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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啊,若是有一天你贪玩走丢,我便也来这样竹林中寻你!”
听得此言,琼肜赶紧放开清竹,跑到哥哥身边,认真保证道:
“哥哥,琼肜很乖,一定不会丢掉!”
一阵玩笑,不经意间便走出竹林。等出得林来,醒言发现竹林边有一块半埋土中的石碑,读了上面的字儿,才知道此处叫“幽篁里”。看来,此地应是水云山庄中另一处景致。
过了幽篁里,又走了一阵,不多久他们便过了枕流阁,到了连接湖中小岛的长堤处。走上长堤,过了玉带桥,便到了迎仙台下。见他们到来,一位早已等候多时的轻甲女兵,便奔去夕照草堂中禀报。片刻之后,这位面容英武的带剑女兵,便请他们几人去草堂中和主人相见。
等进到这间与自家马蹄山故居极为相似的草堂,还没等醒言开口问候,那位正倚在窗前青玉案边,不知摆弄何物的少女,便请他过去,说是有件物事想给他看。
“我娘让她带了何物?”
记起居盈昨晚之言,醒言便以为她现在想给他看的,一定是家中带来之物。心中惊讶着居盈竟会再去家中拜访,这位当年的饶州少年现在的上清堂主,便接过少女玉手递来之物——
“这是?!”
打开居盈递来的小盝盒盖,揭去一方红罗泥金帊,再拨开香软的红绵,醒言便看到一只温润如膏的白玉印,赫然嵌放在一座精光灿然的小金床上。
在居盈示意下,满腹疑窦的少年,伸出双指,捏着这枚白玉背上五盘螭钮,将玉印轻轻提离宝盝。将印举到眼前,醒言看得分明,这面微透粉红的明玉版上,正端端正正錾刻着八个篆文:
太素天香 既寿永昌
“这是……”
面对少年迟疑的目光,居盈忽展开一脸明灿的笑颜,轻启珠唇,嫣然说道:
“醒言,其实居盈,便是你曾说不敢娶的‘倾城公主’。”
“我爹爹给我的正式封号为‘永昌’,即是永昌公主。”
望了望少年的面容,已是一身端丽宫装的少女,想想又添上一句:
“其实盈掬想着,堂主你已觉得我可以是公主侍女;这样我再说出本来身份,也只不过去掉‘侍女’二字,你就应该不会太吃惊了……”
“咦?醒言你?!”
※ ※ ※
注:盝,音lù;。古代小型妆具。常多重套装,顶盖与盝体相连,呈方形,盖顶四周下斜,多用来藏放香料,或者盛放玺、印、珠宝。盛放公主帝王之玺,盝子常为二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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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 『青衿浮世傲王侯』 第十一章 布袍长剑,闲对湖波澄澈
(起5J点5J中5J文5J网更新时间:2006…9…24 13:11:00
本章字数:5109)
“倾城……永昌公主?!”
听得居盈言明身份,醒言第一反应,便是想她是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只不过,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立即被他否决掉——居盈岂是随口说笑之人?
再看看眼前这枚华光灿然的印信,想想以前种种,便知道居盈她现在绝非在跟他说笑。
“公主……”
与灵漪儿那龙宫公主不同,就醒言这曾经的市井小民而言,对人间威权的敬畏,已是深入骨髓。现在乍知道眼前少女,竟然是本朝公主,则饶是他再过胆大包天,也立时震怖非常;脸上一阵红白色变之后,他赶紧递还公主印信,敛襟拜伏在地,向当今公主行觐见之礼。拜得急切之时,倒差点带翻旁边两张竹椅。
见他这样,居盈却顿时手足无措,连声唤他起来。听公主颁下谕旨,醒言自然领命而起。只是在垂手恭立之时,却忍不住又想起往日种种事迹——想起眼前这圣上之女、皇室瑰宝、天下共传的仙子人物,自己却手也牵过,臂也拉过,还胡口儿调笑过——这种种大不敬举动足,估计已足够自己被灭族好几回!一想到这,醒言立时冷汗涔涔而下!
正惶恐时,却见这刚显露本来身份的人间公主,喜孜孜说道:
“醒言,我瞒你这么久,你千万别介意;今日我终于说出,正觉得惬意无比!”
“嗯,虽然我本名盈掬,但只要醒言你觉得顺口,以后就还叫我居盈便是。”
听她这么说,醒言一时还没转过弯来,又如何敢接茬?只知道公主殿下似乎并不追究他往日种种恶行,便暂时放下心来。这位心思灵动的上清堂主,现在却只管立在那儿如同木雕泥塑,只想得起连声说“不敢”。
见他恭敬拘礼,居盈一时也不介意,身儿一旋,已过来牵住醒言的右手,将他往外间拉去。
见公主御手伸来,醒言丝毫不敢挣动,只晓得木愣愣跟在她身后。而与他同来的琼肜雪宜,对刚才居盈这番话倒没太大感觉,即使听了“公主”二字也不十分理解意义,只觉得今日自家堂主表现有些怪异。现在见他被居盈拉走,她二人便也跟在后面一起来到草堂外间里。
等亦步亦趋到了外面这间屋子,醒言才发现,这屋中竟是锅灶柴缸俱全;看它们方位排布,真是像足了自家马蹄山故居厨房。正半带疑惑的打量,身旁公主喜滋滋开口跟他解说:
“醒言,这次我顺路去马蹄山,看望你家爹娘,却见原来住过的茅屋,已拆掉盖成瓦房。其实盈掬在你家茅屋中那两晚,睡得着实香甜,直到现在还记得。现在来水云庄中暂住,偶然说起,那无双小侯爷便依我性儿,在这迎仙台旁盖起这三间茅屋。”
听她这么一说,醒言才恍然大悟。又见公主玉手指示道:
“醒言你看,这是我刚淘的米。”
与醒言现在毕恭毕敬相反,居盈放下一桩心事,此时倒快乐得像只小鸟。一边将犹带水珠的米篮向醒言雪宜他们展示,一边欢快说道:
“醒言你不知道,原来在千鸟崖,常吃雪宜做的饭菜,我心里总有些过意不去。这几天得了空闲,又没人拘管,我就自己学着做些饭菜,等以后再上罗浮山,也好给雪宜姐帮上手脚。”
听得此言,醒言赶紧劝阻,说她是金枝玉叶,以后若再御驾亲临罗浮山,只要让自己帮着雪宜做饭给她吃便可。听他这样说,居盈耐心解释,说道自打和他还有琼肜雪宜相识后,她突然觉着帮别人做事,也是件乐事——还未说完,便见得醒言以手抚额,衷心感佩道:
“公主能有这样体恤之心,正是天下黎民百姓之福!”
听他这样赞叹,居盈却有些哭笑不得。再看着他这恭敬模样,居盈便有些闷闷不乐。愀然垂首,沉思一会儿,她才抬起头,跟眼前少年认真说道:
“醒言,你这样恭谨对我,我却好生不惯……”
现在,居盈真有些后悔刚才竟轻易说出身份。正自郁郁,她却忽然灵机一动,对眼前闻言手足无措的少年抿嘴笑道:
“好吧,既然醒言你总奉我为公主,那我现在便命令你——”
“恭聆听公主谕旨!”
见他躬身施礼虔诚而答,居盈只好板起俏脸,一本正经的说道:
“张醒言听好,从现在开始,本公主命你还和以前一样待我!”
“遵命!”
居盈板脸说完,心中正自惴惴,不知效果如何,却忽听眼前之人一声清脆回答,然后便已直起腰来。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面前少年,两眼灼灼,不闪不避,直盯着自己看;而那张清俊脸上,也浮上一丝笑容,从容中略带三分不羁,正是自己十分熟悉。
见他转变得如此之快,居盈倒又有些不适应。着忙一问,便听醒言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
“其实居盈,我也是把你当作居盈更习惯!刚才这一晌,都差点把我给憋坏!”
原来刚才这一阵,真个是有违他本性,神不得张,志不得伸,连气儿都不大敢喘。经过一番思忖,醒言觉得这样折腾实在受罪。正有些后悔来听居盈告知自己公主身份,忽听她这番发赦,霎时间真如久旱逢甘霖一般,顿时就让他挺起腰来,觉得浑身爽快!
见他这么快就转变过来,居盈微嗔一声,心下却甚是欢喜。
等醒言恢复正常,这屋中气氛便也回复如初。那琼肜,见哥哥抑郁,她也不自觉就束手束脚。现在等醒言言笑如常,她便也跟着活泛起来,和居盈姐雪宜姊一起讨论起锅碗瓢盘来。于是这原本气氛滞涩的夕照草堂中,立时响起欢声笑语,正是其乐融融。
等琼肜居盈无比热烈的讨论起锅边灶角之事,醒言这堂主倒反而插不上一语。等稍停一阵,那专心粥饭之事的盈掬公主,才忽想起重要之事,便向醒言道歉一声,去房中拿出一只蓝布包裹,说其中是他娘捎来的十五两纹银,让他花用。捎银之余,那张家姆娘还让她带话儿,说是告诉他家中一切平安,让他安心在罗浮山里修道。
听居盈说了一遍,醒言便知爹娘央她传带的话儿,主要就是让他专心修道,平时要尊敬门中长辈,跟同门师兄弟和睦相处,不争闲气。听居盈转告这些质朴话语,醒言彷佛看见家中二老谆谆叮嘱的模样,一时间他也是好生挂念。
只是,他却不知,在这诸多嘱咐中,居盈却说漏一样。原来,那醒言娘还曾请她捎话,说是催催自家孩儿,现在十八年纪也算不小,为了传继张家香火,也到了该留意终身大事的时候。那老张头又说,若是他家娃看上附近哪家女孩儿,只要她身世清白,醒言又喜欢,那就娶了便是,他二老绝不计较。
一想到这几句话,居盈就禁不住有些脸红。这些话虽有些羞人,但却是醒言双亲的重托。本来让一个女孩儿家带这样言语,确有些不合情理;但在醒言双亲眼中,这位举止高贵、行事富贵的居盈姑娘,自家娃儿是无论如何也高攀不上,因此让她带这话也不算如何无礼。
只不过,虽然他二老想得不错,但居盈此刻面对醒言,口角嗫嚅几回,但这些话却总是说不出口。玉面微酡之时,居盈又想起一事,便跟醒言郑重解说,说她这次来郁林太守别苑中暂住,只是因为原本她想去千鸟崖上与他们相会,但半途听上清长老传话,说四海堂几人已经下山游历,行踪不明,于是便应承下无双小侯爷的极力邀请,来这水云庄中暂住避暑。
居盈又说,这位昌宜侯义子白世俊幼负神童之名,在京城皇宫内苑与自己也有过两三面之缘,最近又常听父皇赞他德才兼备,是不可多得的治国英材,于是她便留上心,也想顺道来看看这位无双公子是否真如传闻所言。
听她这一番解说,醒言随口附和几声,倒也没怎么真往心里去。
不知不觉,太阳便渐渐西坠,照得草堂西窗棱上缠绕的藤蔓,呈现出一种几近透明的鲜绿。见天色渐晚,心情大好的草堂主人,便邀请这几位亲密的访客在屋中用饭,也好印证一下她这几天学来的手艺。于是刚让一位故人倾倒在地的倾城公主,便遣一位侍女,去湖那边知会庄里,不必再给醒言房中送晚饭。
等食用过清淡的晚饭,居盈便问起两位姐妹,七月初七那天可曾乞巧;听雪宜琼肜都说不曾,居盈便兴致盎然的提议要替她们补上。
于是,等到玉兔东升之时,居盈便请醒言从草堂中搬出一张长条凳,放在月下明湖畔。她自己则从草庐中拿出三只青瓷碗,到湖边盛满清水,并排摆在条凳上。等乞巧之物备齐,这三位少女便都向天上的织女虔诚的默念祈祷,然后向各自面前的碗中撒下一把银针。
待这样七夕乞巧隆重仪式过后,女孩儿们便请袖手一旁的张堂主,来检查各人碗中乞巧结果。等她们堂主一番认真鉴别,认定居盈、雪宜碗中,针影搭浮交错,都呈现出云彩花鸟之形,是为得巧。而那位琼肜小妹妹,在坚持不懈换过数碗水后,碗中针影也终于不再呈细线、粗槌之纹,经她堂主哥哥判定,也算得乞巧成功。
这般程仪过后,见辰光尚早,头顶十六月儿正圆,这几人便去湖边解得两只渔艇,醒言居盈一船,琼肜雪宜一船,用木桨划着,就此离了红蓼滩头,荡荡悠悠朝一湖烟水之中行去。
这时节,正是天心月照,清辉满船;两只小舟,首尾相衔,蜿蜒行于莲田之中。身后水路,上映月华,正显得波光粼粼;但过不多久,狭长水路便又被浮萍荷叶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