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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迪亚小姐有点尴尬地回答,他们是在到科西嘉的船上认识的。
“他是一个非常有教养的青年,”省长压低声音说,“他有没有告诉你
们,”他把声音压得更低,“他回到科西嘉来有什么目的吗?”
莉迪亚小姐立刻扮起庄严的面孔。
“我没有问过他,”她回答,“您可以自己去问他。”
省长无言以对。过了片刻,他听见奥索用英语同上校交谈,便对奥索
说:
“先生,看来您走过很多地方,不过您大概忘记了科西嘉? 。和它的风
俗了吧。”
“您说得对,我离开本乡时年纪很轻。”
“您还在部队里吗?”
“我已经退伍了,先生。”
“您在法国军队里呆了这么久,大概一定已经完全法国化了吧,先生。”
他说后面一句话的时候,语气特别加重。
提醒科西嘉人说他们属于法国大家庭,并不能讨好他们。他们愿意自
成一族,他们的生活习惯也使人不能不承认他们的愿望是正当的。奥索有点
生气,反驳道:
“省长先生,您以为一个科西嘉人要做个体面的人,非要在法国军队里
服过役不可吗?”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省长说,“我并没有这样的想法,我想说的只是
本地的某些?风?俗,其中一些是一个行政长官所不愿意看到的。”
他特别强调风俗这两个字,说时又尽可能装出一幅严肃的面孔。不一
会儿,他起身告辞,同时得到莉迪亚小姐的允诺,一定到省长官邸去拜见他
的夫人。
他走了以后,莉迪亚小姐说道:
“我要到了科西嘉,才知道什么才是一位省长。我觉得这位省长相当讨
人欢喜。”
奥索说:“我却不敢这样说,我认为他说话夸张,模样儿神秘,十分古
怪。”
上校已经昏昏入睡,莉迪亚小姐朝父亲望了一眼,压低声音说:
“我倒觉得他不像您所说的那么神秘,因为我相信懂得他的意思。”
“您当然是一个眼光敏锐的人,内维尔小姐;可是如果您在他刚才说的
话里听出他什么意思的话,那一定是您加进去的。”
“德拉?雷比亚先生,我认为您这句话是套用马斯卡里叶侯爵的话①,
不过? 。您要不要我证明我的洞察力?我懂点巫术,一个人让我见过两次,
我就能知道他的心思。”
①这句话见莫里哀的喜剧《可笑的女才子》第九场。其实这话不是马
斯卡里叶说的,而是喀豆回答马斯卡里叶的话:“想在舍下看见声望,就得
你把它带来。”莉迪亚认为奥索是套用这句话:“想在他的话里听出什么意
思,您就得加进去(这意思)。”
“我的天,您真把我吓坏了。如果您真能猜透我的心思,我不知道应高
兴好,还是该苦恼好? 。”
“德拉?雷比亚先生,”莉迪亚小姐涨红了脸继续说,“我们认识才几天,
不过在航海中,在野蛮的地方——对不起,希望您原谅? 。在野蛮的地方,
比在上流社会更容易交朋友? 。因此,要是我以朋友身分跟您谈起一些外人
不应过问的私事,请您不要见怪。”
“啊,不要用外人这个字眼,内维尔小姐;我更喜欢您自称为朋友。”
“好吧,先生。我必须告诉您,我原本无心打听您的秘密,却偶尔得知
了一部分,它们使我感到难过。先生,我知道尊府遭到不幸,许多人也告诉
过我贵同乡有仇必报的性格和复仇的方式? 。省长没有说出来的话,不就是
这些吗?”
“莉迪亚小姐以为我? 。!”奥索的脸色苍白得像个死人。
她打断了他的话,说:“不,德拉?雷比亚先生,我知道您是一位重视
荣誉的绅士。您亲自对我说过,现在只有贵乡的老百姓才干亲族复仇这种
事? 。您把它叫作决斗? 。”
“你以为我有朝一日会变成一个杀人凶手吗?”
“既然我同您谈起这些事,奥索先生,可见我对您并不怀疑,”她低垂下
眼睛继续说,“我之所以要同您谈,是因为我觉得您回到贵乡,也许立刻会
被野蛮的偏见包围,那时候您知道有一个人在钦佩您有勇气抵抗这些偏见,
您会很高兴的。”说到这里她站了起来,“算了吧,不要再谈这些讨厌的事了,
谈起我就头疼,而且时间也很晚了,您不会见怪吧?晚安,我们悄悄地分手
吧,”她向他伸出了手。
奥索带着严肃和感动的神态紧握她的手。
“小姐,”他说,“您知道吗?有时乡土的本能会在我身上觉醒。有时我
想起可怜的先父时? 。种种可怕的念头就来困扰我。多亏您这一席话使我永
远解脱了。谢谢!谢谢!”
他还要继续往下说,不料莉迪亚小姐把一只茶匙掉到了地下,声音惊
醒了上校。
“德拉?雷比亚,明天5 点出发打猎!准时到。”
“好的,上校。”
第 五 章
第二天,打猎的人快要回家的时候,从海边散步回来的内维尔小姐,
带着贴身女仆向旅馆走去,突然瞧见一个身穿黑服的年轻妇女,骑着一匹矮
小而壮健的马进城。少妇背后跟着一个农民模样的人,也骑着马,穿着棕色
呢上衣,肘弯处已经破了,身上用皮带斜挂着一个葫芦,腰带上插着一支手
枪,手里又拿着一根长枪,枪柄装在一只系在鞍架上的皮袋里,总之,他的
打扮完全是剧中的强盗或者是个出门赶路的科西嘉小市民。最先吸引内维尔
小姐注意的,是那个少妇的非凡美貌,她年纪约20 岁左右,高大身材,白
嫩皮肤,深蓝眼睛,粉红嘴唇,洁白牙齿;表情既高傲,又流露出焦虑和忧
郁。头上披着黑丝面纱,名叫梅纱罗,是从热那亚流行到科西嘉来的,妇女
佩戴非常合适。栗色头发梳成长辫绕在头上,像包头巾一样。她的衣服非常
清洁,但是极为素净。
内维尔小姐有充分的时间来打量这个披梅纱罗的少妇,因为少妇停在
街心向人家打听,从她的眼睛的表情看来,她打听的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得
到人家的回答以后,她拿起手中的冬青枝条给了坐骑一鞭,直奔到了内维尔
爵士和奥索住的旅馆门口。在旅馆门口她同掌柜的交谈了几句,便轻捷地跳
下马,坐在大门旁边的一张石凳上,随从牵着马进了马厩。莉迪亚小姐一身
巴黎服装从少妇前面走过,陌生女子连头也没抬起来。过了一刻钟,莉迪亚
小姐打开窗户,看见那个披梅纱罗的少妇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原来的地方。
过了不久,上校同奥索打猎回来了。这时候掌柜的走过去对那位着孝服的小
姐说了几句话,指给她看年轻的德拉?雷比亚。女人红了脸,急忙站起来迎
上去,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住,动也不动地呆若木鸡。奥索离她很近,十分
奇怪地端详她。
“您是,”她声音激动地说,“奥索?德拉?雷比亚吧?我是科隆巴。”
“科隆巴!”奥索嚷起来。
他立刻抱住她,温柔地亲她。这使上校和女儿觉得很奇怪,因为在英
国是没有人在街上拥抱的。
“哥哥,”科隆巴说,“我没有得到您的允许就来了,请您原谅我。朋友
们说您已经到了,我急于看到您,这对我是莫大的安慰? 。”
奥索又把她拥抱了一下,然后转身对上校说:
“她是我妹妹,要不是她自报名字,我简直认不得她了。——科隆巴,
这位爵士是托马斯?内维尔上校。——上校。请原谅,今天我不能陪你们吃
晚饭了? 。我妹妹? 。”
“哟,亲爱的朋友,您到什么鬼地方去吃饭呀?”上校大声说,“您也知
道这个破旅馆只准备了一顿客饭,那是给我们的。小姐同我们一起吃吧,小
女一定非常高兴。”
科隆巴朝她的哥哥望了一眼,他也不多推让,大家便走进旅馆最大的
一间房间,那是供上校作会客厅和饭厅使用的。德拉?雷比亚小姐被介绍给
内维尔小姐,科隆巴深深地行了一个屈膝礼,一句话也没有说。可以看得出
她非常惊慌,也许她是生平第一次同外国的上流社会人士在一起。不过她的
一举一动没有一点乡气。她的异乎寻常的特点弥补了她的不知所措。内维尔
小姐也就喜欢她这一点。因为旅馆接待了上校一行,现在已经没有别的空房,
莉迪亚小姐居然屈尊或是出于好奇让德拉?雷比亚小姐在她的房里搭一张
床。
科隆巴结结巴巴地道谢几句以后,便急忙跟着内维尔小姐的女仆去梳
洗了,一路上在太阳底下风尘仆仆地骑马赶路,稍为梳洗一下是必要的。
回到客厅,看见猎人放在角落里的猎枪,她停了下来。
“好枪!”她说,“哥哥,是您的吗?”
“不是,那是上校的英国枪。既好看,又实用。”
科隆巴说:“我希望您也能有这样一支。”
“这3 支枪里当然有一支是德拉?雷比亚的,”上校大声说,“他用得非
常出色。今天他打了14 枪,全都命中了。”
说完就你推我让地演出一场赠枪的场面,双方客气个没完,最后奥索
终于却不过对方的盛情谊,答应收下了,这使他的妹妹大为高兴,从她脸上
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刚才还是那么严肃,现在一下子闪耀着孩童般的快乐。
“亲爱的朋友,您自己挑吧,”上校说。
奥索不肯挑。
“那么,请令妹代您挑吧。”
科隆巴毫不推辞挑了最朴素的一支,但那是英国曼顿出产的上等枪,
口径很大。
她说:“这一支一定能够百发百中。”
她的哥哥忙不迭地道谢,恰好这时要吃晚饭了,为他摆脱了困境。科
隆巴起先不肯入坐,看了哥哥的眼色,这才不再推让。莉迪亚小姐看见她在
吃饭以前,像个虔诚的天主教徒那样画个十字,不禁非常喜欢,心想:
“好呀,原始的习俗出现了。”
她打算从这个代表科西嘉古老习俗的少女身上观察出许多有趣的事
物。而奥索,很明显地有点坐立不安,无疑是怕他的妹妹说话或者举动显得
太乡气。可是科隆巴时时不停地观察他,一切举动都学着他的样。有时她带
着异样悲哀的表情凝视着他,奥索偶尔碰到她的眼光,便把视线转向他处,
仿佛他有意想避开他妹妹无声地向他提出而他又是了如指掌的问题。大家都
用法语谈话,因为上校的意大利语辞不达意。科隆巴听得懂法语,而且在不
得不同主人交谈的时候,能够应付几个单词,读音还相当准确。
吃完饭,上校注意到他们兄妹之间的拘束,便本着一贯的爽直,问奥
索想不想同科隆巴小姐单独谈谈,他可以同女儿到隔壁房间。奥索急忙道谢,
说他有充分的时间在皮埃特拉内拉谈。皮埃特拉内拉是他需要在那里居住的
村名。
上校坐在他平时坐惯的沙发位子上,内维尔小姐想方设法叫美丽的科
隆巴开口说话,换了好几个话题,都没有成功,只好请奥索读一首但丁的诗,
但丁是她最喜爱的诗人。奥索选了《地狱篇》中描写弗朗切斯卡?达?丽米
妮①自述的那一段,开始朗读。他把这些雄伟壮丽的三句诗,描述男女共读
爱情小说如何危险的诗句,尽量念得清晰有力。他读着的时候,科隆巴把身
子靠近桌子,抬起原来低垂的头,睁大眼珠,射出一道奇异的火焰,脸上忽
红忽白,坐在椅子上抽搐不止。意大利人的生理结构真了不起,根本不需要
老学究来指出诗歌的美,她一听就懂!
①但丁《神曲?地狱篇》第五首叙述意大利女子弗朗切斯卡?达?丽
米妮。因与小叔共读爱情故事,坠入情网,叔嫂相恋,后被丈夫将两人杀死。
但丁的《神曲》全部均以三句为一韵,故称三句诗。
这段诗读完以后,科隆巴叫起来:
“这诗多美!谁写的,哥哥?”
奥索对她的提问有点不好意思,而莉迪亚小姐却微笑说是好几个世纪
以前的一个佛罗伦萨诗人写的。
“将来我们到了皮埃特拉内拉,”奥索说,“我教你念但丁的作品。”
“我的天,这诗多美!”科隆巴连连不断地说;接着她把记住的三四节背
了出来,起初声音很低,后来越背越兴奋,竟高声朗诵起来,比她的哥哥念
得更富有感情。
莉迪亚小姐大为惊异,她说:
“您似乎非常喜爱诗歌,我真羡慕您的运气,第一次就读上了但丁的作
品。”
“内维尔小姐,”奥索说,“您看但丁的诗有多大的魔力,居然把一个只
会念《天主经》的小村姑也感动了? 。噢不,我弄错了,科隆巴是内行。从
孩提时起,她就喜欢写诗,后来父亲写信告诉我,她是皮埃特拉内拉村子和
方圆七八公里内最有才华的哭丧歌女。”
科隆巴带着央求的神气向哥哥望了一眼。内维尔小姐早就听说科西嘉
有些妇女能够即兴创作诗歌,非常想听一听。因此她急忙央求科隆巴显示一
下她的天才。奥索十分懊恼不该提起妹妹的作诗天才,只好帮着妹妹说话,
竭力推说科西嘉的哭丧歌枯燥无味,如果念了但丁的杰作再来念科西嘉的诗
歌,等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