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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中的女人-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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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骨、可怕、出奇。厄秀拉不相信自己的鼻孔吸入的是否是空气。这种寒冷是上天故意造成的,极为恶毒,冻熬人。

    可这太美妙了,太令人陶醉了。雪野悄无声息,在她和闪烁的繁皇之间设下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她可以看见猎户星座斜向上升,它太美妙了,几乎要让她高声大叫起来。

    四周全是积雪。但脚下的雪却很坚实,寒气穿透了鞋底。冷夜静悄悄。她想她可以听到天上的星星在絮语,听到星星奏着乐在附近翱翔。而她自己就象这和谐运动中的一只小鸟在飞呀飞。

    她紧紧地偎着伯金。突然她意识到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知道他的心在何方。

    “我的爱!”她停住脚步来凝视他。

    他脸色苍白,目光漆黑,上面闪烁着几点星光。他发现她柔和的脸正向他仰视着,离他极近。于是他温柔地吻了她。

    “怎么了?”他问。

    “你爱我吗?”

    “十分爱。”他平静地说。

    她又偎近了他。

    “不够。”她请求道。

    “爱得过分了。”他几乎有点忧伤地说。

    “我是你的一切,难道这还不能让你高兴起来吗?”她思忖着问。他搂紧她,吻她,用微弱的声音说:“不,我感到象个乞丐,穷透了。”

    她不语,看看星星,然后又吻他。

    “别当乞丐呀,”她渴求道,“你爱上了我,这没什么丢人的。”

    “可感到贫穷则是丢人的事,对吗?”他说。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她问。他不答,只是站在从山顶上刮下来的凛冽寒风中用双臂默默地搂着她。

    “没有你,我就无法忍受这个寒冷、永恒的地方,”他说,“我无法忍受它,它会毁灭我的生命。”

    听到这话,她又突如其来地吻了他。

    “你恨这儿吗?”她迷惑不解地问。

    “如果我无法接近你,如果你不在这儿,我就会恨这儿。

    我无法忍受这种现实。“他回答。

    “不过这儿的人还不错。”她说。

    “我指的是这寂静,这寒冷,这冰冻的永恒。”他说。

    她猜测了一会儿。然后她的思绪与他的想法合拍了,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偎进他怀中。

    “是啊,不过我们在一起这么温暖,这不是很好吗?”她说。

    说完他们开始往回走。他们看到旅馆那金黄色的灯光在寂静的雪夜中闪烁,象一簇簇黄色的小浆果。让人觉得那是黑暗的雪地上燃烧着的一团团火花。旅馆后面是一片巨大的山影,象魔鬼挡住了群星。

    他们快到旅馆时,看到有个人手执灯笼走出黑暗的房子,那金黄色的灯光为他那双蹚雪的黑脚镶上一圈光环。这人的身影在雪地上显得很渺小。他拉开外屋的门,里面涌出一股热烘烘的牛肉味道,直刺入寒冷的雪夜中。他们刚可以瞥见里面的牛栏里有两头牛,门就关上了,一丝光线也透不出来。这副情景令厄秀拉想起家,想起玛斯庄,想起童年的生活,还想起到布鲁塞尔去旅行,甚至奇怪地想起了安东。斯克里宾斯基。①

  

    ①《虹》中厄秀拉的情人。

    啊,上帝,那已经没入深渊的过去怎么让人承受得了?她能承受过去的一切吗?!她环视这寂静的雪原,空中寒星闪烁。而在一幕幻灯上则映出另一个世界来,虚幻的光芒照耀着玛斯庄,考塞西和伊开斯顿,还有一个影子般的厄秀拉,这全是一出虚幻的皮影戏,象幻灯一样虚假,被一个框子圈着。她希望这些幻灯片全都粉碎,永远消逝。她不要过去。她只想从天上下到这儿来,和伯金在一起,而不想艰难地从童年的泥沼中爬出。她感到记忆给她开了一个肮脏的玩笑。为什么人要记忆,这是怎样的神旨啊!为什么不清清爽爽地洗个澡,把过去生活的记忆和污点全洗掉,从而人可以获得新生?她这是和伯金在一起,她刚刚步入生活,就在这儿,在这背负星空的雪原上。她同父母和祖先有什么关系?她知道她是一个新人,不为任何人所生养,她没有父亲,没有母亲,与过去毫无关系。她就是她自己,纯洁无瑕,她只属于她和伯金组成的整体。他们俩共同弹奏着强壮的音符,震响了整个宇宙和现实的心脏——他们从未涉足过的地方。

    甚至戈珍在厄秀拉的新世界中也是个与她无关的个体。那个影子般的世界,那个过去的世界,哦,让它滚开吧。她展开新的翅膀起飞了。

    戈珍和杰拉德没有来。他们到门前的峡谷中去了,而不象厄秀拉和伯金上到右边的小山上。戈珍受着一种奇特欲望的驱使,只想不断地向前走,直走到雪谷的尽头。然后她想攀登那白色的绝壁,翻过这绝壁,爬上那耸立在世界中心的花瓣一样的峰巅,那冰雪覆盖着的神秘的峰巅。她感到,在这奇特可怕的雪崖后面,在神秘的世界中心,在最高的群峰之间,在峰峦叠嶂的怀抱中,有她尽善尽美的福地。只要她能独身到那儿去,进入永恒的雪山、永恒的雪崖,她就会与一切溶为一体,她就会化作永恒的寂静,成为万物之沉睡、永恒、冰冻的中心。

    他们回到旅馆,又来到娱乐厅里。她好奇地想看看里面的人在干什么。里面的男人们激起了她的好奇心,让她活跃起来。对她来说这是一种新生活的体验,他们对她很崇拜,一个个充满了活力。

    屋里的人们正在狂舞。他们跳的是悌罗尔省的休普拉腾舞。这是一种拍手舞,跳到高潮时要把舞伴抛到空中。这几个德国人中多数来自慕尼黑,都是舞迷。杰拉德也跳得不错。墙角中有三把齐特拉琴一直响着,屋里人们舞成一团。教授把厄秀拉拉进跳舞的人群中,又是跺脚又是拍手,高潮中又以极大的热情和力量把她抛向高空。高潮到来时,甚至伯金也象个男子汉一样把教授的一位漂亮健壮的女儿抛了起来,那女孩高兴极了。大家都在跳,跳得一片欢腾。

    戈珍在一旁兴高采烈地观战。男人们的鞋后跟敲得坚实的木地板嘭嘭作响,拍手声和齐特拉琴声在空中震荡着,吊灯四周飞舞着金色的尘土。

    人们突然停止了跳舞,洛克和大学生们跑出去买饮料。随之屋里响起人们的嘈嘈话语和杯盖碰撞的声音,大家大叫“干杯——干杯!”洛克到处转游起来,一会儿向女人们敬酒,一会儿又和男人们逗趣儿,弄得招待们迷迷糊糊、不知所措。

    他非常想同戈珍一起跳舞。第一眼见到她,他就想跟她搭个茬儿。戈珍凭本能对此有所察觉,一直在等他采取主动。但由于她总绷着脸,所以他无法接近她,反倒让戈珍以为他不喜欢她。

    “夫人,跳舞吗?”洛克的那位身材细高、皮肤白皙的伙伴问。戈珍觉得他太柔弱、过于谦卑了,可她又想跳。这位名叫雷特纳的白净青年很帅,但显得很不安,很可怜,这正表明他心中有点害怕。于是她同意跟这小伙子结伴跳。

    齐特拉琴又响了,人们又开始起舞。杰拉德笑着和教授的一个女儿率先起舞。厄秀拉和一位大学生跳,伯金和教授的另一位女儿跳,教授同克莱默夫人跳,其余的男人结成一帮跳,尽管没有女伴,照样跳得热情奔放。

    因为戈珍是在同身材匀称、舞姿优雅的小伙子跳舞,洛克更加生气,妒火中烧,看都不看她。戈珍对此很生气,她为了掩饰自己,又请教授一起跳。这位教授象一头成熟、正在发情的公牛,浑身都是野劲儿。说实话,她真没办法忍受他,可她又乐意让他带着飞速跳,愿意让他用力把自己抛向空中。教授也极高兴这样,他蓝色的眼睛奇怪地看着她,眼中充满了欲火。她恨他这种发情但又带点父爱的动物目光,可她喜欢他那一身力气。

    屋里一片欢腾,充满了强烈的兽欲。洛克无法接近戈珍。他想跟她说话,可又象隔着一道刺篱,因此他对那个年轻的伙伴恨之入骨。雷特纳一文不名,全靠他呢。他尖刻地嘲弄他,把雷特纳损得满脸通红,不敢反抗。

    杰拉德跳得很顺了,又和教授的小女儿跳上了。那小姑娘激动死了,她觉得杰拉德太英俊、太了不起了。他征服了她,她就象个欢蹦乱跳的小鸟,在他手中扑楞着翅膀。当他要把她抛向空中时,她开始抽搐着要摆脱他,这副样子把杰拉德逗笑了。最终,她简直爱他爱得发狂,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伯金在同厄秀拉跳,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奇特的小火花,他似乎变得恶毒、若隐若现、爱嘲弄人、挑动色情、毫无礼貌。厄秀拉怕他但又迷着他。她梦幻般地看着他,她可以看出他嘲弄的目光放纵地盯着她,他象个动物那样毫无感情、微妙地向她移过来。他那双陌生的手迅速而狡猾地触到她乳房下的要害部位,然后凭着一股情欲的力量把她托向空中,似乎没有用力,而是用某种魔法。她几乎要吓昏过去了,她一时间感到很厌恶,这太可怕了。她要破他的魔法。可还未等她下定决心,她又屈服了,她吓坏了。他一直明白他的所做所为,这一点她可以从他那微笑、炯炯的目光中看得出来。这是他的事,她只能随他去。

    当他们独处在黑暗中时,她就会感到他身上有一股陌生、猥亵的力量向她袭来。她感到不安、厌恶。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怎么了?”她害怕地问。

    他不言语,只是看着她,脸上的光泽令人无法理解,令人害怕,却颇具吸引力。她真想用力反抗,摆脱这张嘲弄人、无礼的脸。可她已经神魂颠倒,她只能服从他,她想知道他到底要对她干什么。

    他既迷人又令人反感。他眯着的眼睛中流露出的嘲弄和色迷迷的眼神让她不敢正视,她想躲开他,从一个看不见的地方去看他。

    “你怎么这样?”她突然鼓起勇气,愤愤然地问。

    他一双眼象一团火凝视着她。他又垂下眼皮,显出不屑一顾的样子。然后他睁开眼,冷冷地看着她。她垮了,由他去吧。他那副猥亵的样子令人讨厌又让人着迷。可他得为自己的所做所为负责,她要拭目以待。

    他们可以随心所欲,爱怎样就怎样——她上床前意识到了这一点。任何可以满足人欲的东西都不应排除在外。什么叫堕落?谁在乎这个?堕落的东西的确有,可那是另一回事。现在他是那样毫无羞耻、毫不拘谨。一个男人,平时如此有思想、有情操,现在这样是不是太可怕了?她不再想、不再追忆了,但她又觉得他这样太象个野兽了。野兽,他们俩都是!这就是堕落!她怕了。可为什么不呢?她又高兴了。为什么不象牲口一样体验一下全过程呢?她是头牲口。真正地感到羞耻该多么好!没有什么羞耻的事她没有体验过的。她才不感到丢人呢,她就是她。为什么不呢?她是自由的,一旦她什么都经历过了,也就没什么可怕、可羞耻的事了。

    戈珍在娱乐厅中看着杰拉德,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他可以占有他能够占有的一切女人——这是他的本性。如果说他遵循一夫一妻制那才叫荒唐——他本质上是个乱来的人。这是他的天性。”

    她是不由自主这样想的。连她自己都感到有点震惊。她似乎看到墙上写着危险!危险!这是真的。有个什么声音清晰地对她这样说了,于是她相信这是圣灵在说话。

    “这是真的。”她又对自己说。

    她知道她相信这话是真的,但她一直秘而不宣,连对自己都保密。她必须保密。这是她自己独家的秘密,甚至自己都不肯承认。

    她决心跟他斗。一定要决一雌雄。谁会胜呢?她心中充满了信心。一经下了决心,她自己心里都觉得好笑起来。她现在对他怀有一种半恨半怜的柔情,她觉得自己太残酷了点。

    人们都早早地歇了。教授和洛克到一个小休息间去喝酒。

    他们看到戈珍扶着扶梯上楼去。

    “漂亮妞儿。”教授说。

    “对!”洛克简短地肯定。

    杰拉德迈着大步穿过卧室来到窗前,猫下腰向外眺望。然后站起身走到戈珍跟前,目光炯炯,若有所思地笑了。戈珍觉得他个子很高,她发现他的眉心在闪着白光。

    “喜欢吗?”他问。

    他似乎心里在笑,不知不觉中流露出一丝笑意来。她看着他,觉得他是个怪人,而不是个普通人:一个贪婪的动物。

    “很喜欢。”她说。

    “楼下那些人中你最喜欢哪一个?”他问。他人高马大地立在她面前,闪闪发亮的头发竖了起来。

    “我最喜欢哪一个?”她重复着。她想回答这个问题,可又觉得难以开口。“我不知道,我还不怎么熟悉他们,说不上来。你最喜欢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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