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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陷地中海-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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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睡?”她疑惑地看着她。 

  “我过一会儿睡。” 

  经过一天的疲劳加上惊吓,她已经很累了。倒在椅子上没多久,就沉沉进入梦乡。 

  姜云松把一件工作服给她盖上,自己在旁边坐着。 

  他不能睡,男女有别,对外国姑娘更要谨慎。 

  看着她熟睡的神态,他想起了上大学时跟吴丽萍南下串联坐火车的情景,不由地用手摸她的棕色长发,细的跟蚕丝一样。那模样儿,跟格姆皮埃尼城堡的贵妇人名画《Madame Rimski…Korsakov》几乎一模一样。 

  他听她说过,她是法国贵族的后代。看这长相,一点儿不假。 

  尽管两人的距离这么贴近,异种人的气味让他仍然保持警醒状态。听同学讲,白种人爱喝牛奶,身上有很大的气味,怪怪的。谁能想到,漂亮的白人姑娘也一样…… 

  农耕传统的汉族人,以大豆酱油佐餐长大,乳制品被天然视为异味,把人种气味差异,归结到饮食习惯不同。长期与外界隔离的中国人,对白种人本来就生分,这气味把人的情绪更加放大了。“异类人”的观念,拉开了他对她的距离,就像牛跟马儿不搭界的劲儿。 

  临近寒假,玛丽琳娜告诉姜云松,她下学期要转到复旦大学念书去了。 

  姜云松第二天进城,到王府井新华书店,买了几本机电专业的书和科技字典给她,让她以后可以继续自学下去。 

  玛丽琳娜要把她的袖珍录音机给他,姜云松说:“我不能收那么贵重的礼物。” 

  玛丽琳娜说:“我收下你的书,你也应当接受我的东西!” 

  姜云松说:“你就给我一支你用的笔吧。” 

  后来,她用信封装着一枝笔交给姜云松。姜云松回宿舍打开看,是一支崭新的金笔。为了表明是用过的,她灌上了墨水。 

  玛丽琳娜临走前的晚上,已经快九点了,外边下着雪。她到姜云松的宿舍来,对他说:“可以跟我到外边去散步吗?” 

  他们一起在操场的跑道上走着,谈话时断时续,任凭飞雪无声地落在脸上。 

  玛丽琳娜穿着中国式的蓝布面棉大衣,高鼻子冻得通红。这种中西混杂的装束,让他觉得又滑稽又感动。 

  她看着姜云松的脸,有些动情地说:“我现在知道,在中国也有对我们很好的人。” 

  姜云松听了,便说:“你在中国将会碰到许多对你友好的人。” 

  他觉得玛丽琳娜的家庭出身,不同的民族文化理念,使她对中国仍有一些偏见。一个白人姑娘在中国社会中不容易。他有些担心,就关照她往后在中国生活要注意的事情。 

  不知不觉谈到接近半夜,他说:“该回宿舍了。” 

  玛丽琳娜转脸看着他:“可以吻你吗?” 

  姜云松没想到她会提这样的要求,跟外国姑娘亲吻要让人看见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心里有些犹豫。玛丽琳娜立即抱着他的脖颈,在他的两颊上亲了起来。 

  白人姑娘吻过的脸颊,长时间留下异样的感觉,几天后都未能消失。 

  这时文化革命刚结束,“里通外国”的罪名,让人还心有余悸。外国人比“外星人”还要惹事生非,人们对与外国人联系有所顾忌。尽管她把自己在巴黎的住址给他了,他却没有给她留下通讯地址。他离开语言学院之后,两人就失去了联系。谁能想到只有几年,外边会发生那么大的变化。 

  玛丽琳娜在中国完成学习,凭她熟练掌握的科技汉语,在法国克尔卓工业集团驻北京代表处,找到她理想的工作,在北京待了下来。 











  三 

  这时,姜云松却在中国驻巴黎大使馆的招待所里发愁。 

  出国前,他是北京物理研究所的工程师。大学毕业到研究所工作后,工作勤奋理论基础扎实,没几年就成了技术骨干。 

  研究所的李所长发现姜云松是个人才,特别注意培养他,上边给所里一个到语言学院学法语的名额就让他去,为将来对外交流作准备。三年前,中国与法国开始原子能科学技术交流,李所长领队组团到法国考察,就带姜云松出来。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中国对外开放,开始往西方国家派遣留学人员。姜云松轻而易举通过了出国统考,被第一批派遣出国留学。 

  姜云松临出发前,李所长找他谈话说:“‘核反应堆事故研究’,无论对军用还是民用核动力都有很大价值。你是第一个外派人员,应当尽力想办法参加到这个项目中去。” 

  他们一行五人到达巴黎,瘦高的小梁开车到戴高乐机场接他们。他是使馆的三秘,这批留学人员归他管理。 

  到达使馆后,胖墩的黄处长宣布各人的最后安排,其他人都满意。只有姜云松,记着临行前研究所领导的指示,听说让他到大学去学习核物理,就说:“能不能安排我到法国南部的科塔核能中心,那里开展的课题比较对口。”他从科技资料调研了解到,科塔核能研究中心正开展“核反应堆事故研究”工作。 

  黄处长说:“我们不懂专业,以为只要是核能专业就行。法国在这方面不是太开放,你先在使馆招待所待着,我们再联系看看。” 

  小梁就对他说:“科塔在埃克斯城,离巴黎比较远。你利用这段时间熟悉一下巴黎,对你以后在法国学习有好处。” 

  姜云松点点头,感激小梁的关照。 

  到招待所的第三天,他想起两位法国女同学是巴黎人,就找出她们的电话号码,给她们打电话。 

  他找玛丽琳娜,接电话是一个女的。告诉他说,玛丽琳娜在克尔卓集团驻北京代表处。问他要不要找别的人接电话。 

  姜云松推测,她可能是女佣人,便说不必了。 

  没能找到玛丽琳娜,心里一阵失落。他才意识到,其实内心很想念她。一个异种民族的姑娘,到底怎么回事儿?发呆了一阵子,他接着给妮戈兰拨电话,很快就联系上了。 

  妮戈兰说:“我在远东研究所的图书馆上班。”停了一会儿,她说,“图书馆里有很多中国书。你如果有兴趣来参观,研究所会同意的。” 

  姜云松觉得新奇,立即说:“去。” 

  妮戈兰叫他下午四点以后来,这时她比较有空,告诉他坐地铁到研究所来的路线。 

  下午三点多,姜云松乘坐地铁去妮戈兰的研究所。 

  巴黎的地铁像蜘蛛网一样,在市区及其周边无所不达。据巴黎人讲,在城里任何地方,步行不超过五百米即可找到地铁入口。一旦进入地铁,交叉密布的网络可以把你送到巴黎的任何角落。地铁内的标志非常清楚,再无方向感的人,只要你认得法文地名,就可以很方便地找到你该乘的线路。 

  姜云松踏入地铁走廊以后,看到墙上张贴着各式各样的广告。广告上的裸体女人搔首弄姿,性感的神态在向路人挑逗。有人在道旁拉着小提琴,旁边地上琴盒敞着。拉琴者陶醉于音乐的意境之中,似乎对路人是否往盒里丢下钱币漠不关心。 

  地铁车厢里,不少人找到坐位后,立即掏出书本顾自闷头看书,车厢显得安静闲适。法国人喜爱读书的习惯,让姜云松想到国内人们读书的风气正在衰退,心里非常感慨。车厢中偶尔有卖艺的人过来,也是神态淡漠地顾自演奏一些乐曲。听者随喜功德,不见有任何乞求与施舍之间的尊卑。姜云松发觉,这些卖艺或行乞的,都是法国本民族人,没有一个黄种或黑种人,尽管这些种族人的生活有许多还远不如这帮人。 

  妮戈兰的远东研究所,在一条叫卡第纳尔…勒梅那(Rue Cardinal Lemaine)的小街里。姜云松出地铁后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那儿。 

  进大门后,姜云松随她上楼梯。从二楼一直往里走,在一张小桌边站了下来,她说:“哦,我工作的地方。” 

  姜云松打量环境,四周全是线装的古旧中文书籍。他信手从书架上拿下几本来,五花八门什么样的书籍都有。令他惊讶的是,这里竟然收藏了相当多的中国各地的县志。他随便抽出一本,是广西省靖西县的。他都不知道,广西省还有这个县呢。 

  在妮戈兰的图书馆盘桓一个多小时,她的同事们开始收拾下班了。妮戈兰看天色已晚,就说:“巴黎的夜景很美丽。我乐意带你去看夜晚的巴黎,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姜云松当然愿意了。 

  妮戈兰开着一辆红色的两厢小汽车,外观比较陈旧。姜云松想,可能是二手车,但不好问她,向白人姑娘问这类问题可能不太好。 

  妮戈兰浅黄色头发,棕褐色眼睛,法国北方人特征。她中等个头儿,洁白细嫩的皮肤,丰满得有点显胖了。 

  上车以后,妮戈兰说:“我们去中国餐馆吃饭吧。巴黎到处是中国餐馆,我喜欢去那里吃饭。你可以听到中国的音乐,很浪漫,让我想起在中国的生活。” 












  巴黎的中国餐馆确实很多,走没多远就见到在路边有一家不大的中国餐馆。 

  姜云松的印象中,妮戈兰是比较文静的姑娘。以前在学校里,他和玛丽琳娜说话,她静静地听着。问她的意见,她常是笑了笑不说话,或是慢条斯理地说点儿自己的看法。今晚也许是到了她自己的国度,是东道主的缘故,吃饭时她话比在学校里多得多了。 

  妮戈兰已经二十八岁。从谈话中得知,她正跟一个小伙子同居,一直没有结婚。她今晚没带她的男朋友来。姜云松猜想,可能她怕这不合中国风俗的生活方式,会引起他的反感,谈话中就有意避开这个话题。 

  “离开语言学院以后,你到哪个学校去了?”姜云松问。 

  “复旦大学,”她说,“瞧,玛丽琳娜也在这个大学。” 

  “你们经常见面吗?”他显出了关切的神色。 

  “肯定的,我们是好朋友。” 

  姜云松回忆说:“可是,在语言学院我看她不怎么跟别的法国学生在一起。” 

  妮戈兰笑了:“不不,你知道的。她的汉语水平比我们高太多了,她要抓紧时间学习科技汉语。” 

  他点点头:“明白了。我一直以为,她的性格就是不太合群呢。” 

  她听了,就说:“我不明白,你们两人为什么会那么要好?” 

  “这有什么奇怪的,”他笑着说,“她要学科技汉语,我教她。时间一长,自然就成为好朋友了。”其实,对跟玛丽琳娜之间的这段情谊,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她摇头:“我感觉,不完全是这样。” 

  “为什么?” 

  “她有不少书,可是有几本书她特别珍惜。她说,是你给她买的。我看出,她说话时眼睛里闪着亮光。” 

  姜云松心里激动,不想表露出来,就转换话题说:“你们两个姑娘,一个学历史,一个学技术,截然不同。” 

  妮戈兰解释说:“我们的家庭不一样。她出身上层家庭,几代人都是飘流世界各地。我是小资产阶级,学会汉语回法国,能找到一个稳定工作就满足了。” 

  他点头说:“我一直以为,你性格文静,她的性格外向,才使你们选择不同的职业。” 

  她笑了:“谁知道呢?也许是不同的选择,造成不一样的性格。” 

  “克尔卓是法国很大的工业集团,她能在那里工作真不错。”姜云松说。 

  妮戈兰马上讲:“她跟我说,有你的功劳。” 

  等他们吃完饭出来,夜幕已经完全落下,街上的路灯都亮了。 

  夜幕里,沿街的楼房在灯辉映照下显出了迷人的色彩。跟香港不同,巴黎的夜晚,灯光多姿而柔和。橙黄、橘红中夹杂着少许翠绿、浅蓝的色调。楼房在不同角度不同层次的侧光、折射光的映照下,富于立体感和朦胧感,使你有如梦如幻的感觉。驱车在街里行走,让你感受到一股诱人的魅力。 

  他们沿塞纳河的右岸来到夏乐宫(Palais de Chaillot),站在夏乐宫弧形大厦门前。妮戈兰神色轻松道:“瞧,这是欣赏巴黎夜晚的最好位置了。” 

  姜云松往四外望去,多彩多姿的巴黎之夜,如同一个感情奔放的少女般千姿百态美丽动人。 

  对面三百米高的埃菲尔铁塔,如擎天柱般插入云霄。铁塔上的照明灯隐嵌在框架的内侧,漫射出橙色的朦胧光芒,把铁塔变成一座通体发亮,似用琥珀琢成的宝塔。 

  夏乐宫广场上的喷泉欢快地喷射着水花,在水下灯的光影下翩跹起舞。目光从铁塔下伸至远方的军事学院,一路灯光灿烂,火树银花。 

  夏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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