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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陷地中海-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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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悄悄地爬上那条空船。 

  上船一看,没篙也没桨。我们琢磨了一阵子,看到船底的横楞上铺着一些木板条,是用来堆货物的,就把那些拿得动的短木条撬起来当桨用。 

  解开缆索之后,四个小孩喜气洋洋往溪流中央划去。 

  小船刚划出苇丛,马上就发现外边的水流要急得多。我好担心,就说:“不能出去,船会漂走的。” 

  “没事。我会划!”荣江信心十足。 

  他的话刚说完,船头很快就被水流推着摆向下游。 

  在船头上的荣江急忙从左侧拼命用木板往后划,我和三头也加了进来。但是那船根本不理我们,而是顾自越来越快地向下游漂去了。 

  望着船帮外边的滔滔浪花,阿翠急得哭了起来。 

  下游的船夫们已经发现了这帮孩子的恶作剧。待小船漂到跟前,一个船夫伸出一支带钩的竹篙,把船拉住了。 

  他把我们臭骂一顿,统统赶上岸去。 

  我丧气地往家里走去,走到巷口忽然想起今天是逃学来的,正在寻思回家怎么说,外婆从巷口的李婶家出来已经看见我了。 

  外婆看我回来这么早,有些奇怪,就问:“阿松,怎么今天这么早就放学了?” 

  我还没想好怎么说,猛然见到外婆一时答不上来。 

  外婆见我支支唔唔更加心疑,一边走一边观察。她发现我书包上有泥土和水迹,便喝问:“你上哪里去了?” 

  我见瞒不过,只好据实说玩去了,没有去上学。 

  外婆一听怒不可遏,脸色陡然变得铁青,厉声问:“你阿爸临死怎么跟你讲的?”说完一把揪住我的头发拖向路边的水沟,要把我摁到沟里去喝水。 

  外婆流着泪喊我母亲的名字:“月娟呀,你怎么留下这样的儿子哟!” 

  我看到外婆的神色,深切地感觉到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抱着外婆的腿跪了下来:“阿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这段回忆,让吴丽萍了解到从未接触过的事理,感慨道:“你外婆管你好严呀!” 

  姜云松看她沉思的神情,点头说:“我是带着使命上学的。” 

  他们一起乘火车去广州时,默契的感情使他们一直偎依着坐在一起。 

  姜云松闻到她领口透出的幽香,不禁回味为她洗衣的感受。平生第一次体验到女孩的气息,幽幽的清香,像荷花一样。他心情渐渐激动起来,用鼻子轻轻嗅她的头发。 

  夜里十一点他们到达广州,公共汽车已经收班了。 

  北风吹过阵阵寒意,火车站广场上横七竖八躺着许多找不到住处的人。 

  姜云松找到背风的墙角,铺了两张报纸当作临时地铺,背靠着墙坐了下来。她趴着他的腿膝,他伏在她的背上,度过了广州的第一个夜晚。 

  天亮后,姜云松的第一件事,是到留言栏找同学的住址。他比预定时间晚一个星期才到达。留言栏上的纸条已经换过好几批,严诗刚贴的纸条早已无影无踪。 

  反复找了三遍,他死了心:“彻底掉队了!” 

  红卫兵接待站把他们安排在华南工学院的主楼里。学校早已停课,教室的地板上铺了稻草竹席,变成红卫兵的宿舍。 

  安顿完住处,姜云松透了口气,兴奋地告诉她:“广州是革命传统很强的城市,有太多可以参观的地方了。”他没来过广州,但读过一些讲述发生在广东的历史事件的书。 

  吴丽萍除了知道广州是省会外,几乎一无所知,任由他拽着参观农民运动讲习所、中山堂、黄花岗、十九路军纪念碑、广州起义烈士陵园…… 

  一路往前行去,姜云松滔滔不绝地向她讲述发生在广州的一个个历史事件,有悲壮的历史,有催人泪下的诗歌,也有激荡心弦的感情故事。他的广博知识和文学才华让她羡慕不已,满腔的激情深深感染着她。 

  在黄花岗烈士墓前,他跟她谈起林觉民给妻子的诀别信,流露出对崇高爱情的向往。 

  吴丽萍看着他神往的眼神,仿佛自己也成熟了许多。这段形影不离的日子里,少女朦胧的本能似乎渐渐繁衍成更清晰的知觉, 







二十二




  由黄花岗去十九路军纪念碑的路上,一个老太太悄悄靠了上来,向他们伸着手,低声说:“郎才女貌,前世姻缘。” 

  吴丽萍听了,红着脸斥责她:“都扫四旧了,还在搞封建迷信!” 

  “大姐莫要这么讲,姻缘都是前世注定的。” 

  姜云松听这老太太北方口音,说话不卑不亢,低着头两眼只看地面。心想,这老人也许有些来历,就掏出一角钱放到她手心。 

  吴丽萍不解地望着他:“喂!老姜同志。你一会儿革命激情冲霄汉,一会儿信起这些乱七八糟四旧的玩意儿。叫人搞不明白?” 

  姜云松开心地笑了:“等你长大些,就明白了。”他心里揣着一个心愿,不想告诉这个涉世不深的小妹妹。 

  “我已经十八了,还没长大?” 

  他脸上挂着微笑,没有回答。 

  她忽然明白过来,脸上一红,立即柳眉竖了起来:“喂!不是说是表妹吗。你在想什么?!” 

  见她生气了,他心里一惊,紧忙说:“没错,是表哥。” 

  她想了一会儿,改口说:“不对,是警卫员!” 

  “是,警卫员。”他连忙附和,额头上已经微微渗出了汗珠。 

  “警卫员是否合格,还要考验呢。这三等功暂时撤销,以观后效!”她显出执法无情的神态说。看他大冬天急出汗来,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姜云松偷偷抹一下汗水。心想,侯门千金还不好侍候呢,稍不如意,小姐脾气就上来了。 

  十一月中旬,他们才乘车返回北京。火车往北走,气温变得越来越低。他们离开北京时没带棉衣,幸好车厢里挤满了人,可以互相供暖。 

  走道上都是人,餐车无法送饭。每到一个大站,姜云松就冒着寒风跑到站台上买吃的。列车过黄河后,天气更冷了,夜里小吴只好钻到他的怀里取暖。 

  早晨醒来,火车已经过了涿县。望着车窗外寒风中到处飘飞的树叶,姜云松露出忧虑的神色:“从火车站到学校还要倒车,这么冷怎么回去?” 

  “我家离地铁站很近。先到我家,你可以穿我爸的棉大衣。” 

  “你父亲不是前年去大三线了吗?” 

  “家里还有他的衣服。” 

  他有些打怵:“冒冒失失到你家去,怕不合适吧。” 

  “喂,总该认一下我的家门吧。不然以后怎么找我?” 

  瞧她忽然变得开朗的神色,姜云松的目光渐渐黯淡下来。 

  仿佛从一个只有二人世界的孤岛返回到了现实的世界,他的脑子似乎清醒过来。他想到了学校同学中的干部子女,他们只在自己的圈子里恋爱。眼前的姑娘还是一个天真无虑的少女,未来的生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一股莫名的悲哀蓦地笼罩心底,他沉默了下来。 

  看他不说话,她有些奇怪:“你怎么了?”问完之后,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恋恋不舍的情愫使她也跟着沉默起来。 

  两人默默望着窗外,车轮向北京城逼近的阵阵撞击声越来越响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就是这段朦胧的感情,使他们一起经历了长达六年的一个个变故,最后结成一对患难夫妻。 







二十三




  六 

  姜云松到科塔核能中心的第四周,收到一封信。 

  他拆开看是一张请柬。原来妮戈兰·海茨要结婚了,邀请他参加婚礼。举行婚礼的地点,在姜云松不认识的乡村。当天妮戈兰又打来电话,告诉他怎样乘火车去那里。她说,她哥哥夏利和她嫂子,会到火车站接他。 

  婚礼在周末举行。那天过午,姜云松乘火车来到法国中部,卢瓦尔河中游离奥尔良不远的一个叫吉昂(Gien)的小镇。 

  他下车时,妮戈兰的哥嫂夏利·海茨夫妇在站台上等着他。 

  相互贴脸问候之后,夏利告诉姜云松,妮戈兰在她丈夫的老家举行婚礼,离这里还有三十公里左右。 

  姜云松坐上他们的小汽车,即刻向那个小乡镇开去。 

  路途中夏利的太太告诉姜云松,妮戈兰的丈夫是巴黎计算机学校的教师。选择到他父母这里来举行婚礼,是希望能在更加传统的氛围中度过这一生最难忘的时刻。尽管社会已经很现代化了,人们还是更愿意以传统的方式来举行那些人生的重大仪式。 

  路上,姜云松看到不断出现大片的树林,景色非常秀丽。 

  妮戈兰的哥哥是巴黎一家保险公司的职员,为人敦厚言语不多,只是闷头开车。他的太太介绍一路风光。她指着丛丛树林说,这一带是野兽出没的地区,野猪、狐狸、獾、野兔都有,是打猎的好地方。 

  妮戈兰的嫂子身材瘦高,尖尖的鼻子,一头金发。白种女人,少女成熟得早,一过三十岁就比东方女人要老得快。她却跟多数巴黎女人一样,虽然生过一个孩子,依然保持着花都妇女的妩媚。 

  她告诉姜云松,她正在跟一位画家学油画。 

  姜云松听了非常高兴:“太好了!我也喜欢画画。” 

  “你也画油画?” 

  “不,我画中国的水墨画。” 

  她也很兴奋:“我喜欢中国的水墨画。奇妙极了!几笔就画出神态。” 

  姜云松说:“我也喜欢西方的油画。只是在中国学油画条件不容易,没有机会学。你看卢浮宫的油画,那泪珠的亮光,薄纱的飘渺,肌肤的质感,实在太传神了。” 

  见姜云松说得那么在行,她更加兴奋起来:“你如果学油画,一定会成为有名的画家!” 

  妮戈兰的公婆,住在离一个小乡镇不远的村子里。路边的草场上,三五成群黑斑白皮的乳牛静静地吃草,几只母鸡在草丛间觅食,公鸡站在木栏上打鸣。 

  低矮古旧的农舍,房前屋后还种着青菜,跟中国偏远的乡村没多大差别。后来他才看出,屋内的装饰和摆设,比中国农村讲究多了。 

  他们到达时,院子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估计都是些男女双方的亲朋好友。男人们一律深色西装,衬衫领子硬挺,紧绷着皮肤粗糙的脖子。女人们穿着色彩鲜艳,做工精致的连衣裙。妇女们浓装艳抹,香水底下散发着汗味,长年家务的油烟味。年轻的姑娘脸色绯红身躯圆润,涌动着青春活力。 

  人们正在互相贴脸问候。夏利夫妇和姜云松进来时,他们也不管认识不认识,一律把脸贴了上来。只是看到姜云松是个黄种人,他们略为迟疑一下,有的跟他贴脸,有的跟他握手。 

  姜云松感觉那些男人的脸靠上来,脸皮被他们的胡子扎得麻疼,也不知他们的妻子们如何忍受得了。即使那些太太们,皮肤发糙,远没吴丽萍那么细腻。 

  妮戈兰已经看见他们。她穿着婚纱,描了眉毛,涂着淡淡的口红,胸口双肩露出的皮肤白里透红,加上丰满的体态,显得雍容华贵。 

  她提着裙子的下摆,兴奋地跑了过来,穿着高跟鞋跑得很费力。姜云松赶紧迎了过去。她跟他贴过脸,兴奋道:“云松,我有多高兴!你能来参加婚礼。” 

  她拉过身后的一个小伙子,对姜云松说:“他叫让…克罗德。”按照同学的习惯,她只说她丈夫的名儿。 

  她转脸向让…克罗德说:“我的中国同学,叫云松。” 

  让…克罗德热情地拥抱姜云松。 







二十四




  姜云松看他在法国人里算中等个头儿,没比自己高。胡子刮得挺干净,西服领带很整齐,有股子学校老师的气质。他那法国农村人特有的抬手迈步动作,让姜云松想起在法国电影上看到的小地主。 

  从这些动作中,姜云松推测他应当是一位比较朴实的人。在后来的时间里,姜云松看到他对妮戈兰的关照很细致,心想,妮戈兰会很幸福的。 

  妮戈兰还向姜云松介绍了她的父母和公婆。 

  老人们对这位唯一的东方国度客人的到来特别高兴,妮戈兰的老公公还邀请姜云松在乡间多住几天,说:“Le long de la Loire le paysage est vraiment magnifique(卢瓦尔河沿岸的景色很美)!” 

  午后两点多钟,大家上车到镇里去。 

  镇里有个小广场。镇政府就在广场边上,门口飘扬着蓝白红条的法国国旗。 

  妮戈兰两口子在大家的簇拥下进了大门。姜云松看到他们两人在一份文件上签名,接着是证婚人签名,镇长为新人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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