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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上,闪过一幅幅南美都市景观和一张张混血面孔,画面背后是CNN那个当红女主播的声音:“B国新闻总局发布消息宣称今天临晨该国挫败一起军事政变,国防部长埃里因涉嫌策划参于政变已被正式逮捕,该国总统因在政变中受伤正在医院接受治疗。第一夫人莱丝在今天早晨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情绪冷静镇定,声称总统伤势不重即日便会出院。但是,据一位不愿公开姓名的消息灵通人士透露,77岁高龄的总统先生一直在危重病房接受抢救,医院已在3小时前发出病危通知,他对总统先生病愈不持乐观态度。与此同时,B国的两个邻国D国和G国先后致电慰问,并对B国政局表示观注……”
画面切换,女主播采访某南美问题专家:“K教授,请问您对此次B国未遂政变的后果有何看法?”
“现在预测后果还为时过早,至少要等到总统先生的病情确定之后才有意义。”
“我们都知道B国和D国在边境一直存在磨擦,如果总统先生真的很不幸地在此次事件中病故,相信不但两国,就算是整个南美也会受到不少冲击,不知会不会由此出现动荡局面?”
“还是那句话,一切预测都还为时过早。不过,南美霸主G国上周突然加强了其在边境上的驻军,从种种迹象上看来,他们似乎预先得到了此次事变的情报,这一行动极有可能是该国正在试图避免动乱局面的出现。”
“G国军队两天前突袭了边境上的某股非法武装,顺利营救出被其劫持的几个欧洲游客,不知他们的这一行动,与此次政变有没有联系?”
“据我看来,两者间应该没有联系。但是,营救人质事件本生虽然很小,它的影响却非常深远。三国交界地带一向很乱,存有多股非法武装,由于国界争端,B国D国一直没能彻底清除这一毒瘤。而G国,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出兵参与清剿,现在看来,他们似乎改变了立场,决定主动出击。由于G国的加盟,相信另外两个国家会因此感到压力,从而坐到谈判桌前。所以,我们可以预见,如果B国能够顺利度过此次政局危机,在不久的将来,三国的边界将以崭新的面貌出现在世人面前……”
关键内容看完,余下的,在何昔看来,全是屁话。正好,调酒师小声嘟哝一声:“又是政治,真无聊。”边说边拿过摇控板,走出吧台对着电视一阵猛按键,最后换成了一场棒球比赛。
何昔眼风淡淡扫过调酒师,没有说话。然后把目光收回到琴师身上,问:“你的生日party几时开始?我可不可以带一个客人过来?”
何昔从南美回到现实,立即想起了琴师的问题。真是奇人,一心二用对他来说自是小菜一碟,就连头脑的转换,似乎也可以在瞬间完成。
就在“银之月”的调酒师调换频道的时候,一间装饰华丽高雅的房间里,女主人也“啪”地一声关上了电视。
“这次风哥又不按理出牌,我还以为他会选埃里。”
说话的人,是一个二十五、六岁年纪、外表眩目的年轻男子。此时,他正倚在窗边,手握一杯红酒,白衣胜雪,温柔淡定,一片云淡风清--又是一个风华绝代、让人呼吸凝窒的美男子!
只是不同于安风的飞扬不羁,何昔的冷寒魅惑,他的美,美在那份温柔美在那份淡定--柔和温暖的眼眸,淡定安宁的笑意,还有举手投足间的优雅和从容,整个人如同早春的阳光仲春的丝雨晚春的轻风,温暖安宁又清爽宜人,多一缕嫌浓少一分太薄,真真是恰到好处的云淡风清……
只怕要亲眼见了才会相信--原来男人,也可以因为温柔而如此动人心魄。
这个人,不用说,就是“云淡风清,阮家三郎”。
阮三郎优雅地品着酒,接着道,“现在才明白他为什么会玩那个失踪游戏,好一个金蝉脱壳。”
女主人,不用说,又是那个十处打锣九处离不了的不死鸟凤凰,此时她也正在若有所思:“是啊,他这一失踪,就与这次政变完全撇开了关系,随便哪边输哪边赢,等着看结果就是,是着高棋。不过,他选的到底是谁?”
“现在看来,接手的应该是总统的那个小儿子,只是,那个纨裤子弟,怎么担得起?还有思诺演的那出营救人质的好戏,他营救的是谁,该不会是风哥吧?风哥要他救才是怪事!”说到这里,似乎觉得非常好笑,轻笑一声,又道,“思诺那个混蛋,打风哥的主意打了好久,这一次,怕是风哥说东就是东,连东北都不敢偏的!”
凤越给他说得笑了起来,道:“南美那局棋,经了风的手,变得越来越有趣了,看样子,局势还会扑朔迷离一阵子。”
美丽的凤凰鸟一边说着话,一边转动着手里的高脚玻璃杯,注视着杯中血红的液体,她稍稍停了停,突然收起笑容,冷笑一声,“三郎,你听到风声没有?”那一张脸,由阳光灿烂瞬间变成阴转多云,变化之快,让人叹为观止。
“你是指……年会的事?”阮三抬眼看她,他一双眼眸温柔如故,只是温柔里面,多了一点别的东西--那种东西,叫作……“试探”。
“还会有其它的事?他们故意在这种时候把风支到南美,年会就这么错过了--‘能者多劳’,说得好听,听说这次那个姓柳的上了!”
阮三看回酒杯,盯着杯中之物,轻轻“哧”笑一声:“越越姐,你跟了风哥这么长时间,怎么还不懂他--风哥擅权谋却不贪权不重利,就算他在,也别指望会上去。”
凤越情绪似乎有些失控,愤愤道:“贪不贪权重不重利,并非他一己之事,我们几个可都指望着他!”
“越越姐,越越姐,你就别在我面前演戏了--身在九天的凤凰,岂会如此天真?”阮三眼睛里面满是令人沉醉的温柔笑意,说出的话却与温柔半点不沾边,“凤凰明珠,我们几个,名字倒好听,好象真是那么回事儿似的。不过说穿了,也就作人棋子的命--他们防我们给防贼似的,别的不说,越越姐,每年经你手的黑钱,数额有多大?可时至今日,你连园子财务部的门往哪边开都不知道。依我看,这辈子别说进入园子核心,就连核心的边,都别想碰着了!”
“不让碰就不碰吗?”凤越似乎是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
看着她淡淡的笑容,阮三突然闭了口,只是那一双眼睛里面,云不淡风难清。
(十二)以命作注
“锦绣园”历史很久,久到可以与“海上莫家”相提并论。只不过,当莫家已在海上呼风唤雨的时候,它还只是一个妓女间互帮互助的“姐妹会”而已,根本没人会向它多投一眼。经过一两百年的悄悄发展,到清代乾隆年间,终于渐渐有了一点名声,但地位也只相当于那些个多如牛毛的小帮会。
只是,对于风尘中人来说,它有惊人的凝聚力--他们的苦痛,他们的挣扎,他们的无助,也只有同样身陷泥泞的“自己人”才能真正体会给予温情。而风尘之中,从来不缺天才--从苏小小到秦淮八艳,其中不乏惊才绝艳般的人物,她们所缺的,唯有“机遇”二字。
到了清代下半叶,一个在当时新兴城市广州谋生的风尘奇女子,把“锦绣园”推到了世人触目的高度。此人是个组织天才,她对“锦绣园”内部进行了大刀阔斧的重组,不再按“资格”和妓女在社会上的“名气”排座次,而是象一家企业一样,引入提拔懂经营者进行经营管理。
世人大都看不起娼妓,认为她们是如同蝼蚁一样的低贱生物。只是人们忽略了,“娼妓”们有着惊人的活动能力:无孔不入花样百出,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一切代价……一旦把她们组织起来,那可真是一股不可小视的力量。经过那位风尘女子近30年的苦心经营,到19世纪末,“锦绣园”终于初具规模,为今日成为“天下七分”的那七分之一垫定了基石。
所以,严格说来,“锦绣园”并不是一个家族,而是一个行会性质的组织。至少在名义上,它的上层是由出类拔萃的风尘中人组成的。因此才会有了凤越口中的年会--3年一次的“园中大会”,由此选出人员填补重要空缺。也因此,当日听到秦凤眠要安风前往南美之时,安风和凤越才会双双变色--他们想到的,可不只是一个和男人上床的问题!
凡事一但涉及到权和利,就会变质。百多年后的“锦绣园”已经与当年那位奇女子的理想相去甚远--虽然还不是一个家族组织,但它早已被控制在了一个小圈子手中,而秦凤眠,正是这个圈子的代表。
秦凤眠名义上出身风尘,他的名字也是风尘味十足,只是,一天的风尘日子他也没有过过。他的母亲是位秦姓红牌,而他的父亲,大家心知肚明,正是园中上层的一员。他从小受的是精英教育,一路顺风顺水,39岁时坐上了大老板的位子。现在,园子中的那个核心圈子,几乎都是由和他背景相同的人组成。所以,不管他们姓秦姓柳还是姓猫姓狗,其实都是那几家的子弟。当然了,如同那根悬在驴子面前的红萝卜,年会还是一如继往每三年开一次,只是不巧得很,在园中很得人心又有资格参加会议的公子安风,却因为“锦绣园的利益”,不得不前往南美,就此把这么重要的一个会议,给……“错过”了!
当然,秦凤眠不傻,对这几位是相当宽容的--钱?他们已经多得来可以挥霍三辈子;玩?只要不玩出大问题,随他们的便,就算玩死几个人园子也抗得起;自由?他们可是自由得很,平心静气的说,比起很多自以为掌握了自己命运的普通人来,他们的自由度,只多不少……只不过,前提就是:乖乖听话,为我所用,更别妄想实权!
至于说到离开“锦绣园”这种事,既不在秦凤眠的顾虑范围之内,更从未出现在这几位的思想之中。他们自小落入风尘,经历故然让人心痛,见识却也因此而不凡。
--走,又能走到哪里去呢?这世上,真有一方净土吗?就算有,外面的那方世界,真的能够大度宽容地接纳他们吗?最重要的是,背靠着“锦绣园”这棵大树,故然受人利用,但好歹不是全无是处。而一旦离开了大树的庇护,只怕刚走出几步,要么,被几个大人物关进后花园;要么,不得不重操旧业,只是换个老板而已……
想想真是无奈--人人都幻想成为一个风彩照人的绝代佳人,可一旦梦想成真,等待着的命运,谁又说得清?很多时候,美貌,也就落得个红颜薄命的下场。对女子,是若此,对男人,也好不了多少。所幸,他们拥有的,不仅仅是美貌。
现实,对于那四颗明珠,就是如此残酷如此无可奈何。只不过,在满怀的无奈之下,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点不甘心、一点点不想放弃?
至于那只半路出家、莫名其妙坠入烟花的凤凰,她的想法又是怎样的呢?不在园中长大,是不是就少了许多顾忌、少了许多见惯不惊许多习以为常?是不是就多了一点怒火、多了一点抗争一点偏偏就不信这个邪?!
凤越的小客厅中,那位温柔袭人的阮三公子自是听明白了凤越的言外之意,但他,更明白以卵击石的后果,所以他把注意力转向了窗下小桌上的一盘棋上边,“咦”了一声:“这是谁玩的?棋力不弱啊。”
女人淡淡一笑,一语双关:“等着你来把它下完呢。”
阮三盯着棋盘,若有所思:“白棋占尽上风,局势完全在其掌握之中,想要将死它的国王王后,对黑棋来说,无异于痴人说梦……”
凤越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真的吗?”f
然后体态轻盈地走到桌前,突然潇潇洒洒挥手一舞,所有棋子应手落地,一张棋盘上空空如也……
“这样如何?”她盯着面前的美男子,收起所有笑容,眉眼挑衅。
阮三盯着空空的棋盘,彻底镇住。过得半晌,才抬头去看女人,眼底温柔尽去,脸上淡定全无,悚然道:“你疯了!”
女人神情镇定坚决,这一刻,在这具原本阴柔无比的女性身体上,没有了娇艳的笑靥,没有了绵绵的温情,流泻而出的,是刚毅、是决然、是背水一战的勇气、是孤注一掷的不顾一切……此时此刻,这个女人,是只正在复仇怒火中重生的浴火凤凰!
她看着阮三,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出了四个字:“不、破、不、立!”
“不破不立!”阮三喃喃念着这四个字,慢慢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微微闭上眼睛。足足过了一分钟,他才睁开眼睛。只是眼睛再度睁开时,已是温柔清明如昔。只见他微笑着问:“你肯定还有‘立’的机会,而不仅仅是换个东家?”
“如果仅仅是换个东家,还有什么好玩的?”
“怎么个‘立’法?”
“推倒重建。”凤越也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此时,阮三变回了云淡风清的公子阮三,而她,也变回了那只绝代芳华的九天凤凰。只见她含笑道,“可以是凤家,也可以是阮家,怎样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