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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萧氏对头的是二婶,她不常踏出西苑,时而也只见她从娘家带来的丫鬟替她跑腿。这回破天荒地看到她坐在母亲房内,玉涟自然也要惊上一惊。按规矩上前行礼,萧氏见她来了,也并没有赶她。玉涟便自说自话地坐在了萧氏的身边,听听这二婶寻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二婶看了一眼玉涟,看样子并不希望她知道一般,可萧氏未开口,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扭扭捏捏开口道:“嫂子,方才我也提了,眼看玉涟小姐也成亲为人妇,我儿子晖儿与玉涟小姐一般大小,我想着要给晖儿找一个姑娘成家才好……”
原来是这件事。玉涟若有所思,心想也该是到了这个时候。她悄悄看了一眼碧罗,后者低着头,瞧不清表情。
萧氏听了二婶的话,小声笑了一下,“说来也是,堂少爷到了这个年纪,也该寻个好姑娘家来。就是……”萧氏欲言又止,而二婶心里也明白,无非就是因为她的儿子有腿疾,无法行走。
二婶低声说道:“我知我儿子的情况,也不指望能找到什么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只要是能有个不嫌弃我儿子的疾病,心地善良的姑娘足矣。”
“你倒也别灰心,就是堂少爷有那样的病,也未必就不能找到一个诚心如意的姑娘。”萧氏说道,“或许待我找了媒婆来,把消息放出去了,寻上门来的铁定不少,弟妹你且放心好了。”
“那有劳嫂子了,我儿子可就是仰仗你了。”二婶很是高兴,拽着萧氏的手拉了又拉。
“放心吧,既然你们母子几人都住在荣府多年,我自然都把你们当成自家人来,说来堂少爷我也把他当半个儿子来看,自然是要对他好的。”萧氏说得高兴,与二婶关系更是亲昵起来。
玉涟一直坐在旁边没有说话,她记得给荣晖堂弟娶妻这件事并未那么简单顺利,后来荣晖堂弟与杜夫人说媒说来的那位小姐成亲,看来也应该与自己母亲没有什么事。这回来看二婶先与自己母亲提了此事,最后到底怎么会成了杜夫人带来的姑娘,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也不得人知。可若是让荣晖堂弟娶了那样的妻子,玉涟心里也安心不下,定然不能让杜夫人横插一脚,坏了荣晖堂弟一生的幸福。
出神之际,二婶与萧氏已经坦然转了别的话题来说,玉涟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早就想到了别的事上。
二婶又坐了一会儿才走,送走她后,玉涟回屋便问母亲道:“娘,这回晖堂弟的事要怎么做?”
“怎么做?”萧氏揉了揉眼睛,“不做最妙。”
玉涟心底一惊,“为何?娘不想管这件事?”
“自然不怎么想管,但又不能不管。”萧氏叹气,“若要找个不嫌弃堂少爷的姑娘倒也不难,就是要多费周章罢了。”
“娘最近可忙?”玉涟追问。
萧氏看了一眼玉涟,“说忙也并非,就是端午节将至,要出府去庙里酬神,又是一桩事。”
“可是晖堂弟的事娘也不能不管呀。”
“应了自然要管了,你急什么。”萧氏觉得玉涟好笑,想不出她这会儿又在着急什么。
玉涟想了想,“不然让女儿帮你吧。”
“帮我什么?”
“给晖堂弟找位好娘子呀。”玉涟连忙说道,“娘若是忙不过来,为何不让我去试试呢。”
萧氏笑了起来,“好好好,你要是肯帮忙自然是要谢天谢地了,那这件事我也交给了你,方才你也听到了要求,可别出什么岔子呀。”这最后一句说得多带了些戏弄的口气。
“娘可就这么说定了,若是找到了一位能让二婶满意的,那晖堂弟的事娘就帮着做主可好?”
“若是你能找到的话便好。”萧氏低下头去,便再不提这件事。
玉涟回头看着碧罗,可她从头到尾似乎都这么低着头来,好像也没听清她们在说什么。
傍晚领着碧罗回屋,还未将椅子坐热,玉涟便开口去问碧罗,“要是把你许给我晖堂弟,你应不应?”
碧罗看清来并不高兴,“小姐你就别再笑话我了,这事我是想都不敢想呀。”
玉涟将她喊过来,“我不是笑话你,我可是认认真真地在问你……你到底喜不喜欢我晖堂弟?”
碧罗的脸颊不自主地红了起来,“这种事碧罗自然是不敢想的。”
“你说这话我可不信,别改天我给晖堂弟找了个好佳妇你偷偷躲起来哭。”玉涟笑话她,还以为能逼出实话来,却没想碧罗竟然不回答她了,只是在那儿低着头。
玉涟心里为他们着急,偏偏两人自己一点儿也不急,“碧罗,这回你帮了我这么多的忙,我不能不感激你,这回晖堂弟的事我揽了过来,一来是想凑合你们,二来免得晖堂弟被别人搪塞了个不好的媳妇,他跟着过苦日子。再说你也到了出嫁年纪,不能就这么跟着我一辈子呀。”
上辈子她跟着自己受人欺负,可不能再带到这辈子来了。
正说着,顾里山刚从外头回来,踏足到了玉霄楼里。从门口到里屋的下人丫鬟一声声“姑爷”这么喊着,就是不知道也给喊得知道了,玉涟自嘲地一笑,起身去相迎。
“你们主仆二人躲在屋子里聊什么?”顾里山回来的虽晚,不过心情瞧起来挺好。
玉涟看了一眼碧罗,“还不是说一些家长里短的话。”
“今天没往外头跑?”
玉涟上来拍了拍顾里山碰脏的袖子,“还不是听了你的话吗?”
第二十五章 官场之上
顾里山没有想到玉涟就这么袖手不管,起初还有些惊讶,他颇有些愧疚地跟玉莲说,他自己通过一些朋友倒是查到了些事情,就是不知该怎么同她讲。
玉涟回答地倒是简单,“既然不知该怎么说,那便别说,省的你愁上眉梢,我也闹得不愉快。”
“那这事就这么放了?”顾里山问得小心,“那么便宜了他?”
“不然怎么办?跑到冯府去闹吗?”玉涟也回答的小心,“那位冯昀晌的人品你又不是没见识过,就算我们手上有证据,同他眼里就跟没有一样。”
顾里山笑了起来,“说到他,最近我在部里听到一些传闻。”
“怎么说?”
见玉涟兴致高又好奇,顾里山便开了话匣子。说冯昀晌有一位同父异母的弟弟,母亲是冯大老爷的众多小妾中的一位,这位弟弟也是他众多庶子中最不起眼的一位,最近要到礼部去走马上任。至于是怎么拿到的这个位子,部里一致确认不是科考上去的,那就便是买官买来的。
六部里无分轻重之说,大家各司其职,也各有各的用处。那庶子瞧不起礼部,觉得都是在做无用功,最闲的部门便是这礼部了。那日庶子来到他们吏部来入职报到,后头带着的就是那个范山南。入职一事本不是顾里山来管,但来的是范山南,那厮绝不放过一切机会来给顾里山寻麻烦,是以顾里山他只能硬着头皮拿了同事的活儿来干。
只是范山南本以为新来了一个跟班,又年轻也好把握,谁晓得干活第一天就没给他好脸色。一边入职又一边说他礼部闲人太多,就是连入职都要派个人来跟着。说着便语气愈发不好,说自己家捐了那么多钱来给他做官,怎么也该是去刑部或是工部诸如此类能有功勋的地方,怎么好死不死去了个礼部。又说礼部人个个人闲马荒,干的是闲事,就是想寻事过来做,寻来的也是闲事,实在不好、不好。
这席话把一旁的范山南说得脸色极差,而且他顾里山也在场,想笑又不能笑,只得劝慰这庶子两句。结果又被这庶子指着鼻子来骂。说他一个吏部小小入职官员,还敢来管他们礼部的事,差点惹了其他同事。
顾里山边笑着摇头,边说:“你是没看到那小子的嚣张气焰,大概以为捐了钱做了官谁都能听他了,这真叫口气比力气大。”
玉涟觉得没那么好笑,反而说道:“他的脾气跟冯昀晌是一样的,都是自以为家中出了一位后宫娘娘,自己是皇亲国戚,地位不同了,自然口气也不同了。我只是在想,冯家庶子多,嫡子只有冯昀晌一个,冯家怎么肯出钱来给他捐官呢?”
“那个庶子叫冯有才,你可知晓?”
听了这个名字,玉涟心中哈哈一笑,还真是他。上辈子也是这小子走运家里给他捐官来做,没想到原来他在官场是这么办事的,难怪后来范山南那么不放过他。说朝中一些官员给自家生意走后门亦非是稀罕事,若是能把左右官中同僚的关系处理好了,大家也就睁眼闭眼的蒙混过去,只要不是作奸犯科此等大事,没有谁会去想着断别人或是自己的财路。
偏偏这位冯有才谁不去惹,惹了朝中世代为官的范大公子,最后落得这种下场也是自己活该。玉涟想起上辈子冯昀晌为了给弟弟出头,去找那位范大公子的麻烦,结果是碰了一鼻子灰,这辈子他恐怕还会是如此下场。
“你在笑什么?”顾里山坐在一旁看着弯眉浅笑的玉涟,感到一阵奇怪。
玉涟立马收敛了笑容回来,“没什么,我是在想,那位冯家庶子这回惹的是那位范大公子,真想看看他会以什么来收场。”
“你也惹过那位范大公子。”顾里山在旁边补充。
“那还不是为了你。”
顾里山一愣,忽而哈哈笑起,“所以我便是来以身相许了。”
“少贫嘴了。”玉涟轻轻推了他一把,“你说冯府就这么给那位庶子捐钱买官?钱又是从哪里来的?”
听了这话,顾里山便不笑了,“你以为?”
“那冯有才我虽然没见过,但据我所知,他跟冯昀晌走得挺近,关系也不错。冯大太太尽管跋扈了些,但那个冯有才的母亲十分听话,哪怕是生了个儿子,还把自己的儿子交给冯大太太来养,所以冯大太太对她也不错,冯昀晌跟那个冯有才的关系也好。但是冯大太太爱钱如命,她不会为了一个庶子而出钱出力的。”
顾里山若有所思,只是问起:“你倒是对冯家的家境有所了解。”
玉涟吐了吐舌头,“谁让我们荣府与他冯家关系好,说白了我们也是远亲,怎么可能不了解呢?”
两人这么坐着聊天,竟也聊到了深夜,碧罗悄悄打了个哈欠,趁着有机会便插了话,对玉涟说道,“姑娘,姑爷,时间不早了,不如早些休息吧,我喊下人过来给两位铺床。”
玉涟抬眼朝屋外去看,“不小心都天黑了,我们是该早点休息了,你明早还要早起。”
顾里山起了身来,扶着玉涟往床边走去,他突然低下头在玉涟耳边凑去,轻声问:“什么时候你给我生个儿子?我记得每回去老太太那儿,每回都要被她给念叨。”
“生儿子这种事可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呀。”玉涟坐在床边拍了拍床沿,这才抬头看着顾里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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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她该就有所怀疑,冯有才能有钱捐官入朝,绝非会是冯大老爷或是冯大太太帮的忙,而且那小妾自己也不会有这么些钱来,所以冯昀晌铁定是拿了他们荣府的钱去给弟弟捐官,否则这么大笔钱若是被人察觉了,那冯昀晌自己也不好交代来源。
更让玉涟生气的是,最后这笔钱等于是打了水漂,也不知道是便宜了谁,那冯昀晌自己还不承认。这回也总算是想明白了出处,这件事倒也好办了许多。
可她答应过顾里山不要插足这件事了,可白白放过夜魁和冯昀晌,这就像是把她的心放在油锅里炸一样难受。这天夜里,她翻来覆去没有睡着,又担心声动了顾里山,便面朝床里来睡。黑暗中她思索了好一阵,最后想着,还是找个人来商量为妙。
亦或是她已经想到了人选,以为必须跟他商量一下。
隔天一早,顾里山刚下床洗漱完毕,正要穿衣准备去部里做事,玉涟就已经醒来坐在床边。
顾里山看了只乐,说他从未见过玉涟会这么早起床。玉涟只能推说昨晚睡得太香,早上醒来后便也睡不着了。这回答并未让顾里山怀疑,只等了他离开荣府,玉涟便马上把碧罗给叫来,让她去刑部找自己的三叔,问他什么时候能来府里一趟。
在玉霄楼里坐了小半天,总算是等来碧罗的传话。可三叔的话却是说:“这荣府他荣世德打死也不再来了,每回都要被捉去见老太太,比下地狱还可怕。要是她玉涟有急事要找自己,那便在满玉楼见,何时都可以。”
玉涟听了直笑:“我三叔是真这么说?”
碧罗也忍不住点头,“是真的,听他说的时候,好似荣三老爷受了什么极大的委屈似的。”
“三叔也真是的,见着老太太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有那么可怕吗?”玉涟想了想,心道,还真是挺可怕的。
她牵起碧罗的手,“那我们先去一次满玉楼约个位子,一会儿你好直接去通知三叔。”
“这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