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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问,「你意思难道是说除了龙翼和沈翠羽,别人不曾拥有?那幺厉十郎呢?」
「……其实,这些年来,龙翼最信任的仅是沉右使,不过两年前情势有了改变,全因——凤凰的那次偷袭。等他伤愈后,性情大变,转为偏信善于辞令的厉十郎,但这只不过是表象,沉右使依旧是权力最大的人,一切教中事务,都由他说了算……」
「龙翼何时受伤?」桓宸神情古怪至极。
「……不是和你交手,两败俱伤?」
「两败俱伤?」桓宸摸了摸鼻子,苦笑摇头,「能够与武功超群的龙教主两败俱伤,实在是我的荣幸,可惜——当年的我,只有挨打的份儿。」
还记得那天晚上,他成功偷去乾坤丹的解药以及配方,还一把火烧了丹房后,打算离开乾坤教在奉京的分坛时,在夹道上碰到了龙翼,劣势之下,被打了一掌,幸亏他机灵,才侥幸逃脱,哪曾有什幺两败俱伤之事!
「啊?」裴怜风吃了一惊,不假思索地道,「教主戴着面具,可中气明显不足,我们全都觉得他确实受了非常严重的内伤,这不会有错。莫非厉十郎……」
「厉十郎有那个野心,没那个本事。怀疑他,倒不如怀疑沈翠羽。」桓宸喃喃自语,「关于沈翠羽,你是否清楚他的出身来历?」
「六年前,他初来到乾坤教时,着装奢华,行事雍容,一看就知出身豪门,至于加入乾坤教的个中因由,下属并不知道。」
又一个出身豪门?
教主的模样像皇帝宠臣凤家兄弟,左使是静王,如今连右使沈翠羽都出身豪门。怪不得皇帝说,朝廷与乾坤教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乾坤岛发生的事情,根本就是一次不成功的宫廷政变。
不成功的宫廷政变,倒霉者很多,得益者亦不少,大赢家更有一个。
莫非是他?
或许……
迷雾中仿佛出现了一盏明灯,乱成一团的线索似乎终于理出个了头绪。
「那最爱轻风作浪的家伙,此刻一定在暗地里窃笑不已。」
桓宸吐了吐舌头。
「沉右使坚忍狠毒,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如此轻易地投降,实在令人生疑。皇后中毒,其实嫌疑最大莫过于他。」
「嗯,这确实像沈美人的性格。只是人家当时身处皇宫的邵阳殿,分身乏术。」桓宸沉吟着,突然抬头,「这几天,他有异动幺?」
「表面看来,一切正常。」
「仅表面而已。」
桓宸冷冷一笑。
裴怜风猛然想起一事,「静王,属下曾听闻教主与朝廷的高官有来往,甚至还安插了教主亲信在皇宫之内,皇后中毒,说不定与之有关联。」
「厉十郎曾经提过有一位凤大人,身居高位,却与龙翼有交往,甚得他的信任。你听沈翠羽谈过这个人幺?」
「我虽是右使的得力下属,可他并不相信任何人,更不会把教中秘密说出来。」「原来如此。」桓宸眨眨眼,「身为左使,或许我还得亲自去拜访这位相见不能相亲的右使一趟为好。」冷落了美人多时,实在是罪过。
邵阳殿,原属于外臣留宿之处,守卫森严,如今更因沈翠羽,而加了数倍的禁卫。不过无论多森严的守卫,对于桓宸来说,全都是站立着木头,因为拥有了皇帝御赐的通行令。撇下裴怜风与小英子,桓宸独个儿大摇大摆地走进去时,映入眼帘中的是八仙桌上的一盏茶,不断地冒着热气,而他们要找的主儿,沈翠羽端端正正地坐在太师椅上,面无表情的看着手中的书,眉毛都不曾抬起。
笑嘻嘻地在旁边的椅子一坐,眼睛就直勾勾地盯着沈翠羽,桓宸突然倾着上身,将嘴巴凑近他的耳畔,压低嗓音说道,「只有对着沈美人,我才明白啥叫闭月羞花,沉鱼落雁。」「那是因为静王爷甚少照镜子的缘故。」
眼睛并没离开书本,嘴巴微微向上翘,形成了一个讥讽的笑容。
桓宸刚想搭话,却眼尖地瞧见了沈翠羽不算宽大的袖珑里隐隐约约露出面小铜镜,精致无比,看来更像是闺阁女子所有。
直觉地,否定了其真正的主人是眼前的男子。
随身带着镜子,若非过于自恋,就是这东西对他来说有特殊的意义。
答案只有一个——定情信物。
能令绝色的沈美人心心念念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想来那沈美人大概沉浸相思,而对自己的拜访措不及防,匆忙之间把那东西放进。转了转乌黑的瞳眸,决定单刀直入,「本王确甚少照镜子,看来还应从谏如流,不知沈兄能否将袖中之物,借我一用?」
「污秽之物,恐弄脏静王爷双眼,那边自有面大铜镜,请自便。」
沈翠羽神色冷淡应了一句,继续看他的书。
碰到一鼻子灰的桓宸,却并不恼怒,信步闲庭地踱到那面大铜镜前,用挑剔的目光端详了镜中人一眼,便冷哼了几声,「普普通通,远比不上国色天香的沈美人嘛。」
「可惜在当今圣上眼中,绝色无双的是阁下。」
「呵呵,那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就譬如沈美人你一样,小小一块铜镜,口口声声说污秽,实际上却爱若珍宝。」桓宸笑眯眯地道,「我看啊,它肯定是龙翼送给你的定情信物。」明知对方用的是激将法,沈翠羽还是禁不住变了面色,凶狠凌厉的目光凝视着桓宸,「住口。」「看来我猜错了,怎幺会是龙翼之物呢?况且龙翼还要分真假,乾坤岛上的那人,只不过是你的傀儡,用来控制乾坤教的工具。」
「静王爷,说这话可需要证据。」
「龙翼的言行不合常理,两年前我与他交手时,他确实赢了我。不过令我觉得诧异的是,那时候的乾坤教损失惨重,丹房被毁,解药被偷,若果他是真正的乾坤教教主,应当属于奇耻大辱,怎还会把这事挂在嘴上?既然他把这当作得意之作,又怎会对外宣称他与我两败俱伤?」桓宸淡淡说道,「我想来想去,突然想起了北武庄所发生的事情,既然老庄主有可能是假的,那龙教主为什幺不可能是假的?只有龙翼是假的,才可解释一切。」
「推测有理,可理由还不够充分。」
「厉十郎,是他让我确信了我的推测。」
「你收买了他,所以对付乾坤教游刃有余,他以为可利用你打击我,从而取而代之。」「可事实上,无论我怎样折腾,你依旧掌握着教内的实权。以龙翼的武功,原本不至于受制于你,可事实却恰恰相反。」
「不错,这也是破绽之一。」
「在竹林中,龙翼附庸风雅地抚琴,作为你的亲信,小裴曾对我言明从未听过龙教主的琴音。我不通音韵,不可能成为他的知音,却也还分辨得出,他琴技上的造诣并不低。」
「琴技并非一朝一夕可以练好,一个从不操琴的人,绝不会有如此的造诣——嗯,又一明显的破绽。」「其实最大的破绽,是龙翼的容貌。他又非见不得人,凭着和凤氏兄弟相似的外貌,担心被人猜疑,就戴上那个面具,而却在最应该顾忌的皇帝面前无遮无掩,未免太可笑。再联系神秘的凤大人,一切的不解之迷都迎刃而解。」桓宸扬了扬眉毛,「答案只有一个,那人是假的龙翼,你最后的棋子。」「作为前朝太子的龙翼,容貌确实见不了人,猥琐丑陋,身材矮小,野心勃勃之余偏又胆小怯懦,为了服众,才故意戴着面具,整天坐在椅子上,用声音控制别人。这样的人,如何能成大事。」「所以,你干净利索就干掉了他?」
「在你偷袭乾坤教奉京分坛之时,恰好就是我们动手那刻,调开龙翼的亲信守卫——所以,你才能如此顺利地完成闯入,顺利地偷到解药。」
「如此说来,我算欠了你的人情。」
「在船上时,你曾救我一命,我们早已扯平。」
沈翠羽耸耸肩,淡淡地说。
「何必撇清个干净?在乾坤岛上,你大可在出口之处掩藏炸药,让我们一窝端哟。」桓宸似笑非笑地说道。
其实,沈美人并不若别人所言的心狠手辣。
瞅了他一眼,沈翠羽目光黯然,「沦落成为阶下囚,或许就是妇人之仁的报应。」如果事情重来,他绝不会因桓宸在船上救了他一命而心慈手软。
「你们兜兜转转了那幺大的圈子,目的难道就是除掉皇帝,好让小王子登基?」桓宸深深地望着他,一改刚才的嬉皮笑脸,「因为只要他当上了皇帝,一直躲在幕后的,你所效忠的人,就能握掌大权,主宰奉天江山?」
「不错。」
沈翠羽毫不畏惧地迎上了他,非常爽快地承认。
「他是谁?你的情人?铜镜的主人?」
「你永远不可能知道他是谁。」
沈翠羽冷冷一笑,表情非常奇特,似乎桓宸问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问题。
「——你轻易地投降,并非为了假龙翼,而是为了他?只为了进宫,然后寻找机会杀人灭口?可容若与这事情相关幺?」
「……」
「那人能轻易得到枫叶果,想来身份绝不简单。」
能进入文渊斋的,其实不多。
除了皇帝,自己外的人。
突然,一个名字激灵灵地潜入了他的脑袋。
不错,还有那人。
怎幺可能?不,绝对不可能!
「……」
沈翠羽抬眼望了望他,默不作声地将手中书本放低,端起旁边的茶,细细地呷了一小口。「为何向容若下毒?」
桓宸的语气突然激动起来。
「……」
保持着沉默,面无表情的沈翠羽继续喝他的茶。
「在北武庄,你不顾一切除掉那假冒的武老庄主,并非嗜杀成性,而是想灭口——因为那人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桓宸突然冷笑道,「可你有否想过,你既然可以牺牲别人,别人同样可以把你牺牲掉。那人肯定考虑过,如果你死了,他的身份就永远不会被发现,依然能逍遥自在地过日子。」「……」
「能精心设下了如此周密计划的人,绝对一早想好了退路——将所有证据,所有证人统统毁灭,才能保得住自身周全。」
「别挑拨离间,我不会上当的。」沈翠羽眼神变得异常温柔,异常自信,「哪怕全天下都出卖我,唯有他——」
话说了一半,他的面色突然变得苍白,眉毛拧成了一团,一丝黑血缓缓地从嘴角流出来……「这茶有毒!」
桓宸惊叫一声,看着身体从椅子上滑落,双手抱着肚子的沈翠羽,连忙伸手点了他胸前的几道要穴,防止毒药流回心腑。
「不会,他——他不会下毒——绝不会……」
沈翠羽痛得浑身冒汗,嘴里依旧喃喃自语重复着说着「不会」两字。
「来人,快来人。」
叫了几声,那些守卫在外头的禁卫,裴怜风,甚至连小英子都没出现。
难道出事了?
桓宸暗暗不安,很想出去看看,瞅着中毒的美人奄奄一息的模样,却于心不忍。出去的话,沈美人绝对会死翘翘。
现在只能赌一把,毕竟能够同时制得住小裴,以及六个顶尖高手的人,寥寥无几。一咬牙,桓宸凝神提气,真气聚集在掌心,击向沈翠羽的后背——「哇。」
沈翠羽只觉得血气上涌,一张口,乌黑的毒血便把桓宸的衣衫污了大片。「没用的……紫萝藤的毒,除非事先吃了解药,否则难逃一死。」
「闭嘴,连容若那弱质女流都能活下来,你堂堂男子汉,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她?」嘴上一边骂着,双手抵上了沈翠羽的胸口,拼命催动内力,试图将毒驱出他的体外。或许他干了很多错事,可他仍不希望他死。
「……」
沈翠羽嘴角微微向上翘起,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蕴含着无尽的悲哀,无尽的绝望。不行,他的内力还不够强,只可把毒暂时逼离心脏六腑,却不能完全驱尽。桓宸暗暗焦急起来,如此下去,别说救不了沈翠羽,连他也自身难保——正在危急的时候,一个身穿禁卫服饰的人走了进来。
瞧了那人一眼,不禁又惊又喜。
这人甘冒奇险潜入皇宫,大概不会来落井下石吧?
看来沈美人有救啦。
「你有两个选择,要不快去把皇帝找来,要不立即过来帮忙!」
「……」
看着那人惊讶地看着他们,桓宸忍不住开口骂道,「瞎眼的笨蛋,看不到我在救沈美人幺?生死关头,你干啥在那磨磨蹭蹭?」
「啊?」
「他中了紫萝藤的毒。」
那人愣了片刻,似乎明白了前因后果,刻意隐去脸上淡淡的愤怒,抢了过去,双手抵住桓宸的背心,深深吸一口气,将自身的内力提升到极限,源源不绝的热流透过掌心,借助桓宸为媒介,缓缓流向沈翠羽……在吐完最后一口黑血后,沈翠羽很自然地昏过去,命大概捡了回来,只是伤了心腑,或许需要修养好长好长时间,才能康复。
那施与缓手的不速之客满脸的怜惜,一手搂起沈翠羽,另一手却依旧按住桓宸的命脉,「带我们出宫。」「假龙教主,好歹本王是你怀中之人的救命恩人,气还没来得及喘,就被你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