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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进室内,滴进心内。”
此外还有《倾城之恋》等,也是深深的感慨绵延不息,不时重读,翻转自家心肠。
后来,张爱玲的集子越出越多越出越全,论内容,这本《怨女》已无足道,但仍极珍爱之,因为它带有1989年秋天的浓浓滋味,挥之不去,每一翻开,便与那个秋天的声音和景象同时涌来。为之自制书签一枚,画一怨女像,题曰:惆怅旧欢如梦。
仍是黑色灿烂之秋
1989年10月,那位友人在匆匆回京挽救爱情的前夕,专门过访,借给我沈复的《浮生六记》和另一本张爱玲小说选集《红玫瑰与白玫瑰》。共12篇,我读了其中《怨女》未收的8篇。11月1日读后笔记略云:
我听见野兽的喘息与撕咬声了!张爱玲,一介女流,不但于琐碎情节中见连绵的才华闪烁,而且于日常生活中写尽人的动物性一面,犀利深刻!……最后一篇,题目是:《留情》,最后一段的头一句是:“生在这世上没有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书的主人用红蜡笔画过,触目惊心。但下一句是:“然而敦凤与米先生在回家的路上还是相爱着。”——也只能这样了。
常在心间的私语
《私语——张爱玲散文集》,刘川鄂编。花城出版社,“八方丛书”。1990年5月一版。1990年8月26日购于广州北京路。
至当年底读毕。但此后多年间反复翻看,应是我读得最多的一个张爱玲本子,屡得感益,受用不尽。后来分别买到金宏达等编的《张爱玲文集》(安徽文艺出版社1992年7月一版),子通等编的《张爱玲文集·补遗》(中国华侨出版社2002年4月一版),直至陈子善编、号称“迄今为止张爱玲散文最为完备的结集”的新编《张看》(经济日报出版社2002年9月一版、10月二印),然而这最先买的小开本的《私语》,仍以早年读痕心印而存于架上。
传奇的琉璃瓦
《传奇》集,由上海书店据山河图书公司1946年1月增订本初版影印,收入“中国现代文学史参考资料”,1985年8月一版、1986年6月二印。我1991年8月18日购于广州北京路。
此书之得也有点“传奇”,是拿着《追忆》、《梁实秋怀人丛录》等书去交款时,见别人买得,急忙返身寻觅;却见拆散的这第五辑“参考资料”丛书,惟独它被刚才那人取走;一惊,惶惶地请求店员再拆一套,幸得成全,欢喜而购。
因之得以重读《红玫瑰与白玫瑰》,书中人物飘着无比真切的故人身影,当年故事,感慨万千。而真是天意注定般巧:那位把张爱玲带进我生命的朋友,毕业后一直漂泊无定、难索其踪,却就在此时与我联系上一次。
电话里自然说起这本书。友人说,张爱玲作品里只有一篇没有读过;我竟然在此书16篇中,一猜就猜中是《琉璃瓦》。8月22日复印了寄去,还附了一封短简。
能这样猜中,毕竟算是不枉相识一场了,仿佛上天设下的、姓张的人之间的默契。
纷纷扰扰,“重逢”时只得这微不足道的一点可感、可欢喜,这颇有点无聊。然而,生也如此吧,大致的。
什么都不重要了。《红玫瑰与白玫瑰》的无数击心语之一:连眼泪都不过是身外物。只有各人自己保重。让那“传奇”般的猜中,成为一段张爱玲之缘的留念。
半生与一生
《半生缘》,花城出版社。1989年2月一版、1992年6月二印。我1992年8月19日购于小邑,9月3日读毕后记:
窗外已是9月。从夏到秋,读完这本:男儿女儿们,为了自身的迷乱、世事的作弄,乍离乍合,仿佛婚姻只是一件极轻易的事情,这是否另一种“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到最后,再也“回不去了”,时光易老,岁月恍惚一梦。
“缘定半生”。达明一派唱。
如果非要说一生,那就是韩偓的:“光景旋消惆怅在,一生赢得是凄凉”。
乱世盛世恋
1993年2月18日,从上海凤鸣书店邮获金宏达等编的《张爱玲文集》。共四册,因其一、二册小说多半已有,就送给罗生,而将其中自己没有的几篇复印下来,分别装订,自行设计封面乃至自取书名。包括:《乱世盛世恋》(封面画用夏加尔《变戏法的人》),《没结果的一些感情》(借用黄凯芹歌名。封面画用玛丽·罗兰珊《棕榈树下的少女》),《连环套》(封面画用马蒂斯《红色中的和谐》),《小艾》(封面画是一幅摄影,青蓝底的雪花弥漫中,一只静立白鹭)。
其中《乱世盛世恋》,当年2月21日记:代取这个名字(借鉴黄碧云《盛世恋》),是因为很喜欢这种乱世盛世二重奏的意味,当年毕业论文写黄景仁,就题为《盛世寒虫,末代饥凤》。对张爱玲,更是这样看的。是盛世,也是乱世,而就这样,恋着吧。
写在张爱玲边上的秋
1995年9月24日,曾有一篇笔记(开头几段,原本是写在《封锁》等边上的)。删订如下:
半个月前,张爱玲孤单地死在异域一间空房子里——被发现那一天是9月8日,在她的故国,这天是白露,次日就是团圆的中秋。但中秋不过是一个无意义的滥情日子,张爱玲似乎没兴趣等到那一天。
对深爱的人的死,反不能说什么。只是收集报纸上几篇报道、悼文等,剪贴在一起。然后,昨夜秋分深宵,翻出《怨女》集,重读了《封锁》。
读毕发现时日的重合:《怨女》之购、《封锁》之初读,亦即与张爱玲的初结缘,是9月;而现在,也是9月,且重读时选了一盒久违的萨克斯风磁带来听,这同样是1989年秋天买的,也带有那个推荐张爱玲的友人的影子。一切都不是刻意安排,但却无意中一齐在秋夜来临……她们属于秋天,而且最具秋日滋味。在寂寂的深宵,在一支烟、一本书、一些乐曲里重遇昔年笔痕心迹,一时不知身在何世。
又重读了《金锁记》(它的初读也注定地,是在9月之秋)。只是看自己当年划过线的句子,却已不忍卒读。比如那一句:“为了按捺她自己,她迸得全身的筋骨与牙根都酸楚了”,都够让我“言犹在耳”般忆及昔年。
……生命有那么多隐隐的惆怅和伤痛,生活却终将归于淡然。
只是在那样的秋宵,真是不忍!
关于与张爱玲的秋缘,除本节所举,以及上下文另述的借读《红玫瑰与白玫瑰》、购读《半生缘》、读《对照记》外,记起的还有这么一些:
1994年10月购读《张爱玲与苏青》(静思编。安徽文艺出版社1994年6月一版)。其时新婚不久,初秋好天,有阳光处是灿烂,有阴影处是安稳,屋内是岁月静好。
2003年9月购《张爱玲画话》(止庵、万燕著。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3年10月'原标注如此'一版)。
2004年9月购《张爱玲文集·补遗》和《落地麦子不死——张爱玲与“张派”传人》(王德威著。山东画报出版社,“阅读张爱玲书系”。2004年5月一版)。
正为此我悼念你,张爱玲
此原为1995年11月11日(一个纪念日)秋灯下写的一篇笔记,删订如下:
白天,阳光明亮,天蓝风凉;晚上,月影如水,星座清晰。“现在还是清如水明如镜的秋天”。然而,秋日已将尽了,总有一件心事,要趁尚是秋光时了结。
就是写写张爱玲。
张爱玲第6节 这一路上的张看张(2)
之所以成为秋天的心事,是因为我和张爱玲之间,必有秋天的存在,与张爱玲相关的事与情,多半在秋季发生。而且,总觉得秋的氛围最宜读她,也最易在秋的氛围中被她击中心事。一想起她,就是秋天的心情。
是该写写的,她是对我灵魂影响最深、对我生活影响最大的作家之一,那样的深入。
可是,提起笔写了这么几句,却发觉无以为继,写不出什么来。
对这样一位作家,我从未作过较正式较全面的评论。最多,只是些散碎的感性文字,只是对她句子的时常引用,借她的酒杯浇自己的块垒。
想起当年,我对“认识”不久的台静农,现在,对以色列总理拉宾,都能写出私下的悼文来。可是对张爱玲不行。即使因为秋日的催促,也写不出言之有物的东西。这真是怪事啊。
只好说几句别的琐话吧。
读别人的悼文,对夏志清《超人才华,绝世凄凉》中记述的一件事印象很深:5月时,张爱玲给夏寄了一张卡片,黑底,图案是个金色的镜框,有淡紫色丝带,五颗垂珠作装饰。张爱玲在信中说:这张卡片“能代表我最喜欢的一切。”——我感到,这跟她自编最后一本书《对照记》一起,是她临终留给人世的自我总结,至此她才算从容交代完毕。我想象着那张卡片:一片黑中的一抹金,几缕淡紫,镜框,装饰的丝带和垂珠。是啊,这是最能代表张爱玲的图象。我爱这张未能见到的卡片。
前几天有一夜,看到天空中的一轮明月——这是张爱玲死后的第三次月圆了,时间过得真快,天地无情——当时,一下子就想起庾子山的话:“月逐坟圆”。庾子山之后,没有几个人能写得出这么精当的文字,也没有几个人能写得出这么荒凉的月亮。而张爱玲是其中一个:“三十年前的月亮……”她这样写下《金锁记》的开头时,年方23岁。50年后,她辞世了。我在繁华的城市上空看见依然不为尘世动容的月亮,想到“月逐坟圆”,然后,想起张爱玲。真个天荒地漠。
好了,连琐话都说完了。
这当然不能算悼文。
因为我写不出。
从来只有她给予我:她影响,她改变,她印证。
我却对这样一个让我悸动、梦魂牵绕的人,不能像对其他人一样写些象样的文字。
这是多么强烈的反差。
而恰恰正因为此,才值得悼念。
正为此我悼念你,张爱玲。
花开花落两由之
《海上花开》、《海上花落》,韩子云原著《海上花》的张爱玲注译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8月一版、1996年1月二印。我1996年4月9日购于小邑,是夜记聚书录云:
《海上花》这个书名已够好(罗大佑还拿去做了歌名),现在又分成两册,曰花开花落,更是动人。我以前的读书笔记曾名之曰《卧海浣花录》,前几天又因时节而生“且扫落花过余生”之慨,更当购之矣。
张爱玲的《译后记》,对原著的命运颇有感慨,谓它把传统发展至极端却又以妓院为主题,因而高不成低不就,两次悄悄自生自灭;她积晚年心血于此,却只怕仍会遭看官三弃。——对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寂寂命运,我自惟还能了解!
对照之纪念
张爱玲的《对照记》,我于1996年2月14日情人节之夜买了大连出版社(伪托?)翻印的皇冠版。次日记聚书录略云:
一个用10年才华之光便照耀了大半个世纪的垂暮老妇,自知“一连串的蒙太奇”后将“下接淡出”了,时日无多,于是整理起自己的照片,重对那些美丽的青春、消逝的容颜,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张爱玲最后留下这本薄薄的小册子,是留给人间最好的怀念——她始终都是独立特行、不屑人群的,到临死都要亲手为自己总结一生,因而本书同时又是她性格的体现,确是很好的纪念品了。
最后短短的后记,也是典型的张氏文字,对生命有深体会的人,自然百读不厌,掩卷嗒然。
到1997年9月,笔记《书外已凉一天秋》有一节是记此书的,略云:
9月17日、中秋次日,一早起来,骤觉秋凉侵肌,熟悉的秋天气息又来了,于是种种闪念与记忆的碎片不招而至,纷纷涌入心来——真像一群小精灵,平时是要有意识去寻回它们的,可秋凉一起,它们就会自动现身,鲜活的,避无可避。
这些碎片精灵所依附的“领头人”,当然有张爱玲。于是取出《对照记》,领略一些不足为人道的幽凉。
最使我凝视良久、不忍翻过的一张,却是张爱玲姐弟的童年照,且看的不是张爱玲,而是张子静。那小男孩,坐在藤椅上,虽然身后的庭院已注定要破落了,虽然母亲已离家出走了,可是小男孩何尝明了我们今天看照片时所窥见的浓重阴影呢?他只是低头看着怀中那只母亲寄回来的玩具狗,自得其乐,以至没有看着将要记录刹那悲欢留予日后悲欢的镜头——“悠长得像永生的童年,相当愉快地度日如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