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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9b韩湘子全传 作者:明.钱塘雉衡山人编次-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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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之只是不信,道:“总来是些茅山邪法,只好哄弄呆人,岂有神仙肯贪饕酒食,卖弄神通的理?”湘子听得退之这等言语,便又显起神通,从花篮里摸出三百五十六分馒头,一个也不少。众官齐声道:“这般手段,真是人间少有,世上无双。”赞叹不已。

  一霎间,湘子又把酒与馒头依先收在葫芦、花篮内,暗差天神、天将,押到蓝关山下交付土地收贮,等待来年与退之在路上充饥御寒。当下手拍云阳板,唱一阕《上小楼》:

  人道我贪花恋酒,酒内把玄关参透。花里遇神仙,酒中得道自古传留。炼丹砂,九转回阳身不漏。只管悟长生,与天齐寿。

  退之道:“你这人只是夸口,我承列位大人盛情,也要识论些国家大事,你连连来此缠扰,不当稳便,也不是你出家人与人方便的念头。”叫手下:“快与我叉他出去!”湘子道:“不消叉得,再斟几杯酒与贫道吃了,就再不来搅大人。”退之笑道:“你有多少酒量?”湘子道:“只管贫道一醉,不要论量大小。”退之道:“你吃得一百大杯么?”湘子道:“五十双半醉。”退之道:“据你这般说,酒量也是好的了。如今三百五十六位大人在此,每人赐汝一杯,汝先从我面前吃起。”湘子道:“谨遵严命。”退之叫人斟上酒来。湘子刚刚吃得三杯;便沉醉如泥,跌倒在地上。退之道:“列位大人,看这道人吃得三杯酒就醉得这般模样,只是大言不惭,那里是恁么神仙?张千、李万,可抬他出去,丢在大门外头,不要理他。”张千、李万用尽平生气力,一些儿也抬不动。退之看了,恼怒得紧,喝叫:“多着几十人,把这野道倒拖出去!”张千果然唤过两班皂甲来拖湘子。这湘子倒也不像个醉倒的,就像生铜生铁铸就的一般,一发拖不动了。退之怒道:“你这些狗才,都是没用的。且由他睡着,待他醒来不许他开口。竟自叉他出去。”张千众人喏喏而退。

  谁知湘子睡过半个时辰,一骨碌爬起来道:“大人,贫道酒量何如?”

  退之道:“吃得三杯就醉倒不起来,还说恁么酒量?”湘子道:“贫道酒量原不济,不能奉陪列位大人。贫道有一个师弟,果是不辞干日醉,酩酊太平时,请他来陪奉一杯何如?”退之道:“他是恁么人出身?如今在那里?”湘子道:“出身在窖里,藏身在府里,吃酒在肚里,醉死在路里。大人若许相见,贫道招他便来。”退之道:“汝去招他来。”湘子道:“贫道站在这里叫他,自然来。”

  当下湘子弄出那仙家的妙用,把手向空中一招,叫道:“师弟快来。”

  只见一朵祥云捧着一人坠地。那人怎生打扮,有《西江月》为证:

  黑魆魆的面孔,光溜溜的眼睛。铳头阔口巨灵形,露齿结喉相应。巾戴九阳一顶,腰缠穗带双振。脸红眼(目定)醉翁形,李白、刘伶堪并。

  这道人立在阶前,朝着众官唱个喏道:“列位大人稽首。”退之道:“师兄说汝会饮酒,汝实实吃得多少?”道人道:“大宾在座,司酒在旁,揖让雍容,衣冠济楚,席不暇暖,汗沾浃背,小道可饮二三升。知己友朋,呼卢掷雉,红裙执斝,玉手擎杯,一曲清讴,当筵妙舞,自旦至暮,可饮二三斗。宴至更深,酒阑客散,主人送客,独留小道,引坐密室,灯烛交辉,裙袂连帷,履舄杂沓,玉体贴于怀抱,粉面偎于酥胸,主人兴浓不知小道,小道酣极忘却主人,袒裼裸裎,颠狂无忌,斯时也,小道可饥二石。”退之道:“出家人怎说那淳于髡狂夫的话,可恼,可恼!我这里用汝不着,汝快去罢。”

  林学士道:“我也不与汝讲闲活,只顾尽量吃酒与我们看,若吃得多,才见汝师兄荐举的光景;若吃不多,连汝师兄一体治罪。”道人道:“大人若是这般说,可取酒来,待小道吃。”退之便叫张千、李万打了两三坛好酒放在他面前。他一壶不了又是一壶,一壶不了又是一壶,一连吃了十数壶,方才咀嚼些儿果品,把腰伸一伸道:“好酒!”吃不上一个时辰,把这三坛酒吃得罄尽,觉道有些醉容。退之对林学士道:“亲家,这酒量才好。”林学士道:“汝像是醉了,还吃得么?”道人道:“但凭大人拿来,小道再吃。”退之又叫张千、李万抬一大坛来。这道人也不用壶,不用碗,将口布着坛口,只情吃,一霎时又吃尽了,一交跌在地上,动也不动。湘子道:“师弟醉了,睡在地上不成礼体。韩大人有被借一条盖覆着他,待他酒醒好同回去。”退之叫取条被盖了这道人,便对湘子说道:“汝弄了许多楦,都是假的,只这吃酒的人是真本事,我不计较汝了,疾忙回去,不可再来。若再来时,我当以王法治汝。”湘子道:“王法只治得那要做官的人,贫道不贪名利,不恋红尘,不管那兔走乌飞,那怕这索缚枷栲。”退之道:“若再胡言,我斋戒沐浴,作一道表章奏闻玉帝,把汝这贪饕酒食,惑世诬民的贼道,直配在阴山背后,永堕轮回。”湘子暗笑道:“只说我会说大话,夸大口,原来叔父也会弄虚头说空话。玉皇大帝只有我去见得他,你这凡胎俗骨,怎么上得表文到他案下。这般大帽儿的话不要说吓我不动,连鬼也吓不动一个的。”正是:

  从头彻尾话多般,话说多般也枉然。

  伶俐尽从痴蠢悟,因何伶俐不成仙?

  毕竟不知湘子后来若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入阴司查勘生死 召仙女庆祝生辰 
  真幻幻真真亦幻,幻真真幻幻非真。

  本来面目无真幻,一笑红尘有幻真。

  且说湘子先前饮得三杯酒,睡倒在地上,人人都说他酒醉跌倒了,恰不知道湘子出了阳神,径住阴司地府去。看官,且说湘子为何这等时候,忙忙地去见阎罗天了,有恁事故?只因玉帝敕旨,着他去度韩退之成真复职,他见退之禀性迂疏,立心戆直,贪恋着高官大禄,不肯回头,恐怕一时间无常迅速,有误差遣,因此上一径到阴司阎君殿上,查看退之还有几年阳寿,几时官禄,待他命断禄绝的时节,狠去度他,庶不枉费心机,这正是:

  钦承朝命出南天,直往阴司地府前。

  查勘韩公生死案,度他了道证金仙。

  当下湘子那一点元神来到鬼门关上,三十六员天将前遮后拥,七十二位功曹、社令沿路趋迎。白鹤双双,青鸾对对;幢幡旌节,缭绕缤纷,只见毫光现处,照彻了黑暗酆都;神气氤氲,冲破了刀山地狱。吓得那牛头马面胆战心惊,鬼卒阴官手忙脚乱。地藏佛忘拿了九环锡杖,谛听神空撇下两耳聪灵。打扫的不见了苕帚,殿宇堆尘;焚香的消煞了沉檀,金炉冷淡;左判官倒捧善恶薄,寿夭难分;右判官横执铁笔管,死生未定。当下牛头击鼓,马面撞钟,聚集那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五官王、阎罗王、平等王、泰山王、都市王、卞城王、转轮王、十殿阎罗天子,齐来迎接湘子。只是一个个衣冠不整,礼度仓惶,装哑推聋,蹑足附耳,都不知上八洞神仙下降阴司有何事故。

  那湘子展开袍袖,摆踱逍遥,手捧金牌,口宣玉旨,对阎君道:“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人间一昼夜,阴司十二年。我无事不来冥府,劈破幽扃,开通地府,止因玉帝差我度化叔父韩退之成仙了道,证果朝元,我度化几次,叔父略不回心,倔强犹昔。我恐怕行年犯煞,禄马归空,一旦鬼使来催,枉费辛勤跋涉,因此上,径来查勘俺叔父还该几年阳寿官禄?以便下手度他。”那阎罗天子听言才罢,便唤鬼判:“快把报应轮回簿拿来,待神仙亲自查勘。”左判官忙忙将簿呈上湘子。湘子接到在手,展开看时,第一张是晋公裴度,第二张是皇甫镈,第三张是李晟。第四张上面写着:“永平州昌黎县韩愈,三岁而孤。后登进士第,为宣城观察推官,迁监察御史,贬山阳令,改江陵法曹参军。元和初,擢知国子博士,分司朵都改都官员外郎,即拜河南令;迁职方员外郎,复为博士;改比部郎中,史官修撰,辅考功知制诰,进中书舍人;改太子右庶子为淮西行军司马,迁刑部侍郎,转兵部侍郎,升礼部尚书,上表切谏佛骨,贬为潮州刺史,一路上豺狼当道,雪拥马头,饥寒迫身,几陨性命;得改袁州刺史,召拜国子祭酒,复为京兆尹,吏部侍郎。”湘子看完道:“原来叔父还有这许多官禄,所以不肯回心。我如今把他官禄一笔勾销,除去他的名字,省得善恶薄中轮回展转,生死帐上解厄延年。”正是:

  阎王殿上除名字,紫府瑶池列姓名。

  那右判官慌忙捧笔,饱掭浓墨,递与湘子。湘子即便把退之这一张尽行涂抹了。揭到第五张,恰好是学士林圭的终身结果。湘子道:“岳父是云阳子转世,叔父复了原职,岳父也要归天回位,索性一笔涂抹了,免得又走一遭。”那十殿阎君齐齐拱手问道:“六道轮回,天有神而地有鬼;五行变化,生有死而死有生。因阴阳以分男女,合聚散而别彭殇,故南斗注生,北斗注死。小圣谨守成案,不敢变易。今福仙不行关会,一概涂抹,只怕上帝得知,见罪小圣。”湘子道:“俺叔父韩退之是卷帘大将军冲和子,学士林圭是云阳子,俱因醉夺蟠桃,打碎玻璃玉盏,冲犯太清圣驾,贬谪下凡,不是那俗骨尘躯,经着轮回,魂销魄散,如今谪限将满,合还本位。玉帝怕他迷昧前因,堕落轮回恶趣,差俺下来度他二人,故此先除名字,省得追魂摄魄,勾扰滋烦。”那十殿阎罗天子各各躬身下礼道:“小圣有所不知,故尔唐突,幸得神仙明诏,心胸豁然。”当下随着湘子,送出阴司。这许多牛头鬼卒、马面判官,青脸獠牙,靛身红发,都齐斩斩摆列两行,匍匐跪送。湘子捧着渔鼓,拥着祥光,离了阴司,复来阳世,假装酒醒转来的光景,但凡人不识得耳。

  却说湘子问退之讨被,盖了那小道人,复与退之说了半晌,又上前一步道:“韩大人,有酒再化几杯与贫道吃。”退之道:“汝方才吃得三杯就跌倒在地上,那小道人睡至此时还不曾醒,又化恁么酒?”湘子道:“贫道不是酒醉跌倒,乃是 到阴司地府阎罗天子案前去看一位大人的官禄寿数,故此睡着了。那陪酒的师弟,贫道适与大人说话的时节,已辞去多时了,怎么大人说他还不醒?”退之道:“好胡说!汝师弟若酒醒去了,那被下盖的是恁么人?”湘子道:“大人揭起被来一看便见端的。”退之叫张千把那被揭起看时,不见那吃酒的道人,只见一只大缸盖在被底下,满贮着一缸好酒,倒吃了一惊,走上前禀退之道:“道人不见了,只有一只缸,满满盛着好酒。”退之道:“我只说这吃酒的人是真酒量,原来也是障眼法儿。”便开口叫湘子道:“野道人,我且问汝,汝到阴司去查那一位大人的官禄寿数?”湘子道:“列位大人中一位。”退之道:“在席有三百五十六位朝官,是张是李,索性说个明白,日后也显得汝的言语真实。若这般含糊鹘突,谁人肯信汝的说话?”湘子道:“单查礼部尚书韩大人的官禄寿数。”退之道:“你查我做恁?”湘子道:“我要度大人修行,恐怕大人阳寿不久,故此到阴司去查勘一个明白。”退之道:“我今庚五十七岁了,你查得我还有几十年阳寿?几十年官禄?若说不着,一定要处置你这大言不惭妖言惑众的贼道了。”湘子道:“大人莫怪贫道口直,你若要做官,明年决遭贬谪。寿算只有一年多些;若肯跟我修行,可与日月同庚,后天不老。”退之道:“我自幼年到今日,算命、相脸的不知见过了多少,那一个不说我官居一品,独掌朝纲,寿活百年,康宁矍铄。汝怎敢如此胡说!”湘子道:“延寿命虽然难算,恰也要大人自去延,若不修行,便是自投罗网了。”退之道:“你不过是一个游方道人,既不是活无常在世,又不曾死去还魂,那里得见阴间的生死簿子?”湘子道:“贫道身卧阶前,神游地府,那鬼门关上阎君、鬼判、狱卒、阴兵,那一个不来迎接?我坐在森罗殿上,取生死簿从头一查,见大人名字在那簿子上,注庚五十七岁,五十八岁丧黄泉,字字行行,看得真实。若说那死去还魂的,自家救死且不暇,那得功夫去查别人?”退之道:“这话分明是活见鬼,我不信,我不信!”湘子道:“大人不信也由你,只怕明年要见贫道时没处寻了。”退之怒发如雷,喝叫张千推湘子出去。

  湘子出门一步,又转到门首叫道:“长官,我要进去见你老爷,说一句紧要的话。”张千道:“你这道人脸忒涎了,莫说老爷要恼,连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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