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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文章随人而老”、“一团和气”,那应是一种冲淡自在的境界,并不是要压抑自己的天赋特质,去充当言语乏味谨小慎微的老好人以至圣人;没有人让你动粗把西施拖到卧房去,可如果连在凉亭喝茶时兴之所至的妙语闲言,过后都要一一修正,搞到最后好像连跟西施相聚这事儿都没有发生过的话,那就太没意思了!其实,对那些“把玩笑当了真”而纷纷责难的同学同事,管他们做什么呢?可是钱氏夫妇不但要管,这些年还管了不少比这个例子更细的事、更不应该的事。当初在凉亭里与美人相会的他是如何锦心绣口妙笔倾世,然而后来他们提早把凉亭改建成陵墓的碑亭,里面伊人已去、神侃不再,换上了庄严端正供人瞻仰的圆满功德——到如今这比喻又变成了现实,风流云散,叹焉!
……
我对董桥其实也有点像对钱锺书:已不如最初那么倾心了,间有批评,但,总还是喜爱。当世上已无西施,凉亭多变碑亭;才子归道山,佳人建陵庙;连鸭子都负载着沉痛,连沈从文也要写革命诗;稍看得顺眼的旧同学的相聚都不是时时可得,“报春山”已草枯花谢一片疮痍……当此时世,不如归去吧,回到书本,幸喜通过这座“桥”还可通往一个纸上的凉亭,里头有古旧的清风秀露、淡茶美女。心情不错、偶有闲暇时,乃至心情老大、不知应怎么安排才对时,与之一聚,用那些情事、故实填满片刻的空隙,是相宜的。什么身世飘零,都不妨置之度外任其自然,谁能早说,又何必硬要解语,无灯无月也无妨,但求一聚喝杯茶,哪管半天不知茗(按:“半天不知茗”,为当时所得嘉兴秀州书局一套用陆乐作品“俗叶子”做的书票其中一种)!他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我在楼上看他;他装饰了我的心情,愿我的抄、说、评也能装饰别人的闲暇。
1999年9月13…17日,五个中午
2005年1月删订
董桥第26节 桥下小风景数片(1)
“跟中国的梦赛跑”
现在才想到,我最早读到董桥的书(那之前则是在报刊上读其零散篇章,却已着迷喜欢了),是两本各担虚名的出版物,一开始就看了一场两个“变身兄弟”有趣的赛跑。
话说《跟中国的梦赛跑》,原是董桥第5本散文集,1987年1月在台北出版。1991年5月,三联书店引进此书,稍为调整篇目,易名为《乡愁的理念》(取其中两辑的标题合成),收入“读书文丛”中出版。这是大陆出的也是我买的第一本董桥集子,1992年3月邮获,颇喜该丛书宁成春设计装帧的白、书身的小,题扉曰:“精致洁净如玉瓷的书,闲散摇曳而生姿的文——这是三月”。(后来三联又出版了《这一代的事》,亦收入这套素雅的丛书。所读之感,已另撰为《红花白花的夏天》。)
到1992年6月,花城出版社也出了一本叫《跟中国的梦赛跑》的董桥集子。不过与三联那本相反,是保留原来的书名而内容却大不相同,由天行根据董桥诸集重新编选。我1992年10月购于广州北京路那间曾带给我《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等等惊喜的隐秘的“窄梯书店”,并多买了一本寄赠好友罗生。
这本“名不符实”的书,未经董桥授权,但编辑也有独到之处。如《杂谈康拉德》等惠我颇深的佳篇,其他国内选本很少选入;又如《书窗即事》全文不删、《春日即事》虽删节而有交代,都是三联等选本做不到的。只是其封面一片黑底、抽象人形,殊非董桥格调;1997年12月我私下“修桥”时,从香港《大公报》“艺林”副刊上剪下几枚江兆申篆刻印文,为之另制书衣——董桥与江氏多有交往,我选用的“墨池飞出北溟鱼”、“无寥心胆醉时真”等等印文,自感略能适合董桥的情怀和风格,觉得是为这颇有好感的本子做了件代其藏拙的好事。
2005年1月整理
夏过桥,冬修桥
又是花繁叶茂的晴静好夏。1996年7月里,接连购得《董桥文录》(陈子善编。四川文艺出版社。1996年4月一版)、《董桥散文》(江迅选编。浙江文艺出版社。1996年4月一版)。
《董桥文录》是其时大陆选编董桥文章最多的集子。得之,乃结合手头搜罗到的一些集外文字,又作一回对董桥的“大读”。——董桥文字的风姿,是早已熟悉了;董桥的见识,也早就见识过了,但哪怕有些篇章已记不清楚看过多少遍,还是读得那么欢喜。
期间,自家阳台一朵小荷开放的午后,看着读着忽情动手痒,乃取久已不用的笔墨,改晏小山句,绘小品一幅“晴夏惯得无拘检,又为荷花过董桥”。——《题钟玲〈美丽的错误〉》中,董桥记他在英国乡间写作,天天埋首书房,“完全冷落了房外那个花影斑驳的小阳台”;打扫的英国老太太忍不住问他怎么不到阳台上去写,“夏天里阳台美极了!”真是大合我意。
不过,让董桥与他人比,多是“花影斑驳”的佳文;在他自己的范围内来比,我就较不喜欢他那些过分游戏文字的浮滑之作和正正经经的头巾气之作。像此书“另外一种心情”部分第一辑的三篇长文,谈翻译、谈中国文学界说、谈老舍,读来颇觉气闷;下来到第二辑首篇《谈谈谈书的书》,只读了开首一段,即顿解先前郁闷矣。
董桥很重视文风,多次提到这一问题,并颇自负(见书后附访谈录《不甘心于美丽》)。但他所批评的钱锺书油、太顺,以及头巾气,他自己的文章也不能完全避免。——“头巾气”者,看惯了其通达美文,偶然见他正襟危坐,便感觉好笑了。
于是,我从历年积累的董桥文章中,自己做了个选目,以董桥自谓“散文须学、须识、须情”的原则,而又将“识”置于前,评选出我心目中的60篇佳作,是“又逢静夏过董桥”的私己快事。
然而,这样的去芜存精,岂独要对于其文,更要对于这本《文录》本身!
此书从董桥6部集子中选录,并收入一些集外文;每部分前均说明原集出版情况、篇数等,陈子善的编辑是较完善的。问题是删节太甚。不仅删去6种原集里的文章(这可能有编者口味问题,更可能是客观的限制。但有的文章在此前的大陆集子里都能出现,如同样经过编者增删的三联版《乡愁的理念》、《这一代的事》,里面的《无可奉告》、《判断》、《二心》、《幽默是福》、《回去,是为了过去!》等,此书都未收入),还包括文章选入而删去一些段落、句子。我对照了手头几个大陆本子,发现以编者最有名气的此书删节最多(三联版《乡愁的理念》、《这一代的事》则保留最齐全),不少是删得过分小心了,还有些是删得莫名其妙的,如《星期天不按钮》中第二段开头两句:“科技是人民的鸦片。商业是人民的精神食粮。”删去的原因令人费解。我以小人之心度之,难道是当时所谓“重建人文精神”、以商业为敌的知识界风气,令编者或社方觉得这话太刺眼了?
(说到这个话题便不能不提到董桥。董桥对时势的通达我多年来已再三击节,而这次阅读,发现董桥在通达之外,也一样为现实中政治、商业、人的素质等对学术、思想的侵蚀而忧心忡忡,但他取的态度却与我们知识界截然不同。在《“八十”自述》中他提出上述问题后说:“我实在不得不认真反省知识分子失职不失职的问题。”面对同样的形势,董桥首先反省的是自己这个群体,而不是针对外界,可我们的知识分子呢?)
此外,《文录》的校对质量亦极糟糕,如《星期天不按钮》在目录上成了“星期六”等等等等,误植字之多让人瞠目。书品也差,除了套封(白底,竖排书名,蕉叶图案)尚可观外,正文纸张、印刷均见不得人。
文是天下一等妙文,书却非好书。那段时间,我特别注重书的种种细节,对此《文录》只能摇头叹息,真不忍见到董桥的集子被我一向尊重的陈子善先生弄成这个样子。而同时出版的《董桥散文》,选编远逊之,书品则远过之:书名为董桥亲题(这也是至今大陆董桥集子中唯一的),插附图片、用纸、印刷等皆不错。所以我明知其收文重复(事实是已尽皆见于此前所购诸本),仍为了它是本衣冠楚楚的正经书,象样一点,对得起作者一点,不惜为此只买下一个“壳子”、一套衣冠。
1997年12月,又购得另一选集《静观的固执》(湖北人民出版社,“人间书”。1997年8月一版)。此书由《董桥文录》的责任编辑龚明德所编,收文看得出是从《文录》移来的,除了明显的错字外,《文录》的无稽删节等一仍其旧。乃就在此冬日,作了一番私下的“修桥”——
将以上三本董桥集子、连同花城版的《跟中国的梦赛跑》,删去互相重复文章,图一个清爽。特别是对《董桥文录》,删得最为痛快——它删董桥我删它!
经过这一番删枝削蔓、修桥补路,不但以后阅读和查找方便,就是仅看着它们由此变为合于董桥风格的薄书,也觉不亦乐乎。
1996年7月—8月,1997年12月;2005年1月整理
董桥第27节 桥下小风景数片(2)
《书城黄昏即事》
此为1997年2月新春“开年书”之一(辽宁教育出版社,“书趣文丛”第三辑。1996年9月一版)。
集内只有《旧诗与政治》和《小序》是新面孔,余皆翻炒冷饭又成一书。他是董桥,不能和他计较,照买。
《旧诗与政治》引漱园老人为同调,冷眼对“大好形势”,只低徊于旧诗词中,“闭门坐冷南窗雨,试墨磨开古砚尘”,虽“不够时髦”,“倒觉得干净可喜”,“旁的都不要紧”。——文人投闲置散,所失自多,所得的止自赏之情怀。
比如那仍在“试墨磨砚”的《小序》,谈砚说文,当做散文来写,全不及编辑事项,“随意而为,不求梅之静,不羡草之动……孰得孰失,都成砚面桃花、琴上竹叶耳”。——倒仿似每出一本选集,于他都只是提供一次写写心爱的古砚旧画的机会(此前《董桥文录》、《董桥散文》皆如此),余者不问。这样写序、这样出书,是一洒然境界。
又:这个版本还有特殊的意味。
“书趣文丛”第二辑“脉望”的《出版小记》(1995年9月),开篇就是一段很令人注目的话:“因一时激动,在一篇评论的激励下,几位志同道合的朋友起意编了十本《书趣文丛》,用意只在张扬一种读书方式(一种而已,并非全部),为一位受屈的、我们很敬仰的海外读书人鸣不平。”
原来,是在当时一片“你一定要看董桥”的叫好声中,上海学人谈瀛洲以一篇《也谈董桥的散文》大唱反调,批评董桥及这一派的以读书为“趣味”,让“脉望”中人沈昌文与安迪很“恼火”(虽然安迪跟谈是相熟的朋友,正是安迪将董桥推荐给他看,才有了“反效果”的该文;后来谈出版收有该文的《诗意的微醺》一书,就由安迪做责编),遂有上述之举。文人意气的小争执,居然促成了一套后来广受赞誉的“书趣文丛”,也是“趣”事,“受屈”的董桥亦足自得矣。
到这“文丛”第三辑,“脉望”仍在《序》(1995年11月)中继续作不点名的反击与自表,说:“何妨再编几套‘书趣文丛’,让大家看看那些读书大家,由何得趣”,等等。而董桥的集子也终于出现在因他而起的该丛书中,我亦由此得趣矣。
1997年2月;2005年1月整理
《你一定要看董桥》
1997年10月游华东,在杭州,下榻于杭州大学旁。附近有一书店,游毕西湖后,到此消磨一个黄昏,购得此与董桥选集《文字是肉做的》等几本好书。
本书(陈子善编。文汇出版社。1997年8月一版、9月二印)专门收录对董桥的评论文字,书名取自柳苏那篇在大陆推介董桥有开路之功的著名文章。该文原载《读书》1989年4月号,错字颇多,《读书》当年10月号已刊出柳苏的订正函,三联版《乡愁的理念》作为附录收入时已经改正。但现在本书用为“代序”,仍按《读书》1989年4月号的版本照排,只改了最明显的两处,其他“错得最可笑”的都一一保留,不免使柳苏甚至董桥无辜被人讥笑了。
书中收入了谈瀛洲那篇“惹起小小波澜”的《也谈董桥的散文》,我觉得确实略嫌过火。倒是李国涛的批评《虽小却好,虽好却小》,这评语我认为恰当。做人要大气象、大格局才佳,注虫鱼、吟风月这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