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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停下来,望着黑斑羚在一汪小水潭中喝水。它们只是抬头审视着我们,一只印度豹从灌木丛中突然冲出,它们仓皇逃窜。一只最小黑斑羚行动太慢了,豹子将它按倒,拖着它走回林中。
“它们都没有‘耐洛若’,”皮皮咕哝着“我们也一样。”
我们拖着沉重的步子继续前行,一路上没有发现任何人类的踪迹。到了晌午时分,我们又饿了,前头视线范围内不见一人,我们坐在露出地表的一块岩石上休息。皮皮从前胸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坦雅的全息照片递给我们,让我们看她盈满笑意的黑眼睛。
“即使我们没有遗失无线电——”他顿了顿,露出一丝苦笑,“我们也不会和她通话。我喜欢听到她的声音,也知道她很着急,但我不想她知道我们所处的困境一”
当阴影在全息照片上晃动时,他停下了话头。我们抬头望去,一艘银白色的“滑行者”飞船正向离我们几码远的草地降落。卵形舱门在它侧旁慢慢打开,特玲跳了下来。
“终于找到你们了!”她喊道,“虽然你们没有‘耐洛若’确定方侍。这位是我妈妈。”
一个身材苗条的女人从特玲身后走出来,当皮皮试着重复特玲告诉我们她的名字时,她朝他微笑着。
“她说你们叫她‘卢’就行了。”
特玲仍旧穿着宽松的上衣和裙子,头上还是那顶宽檐帽,但卢除了肩上挂着一条薄纱制成的蓝色肩带外,身上不着寸缕。她和潘恩一样优雅、清瘦,而且也是性别难辨。她同样一身淡黄色肌肤,被阳光照射到的地方已经变黑了。与潘恩头顶上覆盖的光滑软毛不同,她红棕色的鬈发像是一顶厚厚的王冠。
“邓肯先生,”特玲小心谨慎地说,让我们都能听到她的声音。“托瓦若先生,还有这位又被称为‘艾·切诺’的卡尔先生。他们都是在第谷空间站上从史前的组织样本里克隆出来的。”
“你们为了那里的任务而被克隆的,”卢严肃地望着我们,“你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我们骗过了飞船,”凯西板起面孔,表情淡漠,“我们这样做是因为我们小想把宝贵的生命耗费在月球上的那个小坑里。我不会为此而道歉,但我们如今陷在困境之中,我不想就这样死去。”
“你会死的,”她坦率地告诉他,“就像你们的祖先一样。你们没有‘耐洛若’。”
“我想也是,”他耸耸肩,“但首先我们需要一个生存的机会。”
“妈妈,求求你!”特玲拉着她的手,“没有‘耐洛若’,他们在这里随时会碰到危险。我们能帮他们活下去吗?”
“那得取决于你父亲。”
“我试过和他联系,”特玲说,“但他没有回答。”
我们望着卢紧缩的眉头,看见特玲愈加担忧起来。
“真希望你们能拥有‘耐洛若’,”她最后转身对着我们,替我们翻译,“我爸爸出去和一艘刚回来的星际飞船会面,它是在800年前离开的。官员们正在告诉他一个奇怪的故事。”
她抬眼望着她的妈妈,似乎在聆听着什么东西。
“它载着到安法尔星去的殖民者,离银河系的核心有400光年远。他们出发时一切正常。目标星球已经被调查过,而且为安置殖民者做好了准备,它有丰富的自然资源,也不需要保护当地的土著居民。飞行航线也通过测试,对该星球的优先占据是安全可靠的。”
她抬头仰望太空,困惑不安。
“现在这艘飞船回来了,2000名殖民者仍然在船上。”
凯西问她出了什么错。我们望着她们因焦虑而紧蹙的额头,等待着。
“我爸爸正在查问,”特玲回身对着我们说,“他担心是某些可怕的事故。”
“这一定非常可怕,”皮皮悄声说,“想想看,在太空飞船里待上800年!”
“对他们来说只是一瞬间的事,”特玲摇摇头,朝他微笑着“当以光速飞行时,时间是停止的,记得吗?以他们自己的时间算,他们只是在昨天才出发的,但他们目前的状况仍然相当不妙,他们的朋友都已各散东西,原来的生活圈子也已消失无踪。他们感到很失落、很绝望。”
她转头问她的妈妈:“为什么他们不能在那星球上着陆?”
她妈妈又再聆听着。在远处,我看见一小群斑马惊慌失措地穿越了山谷,但我没见到是什么惊吓了它们。
“我爸爸正在询问,”她最后告诉我们说,“当官的不告诉他和旅客们为什么飞船不得不掉头。他们答应发表一项声明,但我爸爸说他们尚未对要发表的内容达成一致。他们还不能确定在目标行星上发现了什么东西,他认为他们害怕把知道的东西说出来。”
狂奔的斑马冲向一旁,我看到狮子黄褐色的身影在斑马群中闪现,一匹迟疑不决的斑马被扑倒在地。我的脚髁被滚到脚下的石子弄得生痛,我觉道自己像那匹斑马一样无助。
“不要担心,邓肯先生,”特玲把手放在我的手臂上,“我爸爸正为那艘飞船的事忙得团团转。我不知道他能为你们做些什么,但我不想那些动物伤害你们,我想我们能保证你的安全,直到爸爸回来。可以吗,妈妈?”
卢的双唇抿得更紧,耸了耸肩,仿佛她早已忘却了我们的存在。
“求你了,妈妈。我知道他们都是史前人类,但他们决不会伤害我。我能理解他们,就像理解那些动物一样。他们饥寒交迫,忧心忡忡,而且无处可去。”
卢静立了一会,朝我们皱着用头。“进来吧。”
她示意我们登上飞船,尔后又抬起脸,仿佛在倾听着太空深处的声音。
我们向着一座石山飞去,降落在峰顶的平台上。我们爬出飞船,俯瞰绿草如茵的山谷。潘恩的纪念馆正在山脊的那一边,比我所想的更近,我看到了在林荫路上重建的航天飞机闪烁着明亮的金属光芒,国会大厦的圆顶、华盛顿纪念碑和由白色大理石建成的埃及金字塔在远处翠绿的森林中若隐若现。
“我爸爸挑选了这个地点,”特玲朝悬崖点点头,“他想看着纪念馆建起来。”
当妈妈站在那里向着天空聆听时,特玲看着我们污迹斑斑的旅行服。
“在用餐之前,”她说,“你们需要冲个澡。”
她在前头引路,领着我们跑到山里的一个拱形隧道,把我们带进了一个房间。房间极大,比我在空间站上的寝室宽敞多了。当我走进浴室时,温水从四周喷洒到身上,然后一股暖风吹干了身子。走出来时,一个人形机器人将衣服递给我,它已经被洗得干干净净,整齐地叠放在一起。机器人把我带到另一个房间,特玲已经和皮皮、凯西坐在桌旁,桌上的碟子摆放着一堆香喷可口的水果。
“切诺先生曾问过我妈妈的来历,”她抬头对着我微笑,“你已经看到她和我们是不同的,她带着不同的‘耐洛若’。她来自盖伦克列奇星系,离我们有三百光年远。那里的人们已经忘记他们来自何方。她很想知道自己的根源。当她一直追寻自己的母星来到这儿时,她发现我爸爸正在第谷空间站上挖掘,他们就一起工作了。”
皮皮和凯西已经开始动手了。凯西转身面向特玲,她正优雅地啃着一种巨型紫色兰花状植物。
“你想我们的结局会怎样?”
“我会尽快与爸爸讨论。”她朝天花板扫了一眼,“他还在和飞船上的官员忙于工作。很抱歉你们害怕我妈妈。她并不讨厌你们,一点也不。如果她看上去对你们很冷淡,那只是因为她在空间站里工作得太久了,她一直在挖掘史前遗迹。她认为你们似乎相当……相当原始。”
看到我们不安地皱起双眉。她摇了摇头。
“你告诉她说你骗过了飞船,”她望着凯西,“这让她产生了困扰,因为‘耐洛若’是不会传送谎言或让人们互相伤害的。她为你们感到遗憾。”
皮皮缩了缩身子:“我们也为自己感到遗憾。”
特玲坐在那里沉默了几分钟,双眉紧蹙,然后转向我们。
“那艘飞船给爸爸带来了很大麻烦,”她对我们说,“他腾不出时间照顾你们。他说你们本来应该待在月球上的。”
“我知道,”凯西耸耸肩,“可是我们已经来到这里,我们不能回头了。我们想生存下来。”
“我感觉到了你的忧虑,”她不安地朝我们笑了笑,“爸爸太忙了,他没时间和你们交谈。要不你们到我的房间来,那儿能收到飞船上的信息。”
她的房间就像个托儿所。在其中一角放着一张堆满洋娃娃和玩具的小床,旁边的地板上还摆着一张摇篮。天花板上播放着景色迷人的全息视像。当老虎从草丛中出来喝水时,长脚的鸟儿在水坑边惊起。一匹雄性斑马小心翼翼地靠近,警惕着我们。一只四周游荡的美洲豹止住脚步,然后猝然向一头公牛发起进攻。她朝墙壁作了个手势。
“我就在这儿长大,学会了爱上动物。”
绿色的风景突然间消失,墙壁变成一面宽阔的显示屏,一架巨大的太空船悬挂在虚无缥缈的漆黑之中。当阳光照射过去时。它发出耀眼的亮光。飞船没被照到的部分藏在阴影里,但我还是认出了一个厚重明亮的金属圆盘在缓慢转动着。看上去极其微小的滑行者飞船偎在它中部凸起的圆顶四周。
“它正在停泊轨道山,等着到某个目的地。”特玲说,“我看看飞船内部的情形。”
一个女人站在弯曲的地板上朝我们瞥了一眼,那里正是飞船旋转产生人造重力的地方。像在全息照片中远古飞船里一样。乘客们坐在一排排的椅子里,还有更多的人站在走廊和过道上。我听到四周安静下来,一个焦虑的声音在说话。
“……我们住在太平洋的一个小岛上。”
镜头对着一个女人,她的头发像一顶闪亮的金色羽毛制成的王冠,一手抱着在呜咽的小孩,另一只手搂着一个严肃的男人。她正在回答画面外某人的提问,我们听到的声音是特玲翻译过来的。
“对我们来说这很困难,”她的嘴唇没有张开,但她痛苦的声音相当尖历,“我们在那儿生活美满。马克是个幻想家,而我则是个薪酬丰厚的基因艺术家,依照特殊的要求设计观赏植物。我们并不是爱出风头的那类人,但我们确实想要个孩子,”她的嘴角带着一丝讥讽的微笑,“我们梦想成真了!”
她举高孩子,亲吻着他金色的头顶。
“看看我们目前的状况,”她朝孩子苦笑着“我们花了毕生的积蓄,希望在法吉斯四号行星上见到一个天堂。一个在浪花与竹林之间的热带海滩,后面火山顶上的皑皑白雪。我们中的上百个家庭,世世代代都成为好友。”
她叹了口气,轻轻地晃动孩子。
“他们不许我们上船,甚至不对我们解释原因。我们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还有个小孩要照料,而现在他们却说我们哪儿也不能去。我们要绝望了。”
墙壁闪烁了儿下,恢复了原来的景象:猴子在丛林的树冠上叽叽喳喳。
“问题就在这儿,”特玲说,“有2000人像他们一样被困在飞船上,无处可去。现在这成了我爸爸的问题,议会指定让他负责。”
凯西问:“他们为什么不能离开飞船?”
“如果你们无法理解——”她沉默了一会儿,“我妈妈说这正是‘耐洛若’的运作方式。它们不会让人类使行星超出负荷,耗尽整个星球的资源。我妈妈说在大撞击前的史前人类曾犯过这类错误。出生率必须通过移民来保持平衡,只要他们离开地球,那批不幸的移民就失去了自己在地球上的位置。”
“那是800年前的事?”
“按我们的时间来算是800年,”她耸耸肩,“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两天。”
“你爸爸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妈妈说他正在搜寻一个安全的目的地。”
“如果他找不到——”凯西皱起眉头,“而且他们又无法返回家园,这好像很不公平。你们让‘耐洛若’控制你们吗?”
“控制我们?”她露出迷惑的神情,转头仔细聆听,然后对着墙壁点点头,“你们不明白。它们确实和我们联合在一起,但这并没有冲突。它们生存在所有人的体内,维持我们的生命和健康,引导我们自由开心地生活,但只有我们才能指挥自己。我妈妈说它有点像你们所说的潜意识。”
“琊些在飞船上的人,”凯西怀疑地皱着眉头,“我想他们依然生存,但却没有离开的自由,而且一点也不开心。”
“他们正陷入麻烦之中,”她严肃地点点头,再次聆听着。“妈妈说我应该向你们解释一下‘耐洛若’的作用。她说远古的人类生活在她称作为‘丛林基因’的控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