权专门作过考证,那是1938年日本鬼子侵占咱豫东,当时驻防在咱县城的
是日本的一个小队长,他吃腻了鸡鸭鱼肉,逼着炊事员做一道不同于鸡鸭鱼肉味道
的大菜来。炊事员作了难,做了几道菜都不合那小队长的口味,最后拉出去要砍头。
正巧有个小鬼子从乡下牵来一头黑缎子似的小毛驴,长得膘肥体壮,滚瓜流油,那
小队长一下高兴了,连声叫着好的好的,今天就吃这个,由我来操作!那小鬼子说,
驴肉不好吃,有一股别味儿。那小队长摇着头说,我自有办法,我自有办法!那小
队长把那小毛驴牵到一间小黑屋里,先架上劈柴火,烤得小毛驴直流汗,然而端来
一盆拌有酱油和各种佐料的水盆,叫小毛驴喝。小毛驴喝过后,小队长再架起火来
烤。这样烤了喝,喝了烤,直弄得小毛驴奄奄一息,才杀吃了。那肉炖出来一尝,
呀,真是鲜嫩可口,美死了!”
郑喜成是农家子弟,他对牲口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听了赵写家的津津乐道,他
胃口大减,连声说:“太残酷了,太残酷了!”
赵写家依然吃得兴致盎然,那一大包鬼子肉几乎被他风扫残云似的报销了。他
抹抹嘴唇,又点燃一支烟,接着往下说。“这几年改革开放,市场搞活了,都在挖
掘本地传统产品,这鬼子肉一下子走红了全县,也走红了省城。去年省里有个大人
物来咱县视察,品尝了这鬼子肉,连声说好,并指示有关部门,赶快开发这个新产
品,向国外出口!”
赵写家的兴趣好象全在鬼子肉上,把郑喜成来拜师的事儿早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郑喜成看那一瓶张弓酒快喝完了,又赶忙跑到街上买了一瓶孔府宴酒。赵写家看看
那包装盒上的广告词儿,喝孔府宴酒,做天下文章!忽然醒悟过来说:“你小子聪
明,你这哪是去买酒,你是提醒我给你讲讲那篇文章的写作吧?年轻人,你过虑了!
实话告诉你,我就是再喝一瓶也不会把正事丢掉。在县委干了这十几年,咱从来没
有误过事,当秘书没有这个小本事还能当秘书吗?”
赵写家虽然醉意朦胧,但思想还清醒。他说:“上午讲哪里了?你别说,你别
说,叫我想想,叫我想想!噢,我想起来了,你问张春海为啥要叫你写这狗屁文章
是吧?怎么样?我没记错吧?这证明我没喝醉,我脑子清亮着哩!好,我看你也是
个诚实人,我就把老底向你交待清楚吧!”
“张春海这小子野心不小,他还想往上爬啊!”赵写家刚开了个头,又忙打住
话题说:“这是党内秘密,我不能犯自由主义。”他自我解嘲地笑了笑,“我只能
告诉你,这篇文章对张春海至关重要,我一定全力帮助你把它写好。刚才我说的那
些话全当大风刮跑了。 在党办工作嘴要严, 你千万要记住这一条!”郑喜成说:
“你真是我的好老师,这次能认得你,亲耳聆听你这一番教导,真是我三生有幸,
我一定铭记心中!”
赵写家酒足饭饱,一边打着酒嗝,一边说:“李白斗酒诗百篇,我虽不是李白,
但每逢叫我写材料,行政科都得先给我准备两瓶好酒。我这个人呀,两眼一睁,忙
到熄灯,两袖清风,一肚子酒精!今天喝了你的拜师酒,我要把我的看家本领全传
给你,你要牢牢记住!”
赵写家是个实在人,他把当秘书的经验全掏出来了。他说,当秘书第一位的任
务就是要像蛔虫那样钻进领导者肚子里,把他的心理爱好和脾气摸清楚。有的领导
为了显示自己的理论水平高,总爱在讲话中引经据典,一会老马老毛如何讲,一会
儿还要来个老邓如何说。有的领导为了显示自己工作深入,了解下情,总爱引述一
些下面的典型,证明自己对当前形势的分析如何正确。还有的领导追求一种会场效
果,希望在会场里能出现一些笑声,因此他们希望引一些来自群众中的歇后语顺口
溜,还有一些新民谣,比如十种人呀,比如大沿帽两头翘呀,比如革命不怕喝酒难,
三陪过后尽开颜呀,等等,这些话最能取得明显的会场效应。说实话,不少顺口溜
都是群众创作然后由领导在大会上传播出去的。那些讽刺贪官的顺口溜往往能引起
某些贪官的共鸣。为啥哩?他们有亲身体验嘛!
赵写家跑了题,把揭露和讽剌贪官的顺品溜背了一套又一套。郑喜成只得拦住
他的话题问:“张书记是属于哪个类型?”赵写家说:“刚才我是一般而论,是为
你以后当好秘书作参考。张春海嘛,他不会在乡下干久的,他想进步进步,动动窝
儿!”郑喜成问:“有人想进步,一般是请记者为他写几篇新闻报道,制造点儿政
绩。张书记为啥要写这理论文章?”赵写家说:“你不懂,你不懂!请记者给自己
吹吹,固然重要,但不是人人都需要。张春海在古河乡时间很短,吹过分了还会适
得其反哩。这理论文章嘛,既可以表明他的工作成绩,又可以显示他的理论水平,
因此,这不是一般的讲话稿,他一定有别的用处。”郑喜成仍不得要领,一个乡党
委书记写理论文章有何用?
赵写家皱着眉头, 细细琢磨着张春海亲自拟定的那个标题, 嘴里喃喃地说:
“新思路,新思路,什么是新思路?”他一拍大腿站起来说:“明白了,明白了!
前任市委书记曾去山东参观学习,提出学习山东模式,让乡镇企业遍地开花,要求
村村上项目,家家办工厂,一家伙弄得乡镇企业产值猛增几个亿,这位市委书记不
久便提到省里去当副省长了。这次新上任的市委书记最近去苏南和温州考察,回来
后又提出学习温州模式,大力发展个体私营经济,走公司加农户,产销一条龙的新
思路,市报上还展开一场大讨论,净是空对空!”
郑喜成回想起那天张春海跟他的谈话,顿有所悟,他问:“赵老师,张书记在
这上面标出的发展乡村工业的新思路是不是从理论上论述一下发展个体私营企业的
必要性和紧迫性,再结合古河乡的实际证明它的可能性呢?”“你真聪明!”赵写
家乐得站起来,又一次拍拍郑喜成的肩膀:“你有了这个认识,文章就等于写成一
半了!”
赵写家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精装笔记本,跟文革时期的毛主席语录差不多,分
别摘录有中央文件,领导讲话,报纸社论,还有典型材料。这里面分门别类,纲目
分明,有一部分新摘抄的就是温州模式材料。郑喜成一看如获至宝,往胳肢窝里一
夹说:“赵老师,这材料太好了,乡里平时订几份报纸,没来得及送到办公室就被
人卷烟吸了,想找份参考资料也办不到。你真是有心人,竟然积累这么多,这对我
太有用处了!”赵写家却把那本资料抢回来说:“你拿走可不行?我随时都可能有
用!”郑喜成忙上街买了二斤鬼子肉和两瓶孔府宴,连喊几声赵老师,并且向他保
证说:“你只要给我打个电话,我立马送来,决不耽误你用!”赵写家说:“怪我
喝多了二两酒,把这珍贵的秘密泄露给你了……”
6、走,到老河报去!
郑喜成回到乡政府,把门一关,按照赵写家的指点,紧扣新来的市委书记的新
思路,把本地一些实际材料揉进中央领导和报纸社论多次阐明的观点里,再作一番
理论性的分析和论述,于是乎一篇理论色彩相当浓厚且有本乡本县和本市典型材料
的洋洋五千字的大作便在郑喜成桌头诞生了。此时正是清晨六点来钟,旭日临窗,
霞光满天,清风习习,百鸟齐鸣。他忘记了疲劳,急匆匆跑到邮电所,推开黑牡丹
的房门,说:“我写好了!我把稿子写好了!”黑牡丹还没起床,穿着贴身的内衣,
一跃而起,忙接过郑喜成那篇文章,从头至尾细读一遍,连声说好:“好,写得好!
真不愧是大作家啊!”郑喜成说:“我拿给张书记看看去吧?只有张书记满意,才
能算好。”黑牡丹说:“看你写得潦潦草草的,送给张书记看,他不说你太不认真
了吗?”郑喜成看满篇都是龙飞凤舞,便笑笑说:“对,对,我再抄一遍吧!”黑
牡丹看郑喜成满眼都是血丝儿,就说:“你休息吧,我给你抄!”
郑喜成没想到黑牡丹还有一手好字,她用工笔正楷将稿子誊写得清清楚楚,简
直跟印出来的一样。郑喜成真诚地说:“太谢谢你了!”黑牡丹问:“咋个谢?”
郑喜成脸红了。黑牡丹微闭双眼,作出一个期待的动作。郑喜成却被这动作吓跑了,
他说:“明天咱去县城,我请你吃鬼子肉!”黑牡丹嗔了他一眼:“傻冒!”不过,
看着郑喜成那憨态可爱的样子,她还是暗暗笑了。
郑喜成毕恭毕敬地把稿子呈送到张春海案头; 本想得到一番夸奖,不料张书记
用不信任的目光扫了他一眼说:“这么快就写好了?”目光里除了不信任外,郑喜
成还发现一种偏见。一个学生娃刚进机关,你能一下子拿出像样子的文章来吗?郑
喜成有点儿后悔,若是我用它十天八天,每天在小屋里憋出几头热汗来,张书记肯
定会对我这种吃苦精神和认真劲儿大为称赞,还会从中看出我对他的尽职尽责和忠
心耿耿,从而对我留下一个好印象。领导对自己的部下要求的并不仅仅是能力和水
平,而是忠心是听话是服从,你若是太冒尖儿,甚至在某些方面超过他,那你就可
能处处受限制受约束受打击,你这辈子可就要倒霉了!
郑喜成的分析果然不错,张书记翻了几页,便说:“这不是写篇新闻报道,把
事情经过叙述清楚就行了。这文章是要下一番工夫的,既要达到一定的理论高度,
又要有实际经验的总结和概括。”郑喜成心里凉了半截,轻声解释说:“张书记,
我是先拉出来一份草稿,想请你看看整个大框架如何。”张春海仅从鼻孔里嗯了一
声,目光便落在那稿子上,再懒得看郑喜成了。郑喜成自感招了个没趣,便灰搭搭
的从张春海办公室里退了出来。
乡政府满院子栽着泡桐树,那阔大的枝叶搭出一片绿荫,使郑喜成感到这小院
别有一番情趣。他虽然仅仅来了十来天,就已爱上了这个小院。若这篇文章不符合
张书记的要求,自己又得去钻那玉米棵子了。郑喜成的情绪坏透了。他在小院里转
了一圈又一圈,可惜这院子太小,转了几圈一看表才过去十分钟,这样转下去,别
人不说我是神经病吗?乡政府里没有他可以谈得来的人,明知黑牡丹对他有点儿情
意绵绵,最后他还是转到邮电所里来了。
邮电所里依然很冷清,黑牡丹正趴在桌上写什么。郑喜成悄悄来到她的身边,
目光越过她的肩头,只见那稿纸上写着一行题目《假合资的骗局》。啊,黑牡丹也
想走这条路?郑喜成突然生出一份嫉妒,若是张春海看中了她,我这笔杆子岂不被
她顶掉了?
“俺村又出现个好典型,报道出去肯定又能产生轰动效应!”黑牡丹也不管郑
喜成爱听不爱听,就独自讲了起来。她说:“俺村跟南方一家企业谈成一个新项目,
村民们千辛万苦集资十万块钱,合同签订了,机器也拉回来了,可安装好一试车,
才知道那机器是早被淘汰的一堆破铜烂铁,根本没法用。”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