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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给人家的财物是不能要回去的,”他回答。
他说完就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黑人苦苦哀求,提议情愿交还他用奴隶
换来的一部分东西。船长哈哈大笑,说爱谢是一个很不错的女人,他想把她
留下来。可怜的塔芒戈泪如雨下,发出痛苦的尖叫声,就像一个不幸的患者
在经受外科手术一样。他忽而在甲板上打滚,嘴里喊着他的亲爱的爱谢;忽
而又把脑袋撞在木板上,仿佛要自杀。船长始终无动于衷,对着他指指河岸,
向他表示现在是他离开这条船的时候了;可是塔芒戈坚持不肯。他甚至于愿
意献出他的金肩章,他的步枪和他的军刀。但一切全都没有用。
在争执不休的时候,“希望号”的大副对船长说:
“昨天晚上船上死了3 个奴隶;我们有空地方。我们为什么不逮住这个
强壮的浑蛋呢?他一个人抵得上3 个死去的奴隶。”
勒杜心里盘算:塔芒戈可以卖到3000 法郎;这次赚大钱的航行大概是
他最后一次旅行了;只要他发了财,他对奴隶买卖就洗手不干,那么,他在
几内亚海岸留下一个好的或坏的名声对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何况,河岸上荒
无一人,这个非洲武士完全是他的掌中之物。唯一重要的就是夺下他手里的
武器,因为他手里拿着武器的时候对他下手是很危险的,勒杜于是问他要了
他的步枪,仿佛要仔细察看一下以便确定它值不值换取美丽的爱谢。他扳弄
枪机,故意倒掉了导火线的火药。大副这方面也拿起那把军刀玩弄;于是塔
芒戈便被解除了武装;两个身体健壮的水手向他扑将过去,把他翻倒在地,
着手把他捆绑。黑人的反抗十分英勇,他从初惊中清醒过来以后,尽管地处
不利,仍然和那两个水手厮打了很久。凭着他的超人气力,他终于能够立起
身来,他一拳就把那个抓住他领口的人打倒在地;另一个水手抓住他的衣服,
他挣脱出来,留下一片衣服在水手手中,自己像个疯子似的向大副冲过去,
想夺回大副手中的军刀。大副把刀朝他的脑袋一劈,脑袋顿时出现一道很大
的伤口,可是不很深。塔芒戈又倒了下去。大家马上把他的手和脚绑得紧紧
的。他一边反抗,一边发出愤怒的喊声,像只落网的野猪那样拚命挣扎;可
是,等到他发觉一切抵抗都已徒然时,他便闭上眼睛,一动也不动了。只有
猛烈而急促的呼吸声证明他还活着。
“好呀!”勒杜船长叫喊,“被他卖掉的黑人看见他也成了奴隶,就会开
心地大笑一场了。就凭这一件事。他们会认为冥冥中的确有神灵存在的。”
可怜的塔芒戈血都流光了。昨天曾经救过6 个奴隶性命的翻译,心地
慈悲,走到塔芒戈身边,替他包扎了伤口,对他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他对他
能说什么呢?我不知道。黑人一动也不动,像具死尸一样,不得不叫两个水
手把他当作包裹一样抬到统舱里,放在给他准备的位子上。他有两天既不吃
也不喝,甚至很少睁开眼睛,和他一同被囚的伙伴们,原来是他的囚徒,见
了他在他们当中出现,不由得惊呆了。他们怕他怕得厉害,以致虽然是他造
成了他们的苦难,他们也不敢对他的处境加以嘲骂。
趁着大陆上吹来的顺风,那条船很快就离开了非洲海岸。船长对英国
巡洋舰队已经不再担心,现在一心只想着他驶到殖民地时,等待着他的巨额
利润。他的黑檀木在海运中丝毫没有受到折损,没有发生传染病。只有12
个黑人,并且是那些身体最弱的,由于中暑死去,这不过是一件区区小事,
为了使他的活人货物尽可能少受航行劳累的痛苦,他留意每天让奴隶们上一
次甲板。这些可怜虫每天分3 批轮流在一个钟头内贮备他们一整天所需要的
新鲜空气。水手中的一部分人全副武装监督他们,以防他们叛变;同时,也
留意到决不全部除去他们的镣铐。有时一个会拉小提琴的水手还开个音乐会
来给他们享受一下。这时候便会发生一种很奇怪的景象:这些黑色的面孔都
转过来对着音乐家,脸上那种呆滞的绝望表情逐渐消失,哈哈大笑,还在铁
链的许可范围内拍着手掌。体育锻炼对健康是必要的。因此勒杜船长最有益
的健身术之一,就是经常叫他的奴隶们跳舞,就像人们要使上船即将远航的
马儿用前蹄踢蹬一样。
“来吧,孩子们,跳舞吧,娱乐吧。”船长用雷鸣般的声音说,同时把一
根赶驿车用的粗马鞭子抽得噼啪作响。
可怜的黑人们马上跳跃起来和跳起舞来。
塔芒戈因为伤口未愈,在升降口下面留了一段时间。后来他终于在甲
板上出现了;起初,他在一群胆小害怕的奴隶中间高傲地昂着头,向船四周
无边无际的海面悲哀而默默地望了一眼;然后,他躺下来,或者不如说,他
随身倒在船桥的木板上,甚至都顾不上把铁镣整理一下,免得让铁镣硌得不
舒服。勒杜坐在后甲板主桅的后面,安闲地抽着烟斗。爱谢在他身边,没有
上镣铐,穿着一件时髦的蓝布连衫裙,脚上穿着一双漂亮的羊皮拖鞋,手中
捧着一个盛满各种酒的盆子,准备给他斟酒。很明显,她在船长身边担任着
高级职务。一个憎恶塔芒戈的黑人,向他打手势叫他朝那边张望。塔芒戈回
过头来,看见了爱谢,嘴里一声喊叫,像旋风一般站了起来,向主桅后面的
后甲板奔去,看守他的水手们竟来不及阻止这种严重破坏航海纪律的违法行
为。
“爱谢!”他用雷鸣般的声音叫喊,向爱谢发出一声恐惧的喊声,“你以
为在白人的国度里,就没有‘马马?任博’了吗?”
水手们已经举着木棍赶过来,可是塔芒戈抱着胳膊,好像什么事都没
有发生的样子,回到了他原来的位子上,而爱谢却眼泪直流,仿佛被这几句
神秘的话吓呆了。
翻释解释了什么是“马马?任博”,为什么光说出这个名字就能把人吓
成这样。
“这是黑人用来吓唬人的吃人妖怪,”翻译说,“一个丈夫如果害怕妻子
不守妇道,做出在法国,或者在非洲,一般妻子所常做的事情,他就用‘马
马?任博’来吓唬她。我,现在同你们谈话的我,曾亲眼见过‘马马?任博’,
我懂得其中奥妙;可是那些黑人? 。他们头脑简单,什么都不懂。——你们
可以设想,在一个夜晚,女人们兴高采烈地在跳舞,用他们的土语来说,在
娱乐①的时候,突然间从一个茂密的阴暗的小树林里传来一种奇怪的音乐,
却看不出谁在演奏,所有的乐师都躲在树林里。乐器有芦笛,木鼓,打击乐
器和一些用半个葫芦做成的吉他。乐声显得非常凄惨、悲哀。那些妻子听到
这种乐声就哆嗦起来,她们想逃走,因为她们知道马上就要发生的是什么讨
厌的事情,可是丈夫们把她们留住。突然间从树林里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庞然
大物,足有我们的第二节桅杆那么高,脑袋像斗那么肥大,眼睛像船上的锚
孔那么大,嘴巴活像魔鬼的嘴巴,里面有一团火。这个怪物慢慢地、慢慢地
走着,决不走出树林95 公尺以外。妻子们叫喊:
“ ‘马马?任博’来了!
①原文是葡萄牙语。
“她们像叫卖牡蛎的女人一样拚命叫喊。这时候丈夫们对她们说:
“ ‘来吧,臭娘们,告诉我们你们是不是品行很端正;如果你们撒谎,‘马
马?任博’,就在这儿会把你们活活吞掉。’有些妻子头脑相当简单,她们老
实说出来,便遭到丈夫们痛打一顿。”
“那么那个白色的庞然大物,所谓‘马马?任博’到底是什么?”船长
问。
“那是一个小丑,披着一大块白布,拿着一个挖空了的南瓜当作脑袋,
里面放一根木棒,顶端点着一支蜡烛。这种戏法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不过要
骗黑人,并不需要十分聪明。
可是归根结蒂,‘马马?任博’倒是一种很好的发明,我真希望我的老
婆也相信它。”
“至于我的老婆,”勒杜说,“如果她不怕‘马马?任博’,她倒是怕大棒
的;她也知道如果她骗了我,我会怎样对付她,我们勒杜家的人是不能容忍
人家欺侮的,虽然我只有一只手,我却很会运用打人的鞭子。至于那边的那
个浑蛋,他提起什么‘马马?任博’,你去告诉他放老实一点,不要吓着我
身边的小娘们,否则我叫人鞭打他的背脊,打得他黑皮肤变得同生牛肉一样
红为止。”
说完这几句话,船长就回到自己的房间,把爱谢叫来努力安慰她。可
是爱抚也好,打骂也好(因为爱抚到后来,终于失去了耐心,变成打骂),
都不能使那个美丽的黑女人顺从,她的眼泪像泉水般往外涌。船长又登上甲
板,大发脾气,同值日的驾驶员口角,骂他当时驾驶不当。
当晚,船员们都已熟睡,守卫的人起初听见从统舱里传来一阵低沉、
庄严、凄惨的歌声,接着又听见一个女人一声尖锐的喊叫。紧接着,是勒杜
的粗嗓音在咒骂和威胁,他那可怕的鞭子声响彻了全船。片刻以后,一切复
归寂静。第二天,塔芒戈满脸伤痕出现在后甲板上,神气还像以前那样高傲,
那样倔强。
爱谢原来坐在后甲板船长身边,她一看见塔芒戈,马上飞奔过去,跪
在他的面前,用极度绝望的声调对他说:
“请宽恕我,塔芒戈,宽恕我!”
塔芒戈目不转睛地对她凝视了一分钟,然后,他发觉翻译不在身边:
“一把锉刀!”他说。
接着他就把背对着爱谢躺在船桥上。船长狠狠地责骂爱谢,甚至打了
她几下耳光,禁止她同以前的丈夫说话;可是他丝毫没有怀疑他们交换短短
几句话的含义,对这件事他没有提出任何质问。
在这期间,同别的奴隶关在一起的塔芒戈,日夜不停地说服他们作一
次勇敢的尝试来恢复他们的自由。他对他们说,白人人数少;而且叫他们注
意守卫们越来越放松警惕;然后,又含糊其辞地说他能够把他们带回他们的
家乡,并夸口说他精通神秘法术,这种法术是黑人最为着迷的;然后又威胁
那些不肯帮助他闹事的人,说魔鬼要来找他们报复。他在进行说教时,只使
用伯尔族①方言,这种方言大部分奴隶都听得懂,翻译却不懂得。他本人的
声望以及黑奴们一向对他害怕和服从的习惯,巧妙地加强了他演讲的说服
力,黑奴们催他赶快决定解放他们的日期,比他自己认为有能力举事的日期
早得多。他含糊地回答那些谋叛者说,时机还没有到,向他托梦的魔鬼还没
有把日期通知他,不过他们应该随时作好准备,一得到他的信号就起义。同
时他也不放过任何能考验守卫人员警惕性的机会。有一次,一个水手把步枪
靠着船舷放着,兴致勃勃地在观看一群追随着船只的飞鱼;塔芒戈拿了那枝
枪,滑稽可笑地学起水手们在操练时的种种怪样子。过了一会儿水手才把那
枝枪从他手上取回,可是他已经知道可以拿到一件武器而不会立刻引起怀
疑。等到使用武器的时候一到,谁要是敢从他的手里夺回武器,那真叫非常
大胆呢。
①伯尔族,北非洲种族,过去定居塞内加尔,目前分散在马里及几内
亚。
有一天,爱谢扔给他一块饼,给他使了一个只有他一个人才懂得的眼
色。饼里有一把锉刀,他的起事成功与否就靠这个工具。起初,塔芒戈注意
不让他的同伴们知道他有锉刀;可是等到夜晚降临以后,他就开始喃喃地说
一些难以听懂的话,同时还做一些奇形怪状的手势。渐渐地,他兴奋起来,
还大声叫喊几句。听着他说话声音的变化多端,会以为他在同一个隐身人热
烈地谈话,奴隶们都战栗起来,毫不怀疑魔鬼正在他们中间,塔芒戈最后快
乐地喊了一声,结束了这个场面。
“伙伴们,”他喊道,“我祈求的神灵终于把他答应给我的东西给我了,
我手里拿着的就是我们求解放的工具。现在你们只要有一点勇气;就可以获
得自由了。”
他让身边的几个人摸了摸那把锉刀,这个狡计尽管十分拙劣,还是赢
得了比它更为拙劣的人们的信任。
经过长时期的等待以后,报仇和自由的伟大日子终于来到了。庄严的
誓言把起义的人们团结在一起。在一次讨论以后,定下了他们的计划。其中
最坚决的人们,以塔芒戈为首,当轮到他们上甲板时,负责夺取守卫人的武
器;另外几个人负责到船长室去夺取长枪。那些成功地锉断了他们身上刑具
的人,应该首先发动攻击。可是尽管几个晚上一直不断地在锉镣铐,大部分
奴隶仍然不能弄断镣铐参加这一行动。因此,决定由3 个壮健的黑人负责杀
死衣袋里带着镣铐钥匙的人,然后马上去解救那些被锁着的同伴。
那一天,勒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