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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澳大利亚的黑天鹅以前,欧洲的所有人都确信天鹅全部是白色的,这是牢不可破的信念,因为它似乎在经验中得到了完全的证实。对一些鸟类学家(以及非常关心鸟类颜色的其他人)来说,看见第一只黑天鹅大概是一种有趣的惊奇体验,但这还不是澳大利亚发现黑天鹅的重要性所在。它显示出我们通过观察或经验获得的知识具有严重的局限性和脆弱性。仅仅一次观察就可以颠覆上千年来对白天鹅的数百万次确定性观察中得出的结论,你只要看见一次黑天鹅(据说很丑)就够了。
在这里,“黑天鹅”是指满足以下三个特点的事件:
首先,它具有意外性,即它在通常的预期之外,也就是在过去没有任何能够确定它发生的可能性的证据。其次,它会产生极端影响。第三,虽然它具有意外性,但人的本性促使我们在事后为它的发生编织理由,并且或多或少认为它是可解释和可预测的。
简而言之,这三点概括起来就是:稀有性、冲击性和事后(而不是事前)可预测性。①少数的黑天鹅事件几乎能解释这个世界中的所有事情,从思想的胜利到历史事件的变迁,到我们的个人生活。自从大约1万年前的更新世②以来,黑天鹅事件的影响一直在扩大。这一影响在工业革命期间加剧,因为世界变得越来越复杂,而正常事件,即我们学习和讨论,并试图通过阅读报纸来预测的事件,变得越来越不顺理成章。
请想象一下在1914年那些事件发生的前夜,你对世界的理解对于你猜测接下来将发生的事情能有什么帮助。(不要拿高中老师填进你脑子里的马后炮理论作弊。)希特勒上台和后来的战争呢?东欧剧变呢?美国1987年的股市大崩盘(以及更出乎人们预料的随后复苏)呢?风潮、流行、时尚、观念和艺术流派的兴起,所有这些都受到黑天鹅效应的影响。实际上,几乎你周围一切重要的事情都不例外。
可预测性低和影响力大的结合使黑天鹅现象成为一个很大的谜,但这还不是本书关注的核心。更重要的是,我们习惯于对它视而不见!我指的不仅仅是你、你周围的人和我,而是几乎所有的“社会科学家”,一个多世纪以来,他们一直错误地以为他们的理论能够衡量不确定的事物。把关于不确定性的理论运用到现实世界产生的是荒谬的结果,我在金融学和经济学中突出地看到了这一点。去问一问你的投资组合经理对“风险”的定义,他很可能会告诉你一个把黑天鹅事件发生的可能性排除在外的定义,也就是说,它在整体风险评估中的预测价值不大于占星术(我们会看到他们如何用数学为这套智力把戏做伪装)。这个问题是社会的通病。
本书的中心思想是揭示我们对随机事件的无视,尤其是具有很大离差的随机事件:为什么我们,科学家或非科学家,精英或普通人会抓小放大?为什么我们总是只看到细枝末节,而不是可能发生的重大事件,即使它们的巨大影响是显而易见的?而且,如果你赞同我的观点,为什么读报实际上降低了你对世界的认识呢?
我们很容易看到,生活正是少数重大事件的累积结果。即使你足不出户(抑或你喜欢在酒吧高谈阔论),认识到黑天鹅事件的影响力也并不难。做下面这个练习,审视一下你周围的环境。数一数自你出生以来周围发生的重大事件、技术变革和发明,把它们与人们在它们出现之前所预期的相比较,它们中有多少是在预料之中的?看看你自己的生活,你的职业选择、你与配偶的邂逅、你被迫离开故土、你面临的背叛、你突然的致富或潦倒,这些事有多少是按照计划发生的?
你所不知道的事
黑天鹅的逻辑是,你不知道的事比你知道的事更有意义,因为许多黑天鹅事件正是由于它们不被预期而发生和加剧的。
想一想2001年9月11日的恐怖袭击:假如它可以在9月10日被合理预料到,它就不会发生。如果这种可能性被认为是值得注意的,战斗机就会盘旋在双子塔的上空、飞机就会有上锁的防弹门,袭击就不会发生,就是这样。而一些别的事情就有可能发生。什么事?我不知道。
看到一件事情发生正是因为人们认为它不应该发生,这是不是很奇怪?美国人对袭击做了怎样的预防呢?不管你知道什么(纽约很容易成为恐怖袭击的目标),如果你的敌人知道你知道,就都可能没有意义。这种认识可能让你感觉很怪,但在这种战略博弈中,你所知道的可能真的不重要。
这一点可以延伸到一切行业。想一想餐馆业中充当撒手锏的“秘密配方”。如果它被公开了,很明显,隔壁的某个人就会模仿,使它变得平淡无奇。所以餐馆业中的下一个撒手锏必须是不易被现有大多数餐馆想到的想法,它必须和人们的预期拉开一定的距离。越出乎人们的意料,竞争者就会越少,实施这一想法的企业家就会越成功。制鞋业和出版业以至任何行业都是一样。科学理论也是一样,没人有兴趣听平淡无奇的东西。人类冒险的回报与对它的预期呈反相关。
想一想2004年12月南太平洋发生的海啸。假如事先被预见到,它就不会造成那么大的损失,居民会被疏散,预警系统会起作用,你所知道的灾难就不会真正伤害到你。
专家与“虚有其表”
由于这些事件对历史演变的影响力,不能预测意外事件就意味着不能预测历史的进程。
但我们表现得就好像我们能够预测历史事件,甚至更糟的是,我们以为能够改变历史进程。我们预测30年后的社会保障赤字和石油价格,而没有认识到我们连明年夏天的情况都预测不了,我们在政治经济大事上的累积预测错误是如此巨大,以至于我每次看到这些记录时,都不得不掐一下自己以确定不是在做梦。令人吃惊的不是预测错误之大,而是我们对其毫无意识。在致命性冲突面前,这一点尤为令人担忧:战争是完全不可预测的(而我们却不知道这一点)。由于这种对政策与措施之间的因果关系的错误理解,我们会很容易引发黑天鹅事件,而且恰恰是由于对它的极端无知,这就像一个孩子在摆弄化学制剂一样。
在受到黑天鹅事件影响的环境中,我们没有预测能力,并且对这种状况是无知的,这意味着虽然某些专业人士相信自己是专家,但其实不然。尽管他们有经验和数据,但他们并不比普通大众更了解相关问题,只是更善于阐述而已,甚至只是更善于用复杂的数学模型把你弄晕而已。
既然黑天鹅事件是不可预测的,我们就需要适应它们的存在(而不是天真地试图预测它们)。如果我们专注于反知识,也就是我们所不知道的,就会有许多事情可做。比如,你可以通过最大限度地置身于正面的黑天鹅事件的影响下,来享受黑天鹅现象的好处。实际上,在某些领域,比如科学发现和风险投资领域,未知事件能够为你带来大得不成比例的回报,因为通常你没什么可损失的,却可以从一桩稀有事件中获得巨大回报。我们会看到,与社会科学知识不同,没有哪一项科学发现或重要技术是来自设计和计划,它们都是黑天鹅。发现者和企业家们的策略应该是少依赖自上而下的计划,而尽可能反复尝试和辨认机会。所以我不同意亚当?斯密等经济学家的观点,自由市场之所以能够运转,是因为它允许人们走好运,不论他们是拼命努力还是犯错,而不是对技能予以奖励或“激励”。所以,正确的策略应该是尽可能多地做尝试和尽可能多地把握黑天鹅机会。
学会学习
除了过度专注于已知知识以外,人性还有另一个弱点:习惯于学习精确的东西,而不是总体的东西。
我们从“9?11”事件中学到了什么呢?我们认识到有些事件由于自身的剧烈变化性,很大程度上不在可预测的范围内了吗?没有。我们认识到传统知识的内在缺陷了吗?没有。我们学到了什么?我们学到了避免恐怖主义者和高楼大厦的精确准则。许多人不断提醒我,采取务实可见的措施,而不是对知识进行“理论化”的讨论很重要。马其诺防线的故事显示出我们是多么习惯于具体的东西。法国人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沿德国人曾经入侵的路线修建了一条防御工事,而希特勒(几乎)毫不费力地绕过了它。法国人是历史的好学生,只是他们学得太精确了。在安全问题上他们太实际了。
我们不会自然而然地认识到自己不会学习。这个问题产生于我们的思维结构:我们不学习规律,而是学习事实,而且只学习事实。我们似乎不太善于认识到我们的超规律(即我们倾向于不学习规律的规律)。我们蔑视抽象的东西,疯狂地蔑视。
为什么指出这一点?与在本书后面的部分一样,我既要在这里颠覆传统智慧,又要指出它对于现代的复杂和越来越具循环性的环境来说是多么不切实际。
证据表明,我们很少意识到我们的思考如此少,当然,除我们思考这一点时以外。
生活很不寻常
这是一本关于不确定性的书。对本书作者而言,稀有事件就等于不确定性。这似乎是一个很有力的表述,我们需要首先通过研究稀有和极端事件来了解普通事件,但我会在后面阐释这一点。有两种认识现象的方式。第一种排除不正常的现象,只关注正常现象。研究者不理会意外事件,只研究正常案例。第二种方法则认为,为了理解一种现象,人们需要首先考虑极端现象,尤其是当它们有非同寻常的效应积累的时候,比如黑天鹅现象。
我对于正常现象不太关注。如果你想知道一位朋友的脾气、道德水平和优雅程度,你需要在严峻的环境考验下,而不是在玫瑰色的日常生活中观察他。你能仅仅凭一名罪犯在日常生活中的所作所为判断他的危险性吗?不考虑疾病和流行病,我们能够理解健康的定义吗?实际上,正常的东西经常是不重要的。
几乎社会生活中的一切都是由极少发生但是影响重大的震动和飞跃产生的,而同时几乎一切关于社会生活的研究都聚焦于“正常”,尤其是采用“钟形曲线”的推论方法,你会什么真相也看不到。为什么?因为钟形曲线忽略大的离差,无法解释它们,但还要让我们相信不确定性是可以控制的,我在本书中戏称它为“智力大骗局”。
柏拉图与愚人
许多被人贴上“未知”、“不可能”、“不确定”标签的东西在我看来并非如此。它不是具体和精确的知识,一个被“愚人化”了的领域,而是相反,是知识的缺乏(和局限)。它是知识的反面。要想描述知识的反面,你应该学会避免使用为知识所造的词语。
为纪念哲学家柏拉图的思想(和个性),我把由于只关注那些纯粹而有明确定义的“形式”而导致的错误称为柏拉图化,这些形式包括物体(如三角形)、社会概念(如乌托邦,即根据某种“理性”蓝图建立的社会),还包括国家。这些美好的形式有一个侧面影响,就是当它们占据你的思想时,你会把它们具体化,并开始忽视其他那些不那么美好的事物,那些更为混乱和不可捉摸的事物(对这一点的逐步阐述会贯穿本书始末)。
正是柏拉图化使我们以为我们懂得的比实际上要多,但这种情况并非始终如此。我并不是说柏拉图式的形式不存在。模型和结构并非永远是错的,它们只错在一些具体的运用上。困难在于你不可能事前知道哪里会错(而只能事后知道),以及错误能够导致严重后果。这些模型就像有些有可能有效,但同时可能具有非常严重的副作用的药品。
柏拉图边界是柏拉图式思维与混乱的现实交锋的爆炸性边界,在这里,你所知道的与你以为你知道的远远不是一回事。黑天鹅现象正是在这里产生的。
概要
我们总有一种“只关注”我们认为有道理的东西的冲动。今天,生活在这个星球上需要超乎寻常的想象力。我们缺乏想象力,而且压制他人的想象力。
注意,在本书中,我不依赖于选择性地收集“证实性证据”的野蛮方法。鉴于我将在第五章阐述的原因,我称这种过度举例为无知的经验主义,因为为了编造一个故事而不断罗列的逸事并不构成证据。任何寻求证实的人都能够找到足够的证据来欺骗自己,以及他身边的人,毫无疑问。黑天鹅思想是以经验现实中随机性的结构为基础的。
综上所述,在这本(个人化的)书中,我冒天下之大不韪,提出了一个观点,一个与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