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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音格尔手中的短刀不由自主地出鞘一寸,随时准备着和这个来自地狱深处的黑影决战。然而就在剑拔弩张的刹那,远处的第三玄室内忽然发出了一声低吟,仿佛有什么在低语——忽隐忽现的光芒下,隐约有巨大的羽翼状阴影掠过墙面。
那、那是……邪灵!
“哦……那好吧,既然是你的熟人,就先放过这小子。”仿佛听明白了邪灵那一句低吟的意思,只听那个黑影喃喃一句,放下了手扔掉尸体,再度望了一眼第二玄室内的盗宝者,冷笑一声,竟然径自飘然而去。
墙面上巨大的翅膀影子缓缓收起,那只邪灵没有从第三玄室内出来,仿佛和黑影一起消失在地宫的最深处。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快如疾风闪电,让这边的盗宝者完全回不过神来。
只有音格尔看清楚了那个黑影的样子——
那是一个蓝发的少年!
绝美的容貌,几乎逼近神袛——那,应该是鲛人吧?但这个鲛人的眼神却是残忍而雀跃的,从陵墓深处鬼魅般地飘出,追着那个奔逃的人,脸上一直带着诡异的笑容,出手快如鬼魅,只是一探手便取走了对方的性命。
“一个鲛人?”音格尔诧异地喃喃,脸色有些苍白,“奇怪啊……”
星尊大帝一生对鲛人深恶痛绝,他的寝陵内不大可能有鲛人陪葬,因此,此处的地底也不会出现其余空桑王陵内常有的“女萝”——那么,这个鲛人又是从哪里来的呢?而且,身手那么迅捷,显然不是普通的鲛人。
“大家先别动,小心,”音格尔苍白着脸,出声,“千万别乱动身边的东西!”
在世子厉声呵斥的时候,一行中有一个盗宝者微微一震,不易觉察地垂下了手,将一颗偷偷抠下的宝石藏入了衣襟,嘴角露出一丝笑——狻猊眼睛上的这种紫灵石,比凝碧珠还珍贵十倍,带一颗回去就足够吃一辈子了。
然而,音格尔的话音未落,脚下的地面就是一震!
“糟糕!”九叔连退了几步,一眼看到门口的骇人变化,脱口惊呼起来,“大家快躲!狻猊……狻猊活了!”
狻猊活了?怎么可能?黄金雕塑成的死物,怎能活?
所有盗宝者下意识地后退,眼睛却看着门口的一对黄金雕像,脸色唰的惨白——
仿佛封印在一瞬间被解开,死气沉沉的“物”在一瞬间复苏。沉重下垂的金雕毛发在一瞬间失去了重量,变得又轻又软,黄金的脚爪动了起来,从嵌满了宝石的基座上跨了下来,重重踏落到玄室的地面上,耸身一震,发出了低低一声吼叫。
那只失去了一只眼睛的狻猊,就这样活了过来!
密藏密藏(4)
“谁、谁动了那颗紫灵石?!”看到独眼的狻猊,九叔霍然惊呼,“快扔回去!”
那个盗宝者混在队伍里,惨白着脸连连后退,手却下意识地紧紧捂着衣襟。然而,那只狻猊似乎完全明白自己的眼睛被何人挖走,也不迟疑,低低咆哮了一声,眼露凶光,纵身便直接朝着那个盗宝者扑过来。
那名盗宝者骇然惊呼,拔足狂奔。
“不许救他!”在同伴们抽出刀剑准备和魔物血拼时,霍然听到了音格尔冷冷的命令,断然不容情,“他犯了戒条,谁都不许救他!退下!”
所有人齐齐一怔,下意识的让开一条通路。
狻猊呼啸着扑过,直奔那个挖去了紫灵石的盗宝者而去。盗宝者心胆欲裂,然而多年培养出的本能,让他极力求生,不顾一切地向着地宫深处奔去,根本忘了片刻前那里还有过诡异的鲛人和邪灵出没。
狻猊发出低吼,毫不迟疑地跟着扑入大敞着门第三玄室。
“啊!这、这是——”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刚刚奔入第三玄室的盗宝者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呼,站住了身子,震惊得居然刹那间忘了背后魔兽迫近的恐惧。
然而,就在这一瞬,狻猊一扑而至,发出了巨吼,终结了他的惊呼。
第三玄室内发出可怖的咀嚼声,血肉摩擦的声音让所有盗宝者毛骨悚然。大家面面相觑,看着音格尔,想知道接下去又该如何——狻猊冲入了第三玄室,堵住了前方的路。无论如何,他们是一定要前去将这个魔物清除了。
可是,面对着那种洪荒传说里复活的地宫魔物,又该如何下手?
“那东西……那东西在吃人么?”闪闪听得恐惧,握紧了烛台,躲到莫离身后,颤声问。莫离的表情也有些凝重,拍了拍小女孩的手,默默点头:“不要怕。”
“嗯。”闪闪咬着牙,不再说话。
一行盗宝者都静默着,地宫里登时一片死寂,远处狻猊咀嚼的声音显得分外刺耳——等这个魔物吃完了,就要回头来向这一行打扰它的人算帐了吧?
音格尔的脸色也是阴沉的,睫毛不停闪着,显然也是急速思考着对策。
九叔默默地凝视着另外一尊尚未复活的狻猊金雕,神色复杂,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对了!”
霍然间,两个人同时脱口,眼神定在那剩下的一尊金雕上,不约而同开口。
然后,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意,音格尔缓缓开口:“我记得《大葬经》上说过,狻猊生于天阙,生性专一,雌雄生死不离。因此无论驯化还是封印,都必须成对……”
一边说着,一边走近了那一尊尚自被封印的金雕,伸出手,小心地触碰了一下。
“星尊帝的后裔,用一对狻猊来给大帝殉葬,却把封印设在它们的眼珠上——可恨塔拉财迷心窍,居然不听我号令,擅动了它,真是死不足惜。”音格尔喃喃说着,看着那一对被称为“紫灵石”的魔兽眼睛,嘴角忽然浮出一丝笑意,“那么,只能这样了。”
在盗宝者们的诧异的目光里,他忽然一横刀,狠狠割断了雕像的咽喉。
短刀锋利无比,一刀下去,狻猊的脖子登时被切断,金粉簌簌而落。
陵墓深处传来了一声悲痛的吼叫,震得地宫颤抖。
第三墓室内的咀嚼声霍然停止,金色的魔兽仿佛觉察到了这边爱侣忽然发生不测,立刻扔下了吃了一半的食物,返身扑回。一边发出悲痛欲绝的吼叫,一边吐露着杀气,如同一道金色的闪电掠来!
“让开!”音格尔厉喝,阻止了那些剑拔弩张的下属,让他们退出一条路来。
他靠着门站在那里,一手拎着那颗割下来的狻猊的头颅,冷冷看着那只扑过来的发狂的魔兽,声色不动。等到那只狻猊扑到他面前三尺,忽然间就一扬手,将那颗头颅远远朝背后扔了出去!
“呜——”想也不想,狻猊红了眼,追逐着那颗爱侣的头颅,扑向虚空。
那一跃,几乎是竭尽了全力,。
音格尔微微侧身,躲过了魔兽疯狂的一扑,。没有一丝犹豫,那只刚刚复活的狻猊就这样追逐着唯一伴侣的头颅,坠入了甬道深不见底的裂缝中。
很久很久,才听到魔兽落进去发出的扑通声。所有人都长长舒了口气,没有料到兵不血刃就料理了这样难缠的狻猊——然而,只有音格尔的脸色是恻然的,静静凝视着深不见底的血池裂缝,微微摇了摇头。
这种的魔兽身上,却有一种人世罕有的东西,倒比很多人类都高洁。
“最后一个玄室了!”神思稍微一个恍惚,耳边就听到九叔发出了振奋的声音,老人眼神闪亮,枯瘦的手指直指向敞开的大门,声音微微颤抖,“过了那里,就到帝王寝陵了!大家都准备好了么?”
“好了!”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发出了断喝,声音回响。
“那么,我们走!”莫离也来了精神,将闪闪一拉,就大步踏出。
“大家要小心,”然而,音格尔的声音却再一次冷淡地响起,仿佛迎头一盆雪水,浇灭了盗宝者的冲动,“记得刚才塔拉进入第三玄室后的那句惊呼么?那里头,只怕不简单。”
一边说,一边踏上了甬道。走到一半,音格尔没有直接进入玄室,而是缓缓俯下身,查看着那具方才被鲛人幽灵扭断了脖子的尸体。
细细看着,他的脸色一变,脱口:“九嶷王?!”
旁边的九叔听得那一声低呼,身子一震,骇然探身过来:“什么?”
这个被幽灵追杀,死在地宫深处的高冠王者,居然会是九嶷王?
沧流建国后的百年来,卡洛蒙世家用重金贿赂帝国高层,得到了帝国对于他们盗掘前朝空桑王陵的默许。盗宝者从此不再受到官方的追杀,于是,他们最大的宿敌便成了青族封地上的九嶷王。
这位空桑的前任青王曾经出卖了整个国家,从而保全了自己一个人和青族。千百年来,青族生活在九嶷山,成为守护空桑王陵的一族。而青王自从被沧流帝国封为九嶷王后,仿佛为了赎罪似的,尽心尽力地守护着空桑的王陵,从不轻易让一个盗宝者得手。
沧流建国一百年来,每年都有数十位盗宝者被九嶷王擒获处死。因此对于这张脸,每个盗宝者都是深深记在心里的。
看着那个脖子以诡异角度扭曲,脸耷拉在后背上的尸体,所有盗宝者心里都是惴惴——太奇怪了……堂堂的九嶷王,为什么会来到这样深的地宫?又是为什么会被一个鲛人追杀?难道地面上的九嶷郡,此刻起了极大的变故么?
“对了,那个石匣子!”音格尔喃喃,追忆,“我记得他从第三玄室里狂奔而出的时候,手里抱着一个石匣……那里头是什么?”
那个石匣,最后被那个鲛人幽灵所带走,消失在地底深处。
密藏密藏(5)
又是什么东西,值得九嶷王下到了地宫深处还死死抱着不放?
“神……神之……右足……”忽然间,他听到那句被扭断了脖子的“尸体”,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声音。猝及不防,他被吓了一跳。
——原来方才那个鲛人只扭断了九嶷王的脊椎骨,却不曾将气管和血脉同时扭断,只为了让眼前这人多受一些折磨,活生生的因为疼痛而死去。
此刻,那个被扭转到背部的头颅歪斜着,口唇却还在不停翕动,诡异可怖:
“帝王之血……落入……鲛人手里……苏摩……苏摩。”
神之右足?苏摩?盗宝者一怔,却不知这个人在说一些什么。
闪闪看得这般可怖的情状,吓得掩住眼睛转过头去。然而音格尔却是听得一怔,想起了曾经在一些空桑古籍上看到过“苏摩”这个名字,陡然好奇心起,不知觉地用手贴住了九嶷王的背心,努力护住他急遽微弱下去的心脉,想听到更多的秘密。
“魔啊!”得到了他的援手,垂死的人有了一丝生气,却忽然对着虚空举起了双臂,发出了一声清晰的呼喊。喀喇一声响,似乎是极力挣扎着,那颗被硬生生扭断到背后的头,居然自己转正了回来!
闪闪吓得大声惊呼,连见多识广的盗宝者们看到如此诡异的情形,都不自禁退了一步。
“我、我这一生,都在按照您的旨意……”被折断的头软塌塌的垂落在胸前,可九嶷王的双手却是直直的伸向虚空,指节大大张开,仿佛看到了什么,眼神狂喜,唇边吐出临死前清晰的话语,“魔,如今,您来渡我了么?”
那样癫狂错乱的话,让所有人听得呆住。
九嶷王的一生臭名昭著,玩弄权谋、背叛故国,杀死同僚……正是他的背叛,直接颠覆了空桑,让千万的同族死去。
而在临死前,他居然是对着破坏神祈祷?
“魔渡众生。”忽然间,地宫深处传来一声隐约的叹息,“龌龊的生命啊,尔可安息。”
那句话有着非同寻常的力量,从最深处传来,弥漫了整个地底,让九嶷王的双眼沉沉阖上,也让此刻行进在地宫深处的几行人马都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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