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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到边远的地方躲一躲。”郑喜成问是啥灾?那小民警也说不清,只说:“此
话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出去几天躲躲有何妨?”郑喜成也猜想到那篇报道会给
他惹麻烦,他告别小民警,离开了看守所……
袁书记急于弄清郑喜成的下落,张春海追问办公室主任,办公室主任着了急,
去找那两个保安,两个保安吞吞吐吐地说了个“看守所”,这下把办公室主任吓坏
了,忙说:“你们可不敢这样说!要是追究起来,可不得了。”经过一番查找,听
说郑喜成独自走了,心里才猛一轻松。但是找不到郑喜成,便难向群众说清。公安
局长只好亲自出面说:“你们不要上当,我们这里没有关押郑喜成!你们要是不相
信,就派代表去看守所查看查看吧!”
一般老百姓谁敢到大牢里去随意查看犯人?弄不好,把门一关,也把你搁里头
了。所以,有人在县城转了一圈,觉得没啥好看的,一个个都走了。但是大槐树村
的老娘们却胆大包天,竟然走进了看守所,一个号子一个号子地查看,边查看边吆
喊:“喜娃子,你在哪里呀?乡亲们都来看你来了,你在哪里关着,就叫喊一声,
大伙儿为你申冤报仇。”喊了半天,查看半天,在看守所前前后后转了几圈,也没
有看到喜娃子的影儿,她们这才放心地走出看守所,对大伙说:“监狱里真的没有
喜娃子。”大伙才陆续回家去了。
一场骤然而起的风波就这样平淡无奇地结束了,这让不少人大失所望,有人骂
郑喜成:“这小子太没骨气,既然跟县里顶上了,那就当面鼓对面锣地干到底嘛!”
群众刚散去,从北京和省城来的记者陆续赶到平原县来,他们要进行追踪报道。
他们不找书记也不找县长,却一竿子插到底,要到大槐树村去了解老支书之死和向
学生派购棉花的事。袁书记和张县长一下慌了脚,立马通知运管所,凡到古河乡的
汽车一律停运,理由自然好找,路断了。从县城到大槐树村有五六十里,若步行可
不是好走的。有的记者只好在县城住下。这给县里提供一个机会,书记县长亲自出
马,分头宴请各路记者。有两个记者不吃这一套,他们雇了一辆机动三轮,直奔古
河乡去了。
记者登上老黄河大堤,面前是一望无际的防护林。虽然已是初冬,但那黄叶飘
零的景色仍然十分秀美。风从树梢上吹过,发出一阵轻轻的涛声,好像置身在大海
边一样。树林里有鸟儿在唱歌,有羊儿在鸣叫,还有孩子的读书声。记者被吸引,
也怀着好奇心,走进了密林深处。
一个瘦弱的青年在树林里徘徊,口中念念有词地朗读着:
太阳哭了,
月亮笑眯了眼,
乌鸦发出夜莺的叫声,
小河爬上了山岗。
他目光滞呆,言语模糊,呈现一副疯颠模样。当记者得知他就是夏风,使出浑
身解数,启发诱导,想从中得到自己所需要的材料,但郑喜成始终发出的是嘻嘻嘻,
哈哈哈,嘿嘿嘿,嗬嗬嗬……记者大失所望,嗨,原来他是个神经病!
记者们感到很奇怪,那文章写得语言流畅,层次分明,思路明晰,感情真挚动
人,这么精彩的文章怎么会出自一个神经不正常的人之手呢?
两名记者回到县城,向同行们通报了情况,大伙都感到受了愚弄。张春海没有
想到事情竟会以此圆满的结局而告终!他立马召开新闻发布会,说:“郑喜成跟随
我多年,我最了解他。他上高中时就神经不正常,写的那诗更是疯疯癫癫的,什么
太阳哭了,月亮笑了,大白天净说些胡话!班主任老师当时就说他是个疯子,他自
己也起名叫夏疯子,只是编辑觉得这名字不太雅观,才给他改为夏风。一个疯子胡
扯八诌,你们能相信吗?”说到这里,他更是得意起来:“这个夏风造谣说学生被
关在校门之外,你们到下边看看,哪个学校不在正常上课?让学生动员家长多交爱
国棉,这事是有,可我们是为了向学生进行生动而实际的爱国主义教育,这有什么
错?”
记者们终于被说服,有的打道回府,有的则被热情的主人挽留下来,去采写本
县的先进典型。不久,几家大报便有大块文章发表,默默无闻的平原县一下名扬四
海,从而冲淡了一时笼罩在县城上空的阴影……
尾声
郑喜成得了神经病,黑牡丹陪他到省城去看病,从此人们在平原县再没看到过
他的身影。有人为之感到欣然慰然,好象平原县减少了一个惹祸的根源,日子过得
格外舒展。然而更多的人则常提起郑喜成说:“那家伙就是有种,连县委也敢碰!
要是大伙都能像他那样,那些贪官污吏还敢为所欲为不能?”
但是,过了不久,人们在一家省报上发现了郑喜成的大名,而且堂而皇之地署
名“本报记者”。这让人们大惑不解,本来好好的,为啥装神经病?有人出来人解
惑说:“领导得罪不得啊!记者呆几天就走了,哪能依靠得住?他老家还有父母,
还有亲朋,他们还要在这块地盘上世世代代生活下去呀!孩子们都复了学,老支书
的目的也达到了。干啥事得适可而止,见好就收,不能把事做得太绝了呀!他装疯
是迫不得己,这正是他的聪明之处!”
人们听了,似乎明白了什么:“这年头实话难说啊!鸡蛋哪能碰得过石头!”
……
1997。3。30一稿
2000。5。28三稿于商丘
说话
吴纪华
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什么也不想,让自己清醒地睡着,你说这叫给大脑排
毒。一首歌反复给你治疗,你怕太安静会瞎琢磨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倏忽岁又将暮,鸡窗北风愈冷,凄厉之声从窗隙偷袭进来,沿耳膜直下,问鼎
左胸,痛的你心绪痉挛。白天学着扯蛋,晚上手伸进口袋,攥出一把指甲来,你像
狗一样倒在床上,开始骂人,可除了自己,你有资格骂谁?
旧时天气旧时衣,混混沌沌一年,环视自己,改变毫无,唯有愧疚之意日日加
重,对镜而立,你不知道谁该向谁道歉,转过身,你看不到里面那一丝淡淡的苦笑。
整日游荡在汽车屁股冒出的那股烟里,你真想在大街上撒他妈的一回野,哪怕
是叫人给揍一顿,生活太缺少刺激,妈的不过瘾,一头撞在汽车上该多好,你仔细
想了想,算了吧,多给人家添麻烦。
酒无人劝,醉也无人管,冷风吹来,清醒了许多,幽长的胡同里洒落着微凉的
月光,倚着墙,你守着自己,把一只烟卷饮成烟雾从鼻腔里缓缓地散了,像一些欲
言又止的心事,一种久违了的感觉……该睡觉的时候你睡不着觉,不该睡觉的时候
你却觉得象是在浪费时间。
然而,眼神关闭了所有的灯火,一支香烟被你摸索出来给大脑狠狠地注射一剂。
赤裸的躺着,你感到夜色的锋利,锋利到只需轻轻一触,就碎了,纵便是再坚硬的
梦。床板上覆满了碎片,你真敬佩它,这个四条腿的汉子,再多的碎片也不能将其
刺痛,依然平着腰杆托起沉重的梦。对它而言,你只是个弱者,你永远没有勇气站
立着面对它,你知道,那些梦并不高,就在天花板和床板之间飘荡,你怕自己会撞
破它们,就像它们会撞破你一样。
每晚,你被一扇窗子亮着,陪一盏台灯,一道电波失眠。一张床板,无可奈何
地躺着你,天花板隐成黑暗,不愿见你。声音,从收音机的喇叭里蹦出来,而你的
血,同样想从一具躯体里迸出来。瞪大眼睛,你看不到自己,白天,你和格里高尔
一样,是一只躲在床下不敢出来的甲虫,只有在夜里,才敢放开胆子,把自己想象
成一个人。
躺着,你习惯一个方向,被同一个梦夜复一夜地左右着,终于,你一反常态,
要让梦反过来把你梦一次,梦见一只甲虫变成人的经历。跑,有个字眼儿无数次狠
狠地砸在脑神经上,又被弹得老高。开裂的管道发出有节奏的“滴嗒”声,滴水穿
石,你一笑,你是一块水碱,顽固地贴着瓶胆,沉淀于杯底,险恶地冲入体内,痛
成一块结石,虎视眈眈地等待被激光穿过,然后粉碎自己,跌入马桶,再一次被水
戏弄。
刚才你回来路过胡同口,传来一把老二胡和几个老票友,你就在路灯下听了一
会儿。你很奇怪,除了自己,谁还在热衷夜晚。老二胡的声音在巷子里忽高忽低,
你想一把抓住它,哑住它的嗓子,然后垫进鞋子里,那么以后的路,你想一定会变
得柔软而富有弹性。世界,一块吸足了水的海绵。
失手,一只杯子跌入黑暗。可怜的碎片,一线光都来不及折射,那一声喊,便
把身体震得支离,满地的玻璃站起来向你证明,它可以把夜涂成猩红。
握紧望远镜,你用眼睛痛骂天空,痛骂银河系,痛骂古诗里的月亮。李白,让
我看看,你寄居于哪一颗星球,你那三千丈的愁苦,拖累了你一生。
你累了,终于把夜的颜色耗尽,等着,你准备好爪子,开始朝白天爬行。你就
这样,李白和曹雪芹也这样,我们大多这样,在一个夜里期待另一个夜的来临。
时常,你很容易专注于一件事请。看一群蚂蚁由树根爬到树梢,看一只鸟衔枝
搭建小窝,看两个孩子由玩闹发展成殴斗,看一只苍蝇在杀虫剂的喷射下挣扎着死
去,看街上五颜六色的景色。
你像很多人一样,喜欢凝视,喜欢遐想,喜欢让自己放松。
你是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人,一只蚂蚁在你看来只是一只蚂蚁,那只能洞彻
生命的慧眼你没有,你相信他们也没有。你知道你是谁,容易忘记别人,也容易被
别人忘记,整日游荡在人群里,你说缺了谁都无所谓,可我们仍要活着,来证明点
儿什么。
花一下午的时间,你努力在木板上钻了个洞,突然,你发现自己不像个男人。
五月的天气在窗外很自在,你真想把生命也攥在手里钻一个洞,那它就真的洞彻了。
一个人推门进来,你认识他好多年了,最难忘的是他弹烟头的动作。他还你钱,你
又用这钱请他吃饭,他又抽烟,最后又把烟头远远地弹出窗外,活着,就这么简单。
你结识的人不多,有个半年不联系就会忘记。你说,交情就那么回事儿,大街
是最好的朋友,它的内容永不枯燥。一个人穿梭于马路上,你否认传说中的那种孤
独感觉,如果你高兴,可以向每一个人打招呼。人,有时自己更好,省得打扰别人
或被别人打扰,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戈多,日复一日地期待着,你说,人嘛,总得
有个希望吧!我说,是啊!
暴雨之前,可以是一种遥想。风的气息,柳枝的姿态,行驶的汽车以及灰色的
房屋,恰似多年以前或多年以后的一个城镇。人群在奔跑,记忆中的街道,由熟悉
转向陌生。
冷,思维在透明中冻结,感情变得单纯,在城市里圈成一道道液线,用嗅觉,
在无光之时,缠死自己。
立于丁字街头,你被一个方向窥猎。一座城的三月涂满不安的色彩。目光慌促
地停在空中。一道防线与飘流的感情。左脚和右脚,你可以选择三次,在同一个目
的地与那个叫吴纪华的人握手,看对方眼神里坠下夕阳一轮。
死城的傍晚一具瘦长影子支撑大地,忍受霓虹灯将其慢慢淹没。于是,他浸入
柏油,陷入水泥。夜,变得彩色,把黑与白的组合击得无路可退。你停在一个角落,
冷冷的,坚守一点儿空间,落日之后,你便不再是你,背后,是一段坚固的防线,
每一次崩溃,你都感到双脚深深下陷。
后来,你终于死在一洞枪口下,死成一堵墙,与地面垂直,另一条路冲过来,
与你垂直。
基里柯的铁环,滚向街的神秘与忧郁。一座黑影在尽头等你,辽远的风景,布
满光明的圈套,我们以奔跑的姿态毁灭自己。经过蒸馏的头脑,干净的压力与不安,
失去免疫的一代,战栗的梦,常常出现于幻觉中,带我们走向自己的盲区。索居的
你,居高临下,易燃的空气被你死死攥在拳头里。
世界,一个总也做不平的会计分录。你,只是负债类下面不如级的子目,在贷
方忐忑不安地躲藏着。
可你距小数点的距离太近了,近的让人难以发现,只有在月底报表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