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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长这么大,就没看过这般美的女子,那是仙女么?
想起书里曾经看过的: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蔡瑾瑜突然觉得眼前这一切都都恍惚了起来,梦耶?真耶?
他年纪虽小,却因天资聪颖,从小养在祖父身边,祖父曾经做过官,比只是一个秀才的父亲不知厉害了多少。正是如此,他从不曾将周围的人放在眼里,便是他的父亲,也不过是因一个孝字。
而今天的一切,让他感觉到自己不仅是只井底之蛙,还有一种深深的自卑与打击。
在看到秋月之前,面对这座小院的奢华,他也能淡然处之。因为他相信,凭他的天资,这些外物,有一天他也会拥有。
但见到秋月后,蔡瑾瑜幼小的心灵被震撼了:时间竟有这般女子,举手投足间的清高淡雅,言谈举止间无意间流露出的贵气,还有那打量似的一瞥,让他突然间就束手束脚起来。
天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没有让自己当场出糗。
便是在面对他最尊敬的祖父时,面对他在京里的老师时,他都能侃侃而谈,没有过这样的局促。
第二百三十九章 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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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感悟
风水轮流转,想着平日里他对村子那些山野孩童的不屑,现在,可不是轮到别人对他不屑了。
他果然就是只井底之蛙
平日里虽然老师也有讲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终究是年少,不言不语,却也不信。
今日之事,却给他幼小的心灵深深的震撼。
然,思及方才惊鸿一瞥,不由让蔡瑾瑜脑海中浮现一句诗:谢娘微黛轻难学,楚女纤腰弱不胜。
正想着,就见福惠换了一身锦衣从内室出来。
蔡瑾瑜记起前几日读起《孔子》:
子曰:衣敝缊(yùn)袍,与衣狐貉(hé )者立,而不耻者,其由也与“不忮(zhì)不求,何用不臧?”子路终身诵之。
子曰:是道也,何足以臧?
这话的意思是,孔子曾称赞自己的学生子路,说穿着破衣烂衫站在那些穿着狐皮大衣的人中间而泰然自若,这样的人恐怕只有仲由(字子路)了。(《诗经》上说:)‘不嫉妒,不贪求,为什么说不好呢?”子路听后,反复背诵这句诗。
孔子又说:“只做到这样,怎么能说够好了呢?”
而现在,他穿着蔽体的寒衣,对方却是锦绣绫罗,便是他刚开始不甚在意,却在见过方才的如水佳人之后,怎么能不拘束。
而也正是这一场相遇,让蔡瑾瑜沉稳更甚,未来更是官至户部侍郎。
当然,这都是后话,暂且不表。
且说福惠换好衣裳,便兴冲冲的拉着蔡瑾瑜去看自己历年的收藏了。
到了书房,见窗下案上设着笔砚,又见书架上磊着满满的书,因有些羡慕道:“好多书啊”
想他出生寒门,家中虽小有薄产,书房的书却连这个的零头也比不了的。
福惠一边找着东西,一边漫不经心道:“都是我额娘的。”
蔡瑾瑜心中惊讶更甚,世人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么,怎的?但想起仙子方才那身清贵之气,若非这么多书,却是不能培养出来的。
因有些感叹道:“你额娘可真是博学。”
福惠抬头笑眯眯道:“那是,我额娘是天底下最好的额娘。还有我阿玛,比额娘还厉害,他书房的书比这个书房多十倍还有余呢行了,你过来吧,这都是我平日从四哥那里收刮来的好东西,咱们一起玩儿。”
蔡瑾瑜走了过去,赏玩一些福惠平时的收藏。
二人在书房玩了会子,素云在一旁不时端茶添水的,倒也和睦。
“我和你说,别看这把刀小,可锋利着呢,是我阿玛特意从塞外带回来的。”这是福惠像新伙伴炫耀父亲给他的礼物。
“真的么,可是这个看着这么钝,没开封过?”蔡瑾瑜接过小刀,刀虽小,入手却很沉。刀鞘古朴,手柄处雕有暗纹,看着倒是低调内敛。
“你知道什么,《老子》说,大白若辱,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这大钝才锋利呢。”福惠说教道。
蔡瑾瑜若有所思,疑惑道:“老子的话可以这么理解么?”
“就是这么理解的,你若不信,拿你的手试试,割伤了可别怪我。”
两人正说着话儿,只见一个丫鬟进来回素云:“主子那里传晚饭了,让小主子和蔡相公过去用膳呢。”
福惠将蔡瑾瑜手里的刀往书桌上一放,笑道:“走,咱们去吃晚饭。”
说着,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走。
素云忙在一旁道:“可是在主子屋里用饭。”
“不是,饭摆在后院呢?”小丫头答道。
“知道了,你下去吧。”说着,匆匆忙忙跟在福惠身后。
当福惠和蔡瑾瑜进入后房门时,已有多人在此伺候,桌椅饭食早已安设妥当。秋月在正面榻上独坐,两傍分别放着两张空椅,旁边丫鬟执着拂尘、漱盂、巾帕。
见他们来了,秋月笑道:“洗洗手,过来用饭。”
福惠一边洗着手,一边笑道:“额娘,晚上让蔡瑾瑜住咱们家吧,和我一处睡。”
秋月笑道:“你就会胡闹,现在用饭呢,好好的话等吃完了再说。”
蔡瑾瑜净了手,学着福惠接过丫头递过来的帕子擦了,刚将帕子放到托盘里,就见春纤笑道:“蔡相公这边坐。”
说着,便领他在左边第一张椅上坐了,蔡瑾瑜十分推让。
秋月笑道:“不必推脱了,你是客,原应如此坐的。”
闻言,蔡瑾瑜方告了坐,心里更是生出十分感激:他家境贫寒,原当不得这位贵人如此看待。
福惠早在右侧坐下,见他坐好,早有丫头捧饭,安箸,进羹。夏悠琴立于秋月身后布让,素云依旧照顾福惠,春纤则伺候蔡瑾瑜用饭。
外间伺候之媳妇丫鬟虽多,却连一声咳嗽不闻。
蔡瑾瑜这才深刻感受到古人所说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寂然饭毕,各有丫鬟用小茶盘捧上茶来。蔡瑾瑜心下讶异,这惜福养身法里说,饭后务待饭粒咽完,过一时再吃茶,方不伤脾胃,怎的?
正疑惑间,却见人又捧过漱盂来,他本就聪慧,照样漱了口。盥手毕,丫头撤了饭菜,秋月这才倚在榻上,和两人闲话了起来。
因见蔡瑾瑜虽年幼且出生微寒,却自有一番傲骨,倒也颇入得秋月眼,因问他现念何书。蔡瑾瑜恭谨道:“刚念完《四书》,正在看《礼记》”。
秋月点头赞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才刚开始学千字文。”
蔡瑾瑜听到这话,就像灌了一大杯冰水似的,浑身通畅,欣喜不已。
他虽沉稳,到底年幼,不禁面上露出了几分。
秋月瞧着好笑,到底是个小孩子。
福惠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忙爬到秋月身边坐了,羞脸道:“额娘羞羞,还总逼着福惠认字。”
秋月将他抱在怀里,拧了拧他的鼻子,“额娘对你已经是够放松了,你阿玛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四书五经都看完了。要不是额娘拦着,只怕你阿玛也要闭着你像你四哥那样学习呢”
福惠想起素日胤禛对弘历的严厉,不禁谄媚道:“还是额娘最好,阿玛是坏蛋,福儿最喜欢额娘了。”
“你个小马屁精。”
蔡瑾瑜坐在一旁目瞪口呆,在他的世界观里,从来没有这样融洽亲密的母子。
《孝经》里说:“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复坐,吾语汝。”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
孔子也说过:“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天地之经,而民是则之。则天之明,因地之利,以顺天下。”
孝,乃是天经地义之事,而今,竟有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骂自己的阿玛是傻蛋。
依照圣人的话,福惠的言行明明是错的。然而,他却从中感到这一家人的和睦融洽,以及深厚的感情。
在他以往六年生活中的惊讶加起来,都没有今天的震撼多,他觉得自己的世界观被颠覆了,深深被打击了。 这样想着,却依旧笑听秋月和福惠的闲谈。
母子俩闲话了几句,秋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笑道:“天色也不早了,你的新朋友还要回家呢,咱们让人送他回去吧”
福惠在秋月身扭了扭,不依道:“额娘,让他留下来住一晚吧,额娘~~”
秋月点了点他的小脑袋,“你把人家带回来的时候可同他家里人说了,他也是家里的宝贝,家人也会当心的。”
福惠听了这话,就像霜打的茄子——焉了。
蔡瑾瑜忙道:“太太放心,学生来的时候已经让一个小伙伴通知父母了,家人不会太过忧心,切莫责备小公子。若是因瑾瑜让小公子受罚,则是瑾瑜的不是了。”
秋月满意的朝他笑了笑,对福惠道:“你瞧瞧人家,不过比你大了一岁,可比你懂事多了。”
福惠听秋月夸赞蔡瑾瑜,倒像是夸他似的,高兴道:“那是,我选的伙伴,可不会差太多。”
“行了,他今儿来的匆忙,咱们这儿又没有他这般大的孩子,没有他换洗的衣服。等下次,让人给他做两身换洗的衣物了,在让他留在这里,可好?”秋月没见过福惠这般高兴的样子,也不忍拂了他的意,商量道。
福惠虽仍旧有些低落,到底有了期盼,笑道:“那和额娘说好了,明儿让人接了他过来玩儿。”
秋月笑道:“那额娘可做不得住,兴许人家也有事呢,他如今在上学,可不能无故不去学堂的。”
福惠听了,忙转头问蔡瑾瑜道:“你明儿还有时间么?”
蔡瑾瑜笑道:“可是巧了,我平日都在城里上学。只因这几日夫子病了,放了十几日的假,这才有功夫回家,才在村口遇上了小公子。”
福惠合掌道:“既是这样,我明儿就让人去接你,咱们俩一处看书,我还有好多东西没给你瞧呢。”
见蔡瑾瑜点头,秋月又闲话了几句,放让人备了些薄礼,用马车载了蔡瑾瑜回家。
蔡瑾瑜坐在车上,掀起帘子,看着这外表朴素的院落越来越远。
草色青青忽自怜,浮生如梦亦如烟。乌啼月落知多少,只记花开不记年。
这一天,蔡瑾瑜忽然觉得自己长大了
第二百四十章 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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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回府
这厢送走了蔡瑾瑜,秋月和福惠分别洗漱完毕,两人照例窝在秋月房间的炕塌上说着小话儿,讲着故事。
想着蔡瑾瑜今儿的表现,秋月心里叹了一声,这古代人果然都是早熟啊,不论男女都是。
她上辈子六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唔,还在和小伙伴疯玩,做着王子公主的梦呢。
两人玩闹了一会子,福惠今儿也累了,见他哈欠连天的,秋月忙让夏悠琴将屋子的灯熄了,只留书案上的一盏,抱着瞌睡连连的福惠上了床榻。
福惠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道:“额娘,阿玛什么时候回来,福惠想阿玛了。”
想起他晚饭后说胤禛是傻蛋的话,秋月微微湿了眼眶,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道:“快了,你阿玛快回来了,睡吧”
“明儿我要给阿玛写信,问问阿玛怎么都不给福惠写信,都不想福惠……”福惠真的困了,说着说着就睡了。
看着儿子甜睡的脸,敛了敛被角,放下了帘子。
在灯下随便拿了一本书,翻开看来,却是欧阳修的《再和明妃曲》:狂风日暮起,飘泊落谁家。红颜胜人多薄命,莫怨春风当自嗟。
懒懒的看了几句,却没甚心思看进去:小孩子果然是最敏感的,即便她什么都没说,福惠却还是能感受出来。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父母间吵架,对他们而言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吧
秋月叹了一口气,即便是心里有再多的不舒服,看在福惠的面子上,她也不能和胤禛吵,至少表面上得和和气气的。
父亲在孩子心中占有多大的分量,她还不清楚么?
小时候放学了,被母亲接回家,天天端着板凳坐在门口等父亲下班,总是怕他找不到回家的路,找不到——馨馨。
现在的福惠,不就是当初的她么?
想到此处,秋月展开元书纸,从架上取了毛笔,沾上松烟墨,写道:
——夫:
请爷大安。
一切可安好,妾与福儿一切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