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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若泯见了我,跑了过来,“我想母后了。”
“谁带你来的?”我抱起她,皱眉道:“怎么乱跑?”若泯年幼,又是难得见我对她严辞厉色,扁扁嘴便要哭,跪在前面的冷瞳起身走了过来,仰头望向我道:“回皇上,是冷瞳带公主过来的。”
这孩子在宫中也有半年,汉语说得已经十分纯正,此时用那双碧蓝的眼睛看着我,虽然有畏,却竭力支撑。我领他在一旁的石阶上坐下,问道:“已经在宗学里读书了?”
他点点头,老实答道:“是。”
“那么,师傅教你们什么书了?”
“还没教书”他回答道:“先教的是规矩。”
“呵”我笑笑,“那你可都懂了这里的规矩了?”
他抬了抬眼睛,随即又低了下去,“冷瞳懂了。”
“懂了规矩就该知道对错,知道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我抚住他的脖子道:“ 这里的规矩很多,要人一项一项教你总是不够的,你得自己明白。”
“是”
我放开他,“以后这里不要再来了。”再将坐在膝上的若泯放下道:“和冷瞳一块回去吧。”
几欲扣上门环,又收了手回来,箫声未绝,环绕秋庭。帝王之家,夫妻缘浅,结发的恩爱不过是风筝上的一根细线,自管放了手去,也就断了。
才想着,门却突然开了,一个素衣宫女出了来,见着我,先自吓了一跳,忙俯首磕头。
“起来吧”,我道:“别告诉人朕来过。”
转身离去,悠悠恹恹的曲子,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儿,也就听不见了。
“皇上这是去哪儿了?”王仁急急的迎上来絮叨:“才说去走走,一忽儿不见了人,叫奴才们好找呢。”
“怎么了?”挑眉道,心里本来窝着团不自在,“又折腾什么?”
“梅妃娘娘要生产了,紫息殿那边正乱着,象是……”他期期艾艾的,“不大好呢。”
“这才刚满七个月!?”我也是一震,呆了呆,便往紫息殿去。
王仁忙忙追上来,“皇上别急,太医们早都传到了,稳婆也找了,什么也都预备着了,梅妃娘娘或者只是早产,没碍着大事。”
“混帐东西!”我急怒道:“要真什么都准备了,怎么又出这种事,昨儿看着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早产。”心里隐隐泛过一丝不祥,疾步而去。
紫息殿外,更是乱得不能再乱,太医院的大夫们怕是都来齐全了,内府的执事们个个紧着张脸站在一旁,殿内服侍的内监宫女们更不用提,个个忙忙转转。
“皇上!”才要踏入正室,却被王仁拉住衣襟,“皇上不能进去,产房是污秽之地,皇上龙体高贵,冲撞上就不好了。”
“皇上不能进去”,那些人纷纷跪倒一地。
“那里面怎么样了?”只听得室内隐隐传来妇人呻吟呼号,心里一片大乱。
“是难产”,太医院掌院戴思恭道:“婴儿体位不正,恐怕……”
“恐怕什么?”我咬牙道:“为何昨日还好端端的,今日便出事了?”
“臣有罪,臣失职”,戴思恭叩首道,殿前的嘈杂转瞬便成静默一片,只听得他额撞青砖咚咚之音,太医院众医士均垂首不言。
“别磕了”,我喝止他道:“还不进去照护着,里头要是不好了,你就是在这里撞死了又有什么用?!”
戴思恭这才跌跌撞撞爬起来,转入内室。
“皇上在这守着?”王仁小心翼翼建议:“皇上渴了么?不如到侧殿用茶?”
我这才发觉自己原来站在紫息殿前,口舌焦灼,手里都捏出把汗来,点了点头,王仁忙过来扶了我去侧殿休息。
正殿前人头喧挤,侧殿却是空荡荡的,想是人手都被抽去了,此时只有王仁一个在跟前伺候,他掂了掂桌上茶壶,却是空的,只得自己提了壶去打水,我也是倦了,随意拣了个软枕靠着。才合上眼,听得帘幕后头细细簌簌的有人在说话,仿佛是两个内监。
一个道:“梅妃娘娘这回怕是撞着劫数了,怎么不足月就突然破了羊水呢?今早儿我送洗脸水进去的时候还好生生的。”
另一个声音要老成些,神神秘秘道:“这宫里头的事情谁说得清,要我说,也是我们娘娘太得宠了些,先前正宫在时,万岁爷也最是偏宠娘娘的,如今那位废了,外头那些人自然是盯那位置盯红了眼睛,我们娘娘岂有不遭妒忌的。又或者……”那人更压低了声音道:“我们这位万岁爷造杀孽也太重了,这几年内争外战,知道死了多少人。先前敬仁宫的太妃,雍州的四爷,还不都是……”
“作死么你”先说话的那个胆子小,骂道:“在这躲懒也就罢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怕不被人打死。”
“还知道怕死?!”王仁拎了整壶热水进来,正正撞见,怒喝道:“皇上在这里呢,还不滚出来。”
帘幕后一阵死默,两个太监爬了出来,自知死罪,连告饶都不敢了。
王仁请旨道:“皇上,这两个人怎么处置?”
倦倦抬眼,挥手道:“送到敬事房去吧,打死了也就罢了。”
“皇上,饶命啊……万岁爷,饶了奴才一条狗命吧……”一声话落,那两个人才哭天泼地的号起来。
“还不快点拖出去!”我太阳穴上阵阵抽搐,拍案道:“杖毙!杖毙!”
“皇上,皇上,”王仁扑过来抱住我,“您别生气,两个不知死活的兔崽子嚼舌根,您别着恼,伤了身子不值当。”
“气也被你们这些奴才气死了,还怕什么伤着身子”,一股恶恼集在心口,太阳穴里仿佛藏着两颗烫热的小球,鼓鼓跳跃。一脚踢开王仁,“滚!都跟我滚出去!”
这一脚正踢在王仁腰眼上,他痛得趴在地上,还紧紧抱着我的脚,“皇上,您别恼了,头痛病又要犯了”,又叫外头的侍卫道:“快,快去把孟大人找来。”
“找,找他做甚么?”我心头更怒,指了王仁喝道:“把这奴才给我扔出去。”
那两个侍卫领了命,将王仁带了出去。我紧紧用虎口箍住头部,却无法止住那太阳穴难受的跳动,恨不得往墙上撞。
蝶恋花
仲春才去音尘渺,
年少抛人,弹指桃花老。
绿玉枝头芳禽小,
一行烟翠染灞桥。
锦衾拥寒觉梦遥,
半规凉月,夜已转中宵,
欲将孤弦拟旧调,
怎生消得离愁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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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叶凡不知何时入殿,他双手食指按在我额侧上,轻轻揉着,一股清凉的内力暗暗渡了进去,如若往烧得火红的炉子里扔了块冰一般,神智渐渐清明下来。
头壳虽是好多了,我仍是将额抵在他腰间,闷闷的问:“你怎么来了?”
“老毛病又犯了吧”,他的手指仍然留在我太阳穴按摩着,“不要紧了?”
“唉,很有几年没犯过了”,我推开他,“外头怎么了?梅妃那边怎么样?”
“皇上恕罪,” 戴思恭在槛外长跪,“梅妃娘娘她……不好了。”
“什么?!”我突的立起身来,眼前忽然一黑,不由自主的又跌坐下来,“她……她去了?”
“万岁爷”,梅妃的贴身侍婢艾月儿满面泪痕,冲了过来,“皇上快去看看娘娘吧,娘娘等着皇上呢。”
“朕……去”。
紫息殿正殿中,溢满污浊的血腥之气,心头颤了颤,走到梅妃榻边。大红鸳鸯枕上堆着浓郁青丝,那张昨日还宜喜宜嗔的桃花面,一夕之间白的如纸片一般,气已经游丝似的了。“梅儿”,心头酸痛,唤道:“你醒着么?睁开眼睛瞧瞧朕好么?梅儿?”
千呼百唤,却是不应。只一双疲倦又清明的眼睛看着我,瞳仁儿动了动。
戴思恭托了一只小银碗进来,劝道:“皇上,请娘娘把这喝了吧。”
“这是什么?”我指了那碗黄色的汤汁,“作甚么用的?”
“回皇上,这是老山参汤,娘娘这会是有痰气堵在心口上,所以神智清明而不能言语,用了这个或者好些。”
“那就快喂她喝。”
艾月儿忙接了碗,取了银匙,舀起一勺往梅妃口中送,谁料梅妃牙关要得死紧,却怎么也打不开,艾月儿也怕了,手颤颤的。
“拿来”,取过汤碗,自噙了一口,伸手撬开梅儿牙关,急急将汤汁渡入,虽是有些洒了,她到底还是喝了一部份进去。禁不住大喜,更是一口口加紧渡给她,过了一阵子,她悠悠回转一口气,人醒了过来。
“梅儿,梅儿”我忙唤她,“可好些了么?”
她眼神动了动,颧骨上现起一摸可疑的红晕,笑道:“皇上,你可见过我们的儿子了么?长得什么模样儿?”
“什么?”我胡乱转头寻觅,立在一边的嬷嬷这才将怀里的婴儿抱了过来,雪白的襁褓之中,面孔皱皱的婴儿眼睛都还尚未睁开,一只小小兽般蜷在锦缎之中,带着淡淡的血腥气。我小心翼翼的用食指触上那幼嫩的孩儿,勉强笑道:“长得很好看呢,象朕得很。”
“是么?”她才说着,挣扎着想要起身。
见状,我忙按住她道:“别乱动,你先歇着。”回身将那襁褓抱过来,放在她枕畔,“是不是像朕得很,这眉眼,这模样……”
“小孩儿还没长开呢,皇上怎么就看出眉眼儿来了。”她微笑,目不转睛的看那孩子,似如何都看不够一般。
“歇歇好么?”我劝道:“等身子好些再照顾孩子。”
“皇上,你说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好?”
“叫什么名字?什么名字?”我脑筋本是一片空白,只是乱转,正巧对上西壁上挂的一幅昭君出塞图,“叫瑞儿好不好?祥瑞的瑞,瑞雪的瑞。”
“瑞儿啊”她轻轻一声叹息,“皇上,臣妾将瑞儿托付给皇上了,皇上但凡想到臣妾的份上,多怜惜这孩子些个,臣妾怕是看不到这孩儿长大成人了。”
“混说什么”我眼眶红了,抱了她道:“你不会有事的,你还要顾着瑞儿呢。”
“臣妾……”她在我耳边的低语渐渐弱去,怀里的身体一松,从我胸口滑落。
我将她安放榻上,正了正枕头,又将被子掖好。“让她睡吧”,我抱起瑞儿,“都不准哭,不准吵着她。”
谥号*皇子
“皇上”,王仁唤我道:“小皇子在哭呢,您把他先放下好么?”
“哭了?”我怔仲半响,往怀里看去,那孩子果然细声细气的抽噎着,哭得猫儿一样,“他怎么了?”
“怕是饿了”,王仁将孩子从我臂中接了过去,“奴才传乳娘进来吧。”
“嗯”,我点点头,站起身来,不意衣袖带起桌子上的一张白纸,“这是什么?”
王仁将孩子交与乳娘,低首拾了起来,道:“是内阁为梅妃娘娘拟的谥号,请皇上裁夺的,您看看?”
“温和圣善曰‘懿’,柔德好众曰‘静’,这两个字她当得么?懿静皇贵妃……哈哈哈”,我掷笔大恸,“都是虚名!都是虚名!一个活生生的人去了,这两个字倒能把她召回来么?都给我撕了!撕了!”
王仁双臂缚住我,连声唤道:“皇上,梅妃娘娘去了,可还留下位小皇子啊,您千万别这样,您还要病下了,这小皇子怎么办呢?梅妃娘娘托付您的,您还记得么?”
“朕记得”,我揪住心口,推开他道:“梅妃的事情还没完!去传诏,把紫息殿所有的宫女,内监全部圈禁殿中,不得走漏风声,再去传那日当值太医过来,朕要见见。”
王仁领了命退出去,思政殿中,只有那还在哺乳的妇人抱着瑞儿在,垂着首,瑟瑟嗦嗦。“你先下去吧,就住在康宁宫照顾着,小皇子若是出了半分差池,朕拿你九族来填。”
王仁一去,却到掌灯时分才回来。我皱眉道:“作甚么去了?”
他往灯后站了站,也不回话,只道:“昨日正是掌院大人当值,刚传到了,一会便过来。”
“你过来,”我见他古古怪怪的,疑惑道:“躲在灯下做什么?”
王仁只得站了过来,明亮的琉璃灯下,他浅蓝缎面外袍上溅着几处褐红秽物。
“这是什么?”我指了道:“沾的何物?说!”
“皇上恕罪!”他跪下道:“奴才不敢欺瞒皇上,奴才刚才出去,又遇着两个乱嚼舌头的宫人,奴才就处置了。”
太阳穴又是一跳,撑着问:“你是内廷总管太监,处置犯了错的奴才原是你的本分,倒要在朕面前怕成这样?”
“奴才……”他支支吾吾回禀道:“那两个宫人说得太不像样子,奴才各自叫打了五十板子,她们就……”
“罢了”,我不问也是知道什么叫‘太不像样的’,摆摆手道:“以后遇着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