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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替她实现吧。孩子是希望,她也就把希望放在了对象上。
卞银草虽然不像母亲会唱戏,但是她有挺拔的身段,端庄清秀的外貌和内秀的气质,怎么都是属于有条件的人,尤
其在工人堆中,她就更显突出了。她二十岁了,正是该谈恋爱的好时节;她没有对象,这是一个好机会,没有对象的男
青年是不会放过追求她的时机的。其实从她刚进厂,就有人追求过她,她那会儿准备参加高考,想都不想那人怎样,找
借口就婉言拒绝了,心里也是考虑都不考虑那事,想早着呢。塌下心在食品厂干下去了,个人问题该考虑就考虑,她想。
对追她的人,她开始认真地对待。一眼看不上的,她就婉言谢绝了赴约,给对方一点机会都不留的,这类人都是外貌太
不上眼;觉得可以观察的,她就赴约,加深了解对方。了解后感觉不到位的,也就不需要再了解了。如此下来,半年多
来,在厂里追她的几个人中,没有一个人能够得到与她第二次约会的机会。她看不上他们的理由很简单,就是觉得她与
他们没有可以谈得来的,这谈是和她的喜欢、品位、向往、希望、爱好、性情相辅相成,到不了一起,是没法交流下去
的,交流不下去还谈什么呢?其实,她明白在厂里,是找不出几个人能和她交流下去的,她内心的喜欢、品位、向往、
希望、爱好都是要有文化有素质的,与庸俗、平常、无聊相对立,厂里的工人,有谁会像她一样不入俗套呢?那样的人,
她没有见到,也没有听到,今后也将难于一遇的。她想,既然她已经做了工人,工人中又难有“好人”,她就不该再找
工人了。这样,无论本厂的还是外厂的,工人就不在她的考虑之内了。
这样挑剔,她是不担心没有机会的。因为,她的条件摆在那儿,愿意给她介绍对象的人远比追她的人要多,要踊跃。
介绍人的范围很大,有本厂的,父母的同事,叔叔们的同事,大姐的同事,还有邻居们。介绍人是各行各业,介绍过来
的对象也是各行各业的都有。由于她已明确了不找工人的态度,介绍过来的人,条件基本上都是“可以”的,有教师、
医生、军人、技术员、干部等等,半年内她就见了十几个。但是,见过之后,她就感觉失望了。才感到,条件听着好,
见了面就不是那么回事了,那些人听着工作体面,真见面了,素质该不行的还不行,素质好点的,外形上又太不好,有
个头过矮的,皮肤过黑的,面貌不过眼的。对于外貌上,年轻女子哪个多少没有一点虚荣心,更何况她是有着姣好颜容
的?这样下来,见过的人要么是外貌行了素质就不行,素质行的外貌又不行,最差的就是两者都不行了。这之外,也有
两者结合得可以的,但又是与她性情差距巨大,难有共识。这样也是没用的。她想,人要想找个意中人真是难哪。失望
归失望,她还得将希望寄托在介绍人的身上,不靠介绍人,她自己到哪里去寻找机会呢?她想,百里能挑一个精华,她
不奢望精华,只是看着合适的,是用不着百里挑一的,那么,再见下去,一定就能挑到她满意的。
她在介绍来的人中还没有挑到合适的,自己却认识了个满意之人。事情很偶然,那天,市卫生局的人来厂里检查卫
生,检查卫生不是检查厂子表面的卫生,是检查各车间生产、制作食品的每个程序中,是否做到了“卫生”,检查也是
等于监察了。检查到糕点车间,身为当班班长的卞银草就陪同检查人员监察每道制作工序,并在一旁做着解说。在卫生
局的工作人员中,有一个留着斜分头,长相俊朗的男青年,总爱盯着卞银草看,他的眼神深邃有力,冷不丁卞银草目光
与他相遇,不由自主就移开了眼神,他的目视赤裸裸地,卞银草是不好意思了。这个男青年只是听和记录,没有发问过
一句话,看来他只是个干事。因此,整个过程,他和卞银草没有说过一句话。在糕点车间的检查结束时,男青年有意地
走在了检查队伍的最后,然后停下脚,回过头,想起什么似的,朝正目送他们的卞银草跟前走来,他从手中的笔记本上
撕下一页,递向卞银草,嘴角挑动一笑,说:小卞,这是我的电话,我们也算认识了,以后可以常联系。
卞银草一惊,有点不知所措,脑子中什么也没想,下级对上级似的,急忙服从地接过了字条,说了句“好”。
男青年也领导似的挥了下手,说:回去吧。说罢,转身走了。
卞银草看手中的字条,上面留的是男青年的名字和他办公室的电话号码。男青年的名字叫高国强。“高国强”,卞
银草嘴里念叨了三遍,记住了。回车间的路上,卞银草联想起高国强看她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他的用心。高国强英俊有
素质,卞银草不由心跳,心跳是欢喜的。
卞银草对高国强有期待,却没有勇气给他打电话,一个二十二岁的女子,哪有这个方面的“胆”啊。她不打电话,
心里是急的,每一天她都被高国强吊着胃口,过去一天,强似一天;她盼望高国强能来找她,她知道高国强只要有找她
的心,他就一定能找她。那天高国强没有要她厂里的电话号码应该不是问题,他们卫生局那里一定有她厂里的电话,他
说查就查到了。高国强没有辜负她的期待,果然,一个星期后就打来了电话,电话打到了传达室,传达室通过广播喇叭
传达了她。去接电话的一路上,她是小跑的,心中猜想,十有八九是高国强打来的。家里人,没有特殊的事是不会打电
话的,因为他们知道她从车间到传达室接个电话是多么的麻烦,而高国强就不同了,不这么麻烦,他们联系起来就更麻
烦了。电话中,高国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约她周末去看电影,她自然是欣然同意。有了这个约会,她兴奋地想她原来
的猜测是没有错了。她几乎是像儿童一样,蹦跳着回到了车间,同事看着,就知道她是有了喜事。问她喜在何处?她小
孩似的欢快地摇头说:保密!保密!
约会前,卞银草精心地打扮了一番,穿了她最喜欢的红毛衣,最喜欢的雪青色夹克外套,头上的两个“毛刷刷”上
扎了绿色的蝴蝶结。一双她要穿的黑色的系襻布鞋,她在院门口拍了又拍,要拍掉上面的灰尘变为崭新似的;脸上虽然
没涂脂抹粉,却把脸好好地洗了一遍。穿戴整齐,她光洁清净的,人整体看着清丽显眼。父母知道她的这个约会,跟她
一样脸上印满了愉快,欣慰地目送她出门,期待着她有好结果。
卞银草和高国强约在离电影院还有一站地的光华百货大楼门前见面。卞银草到的时候,高国强已经到了。他推着一
辆看着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上身穿了件银灰色夹克,脚下穿了双擦得锃亮的皮鞋,看上去一副好经济条件作底的样子,
加上他良好的外形,人站在那儿,整体抢眼,卞银草很容易地就看到了他。朝他走去的时候,卞银草心怦怦有些跳,激
动又紧张,她想高国强的条件是多么的好,她配得上他吗?
来到高国强的跟前,她显出几分羞涩,不敢看高国强似的,低着头说了句:你来得早哪。
高国强看一眼腕上的手表,笑着说:你是提前了五分钟,我又在你前面了,看来,咱们是心往一块用了。
听他这么说,卞银草羞赧,却少去了几分紧张。
高国强上下打量卞银草,定睛看着她说:你今天可真美丽,和那天穿着工作服的样子,都不像了。
听高国强用“美丽”这个词,卞银草自信得几乎不紧张了,她问:我穿工作服,难看?
“哪会?你人好看,怎么也不会难看,穿啥有啥味道,各不一样,各有各的看头;要不然,那天你穿着工作服我咋
也喜欢看呢?”高国强说得自如放松的,好像和卞银草熟悉得很。
卞银草倒又紧张了,心里高兴他这么说,却不知随什么话,她原来见过那么多介绍来的“对象”,还没有遇见过像
高国强这么大方开朗,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人。她是喜欢这样会说话,讲用词的人,张嘴就有说的理,怨不得她原来没
有看上过一个介绍来的,那些人拙嘴笨舌,装模作样,想说说不出来,是肚子里没有“水”啊。高国强说得有词有意,
是他头脑发达聪明,这就是素质。
正想着,高国强更大方地轻轻拉了她一把,说了句“走吧”。
上了马路,高国强说带上卞银草走,然后他骑上凤凰车,放慢速度等卞银草上车,卞银草不含糊地跳上坐到了后座
上。高国强加速向电影院骑去。卞银草此时的心情像吹在脸上的春风,舒爽,清澈,暖意,飘洒,美好啊。
这天晚上,他们看的电影是《伤逝》,这部电影的整个情绪是压抑、伤情的,但卞银草从中却找到了兴奋点,她才
发现,高国强长得是像男主人公涓生的,如果他的脸盘再宽一些,那就像死了;像涓生其实就是像演员王心刚了,王心
刚是公认的美男子哪,越想就叫人越满意。她是彻底看上高国强了;高国强愿意与她处下去,她就与他处到底了。看着
电影,她没有随着主人公的悲抑情绪走,却兴奋地思绪着她和高国强的未来。电影散罢,高国强提出他们再走走,聊聊,
他们就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地散步起来,走哪是哪,边走边聊,互相的成长过程、家庭背景,互相的知道了;互相想了
解的,该了解的,互相的大概都了解了。临了,高国强殷勤地送卞银草到了家门口,临走前,又约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卞银草欣然点头。他们是相互满意的。
高国强比卞银草大六岁,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他的父母是玻璃厂的工人,弟妹四人,他排行老大。1970年,他初
中毕业后,被分配到了卫生局,由于他表现好,一年后,就被推荐上了大学。在大学,他学的是中文专业,毕业后重回
卫生局,做了局长的秘书。他积极向上,几年来一心一意扑在了工作上,他给自己立规矩:要晚婚晚育,既专心工作了,
又响应了国家的号召,也是一举两得了。不然,他是不会这么晚才谈恋爱的。他说的,卞银草全都信。卞银草又兴奋的
是,高国强人优秀,家庭又与自己门当户对,这样建造起来的基础,是踏实牢靠的。
按照父母提议的,与高国强第二次见面,她就将他带到了家。高国强说去就去,什么也没买,空了手就去了。母亲
见了高国强心里不禁跳了一下,虽然他明摆着是像演员王心刚,但母亲觉得他能说会道的劲还像另外一个人,那就是当
年骗她的付同志。这一感觉,叫母亲心跳心慌,再看高国强时,眼睛就直向他心里捅,弄得高国强是不敢直视她的眼神
了。父母特意准备了好饭招待了高国强,高国强没有客气,留下吃了。当中,他脸面上殷勤,行为上就相反了,坐在沙
发上,翻看着小说,只等着卞银草与她的父母忙着安排饭菜,不说一句帮
忙的话;吃罢,也是一抹嘴,坐回了沙发,看着卞银草和她的父母收拾“残局”,还是不说一句帮忙的话。
高国强走后,母亲就对女儿说,高国强看着对她上心,其实是不把她当回事的,说着举出了他没有买东西,行动不
“殷勤”的例子,卞银草说母亲有点俗了。母亲说我并不是图他买东西,图他干活,我是从那里头看到了他不在乎你的
心。卞银草说,一回生,二回熟,高国强是第一次来家,行动生,表现也就生,是正常的。母亲说那就看往后吧。高国
强再来卞银草家,又是什么没买,什么不做,母亲就着又说了。卞银草反倒说行动殷勤的人,是虚伪了,“假殷勤”才
叫人容易上当。父亲也跟着反驳说:喜欢一个人,做假不了的;不喜欢一个人,也是做假不了的。怎么争,卞银草都是
为高国强开脱。
高国强第三次来卞银草家,是一个月后,说是他才从上海出差回来,母亲一听,再见高国强还是没有“行为”,就
私下问女儿,高国强从上海给她买什么礼物了?女儿说什么也没有。母亲沉着脸没说什么,等高国强走后,又是对高国
强一肚子的不满看法。卞银草说:他不像你们以为的那样,他是有文化的人,有文化的人,谁搞那俗气的一套东西。卞
银草坚持认为,父母以“表现”看人的说法,其实就是想追求物质,她觉得父母才是庸俗的。父母说:是跟你过,我们
图个什么?我们怕他不是真喜欢你哪。卞银草不含糊地说:不图,就别管了。他不喜欢我,找我干吗,我又有什么可图
的吗?这句话堵住了父母的嘴,他们想:是啊,高国强图女儿什么呢?要说是长相,高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