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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渐央。
朔风肆虐中,远处几株疏落的胡杨一齐剧烈摇撼着,发出沉沉的叹息。
。。。。。。
〃檀州不但地势复杂崎岖,且坐拥满城粮草辎重,耶律大石退往此地,无非是想仰仗此地阻住二十万如狼似虎的金国铁骑,修整军马再图复国;就算退一步也可引兵入关,马踏千里平原,扰我大宋疆土可惜完颜宗翰不会再给他这个机会。以檀州之重,金人也垂涎日久。。。。。。〃
〃据此城而指中原,便可半壁天下在望。〃
〃故,必要时宁可尽毁此城,也断不可令其落入他人之手。〃
。。。。。。
眼前寂静的城关上,已再没有了熟悉的身影。
苍茫着,空旷着,沉默着就好像那一个放鹰的书生从未曾在这里站立过一样。
戚少商垂手伫立着,只是目不转睛地眺望着天际那一道越来越明朗的朝霞,不出声,也不动。
看着他挺拔如故、却明显清减的背影,赫连春水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错觉,几乎要以为他一直就站在这里,并将会在这里一直站下去
一年,十年,二十年,甚至一生。
犹豫了很久,赫连春水才踌躇着走上前去,低低地开口:
〃还是没有。。。。。。消息。〃他刻意地省略了顾惜朝的名字,想了想还是迅速地补充了两个字:〃暂时。〃
戚少商蓦地一动,收回目光转过身来,垂了垂眼帘以示了解。
已经整整一月有余。
那三天,那三天在祈水河畔,到底发生过什么?
河岸连场血战,五千将士定是皆尽死战至最后一人如此惨烈的一战中,他并不敢存望还有人能够于乱军中幸免。
可是为什么,那种不为人知的微小希翼,伴随着细锐绵密的疼痛,仍然会像烈火一样烧灼自己的胸膛,并且愈烧愈烈,愈烧愈狂,仿佛能够将这一天一地都烧成一把灰烬!
闭了闭眼睛,戚少商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不必再找了。〃
赫连春水咬了咬唇,正想说句什么,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给打断了。
两人应声抬头,却见一个黑盔黑甲、黑头黑脸的人影旋风般卷到了面前,将手中所执的长矛往地下狠狠一顿,定住了身形,朝戚少商扯着脖子响亮地唤了一声:〃大当家!〃却不是〃阵前风〃穆鸠平是谁!
〃怎么了老八?〃戚少商的眉头拧了起来,〃军情有变么?〃
〃还有,〃他目光黯了一黯,补充了一句,〃我已说过,不要再叫我大当家了,现在你才是连云寨的新任大当家。〃
穆鸠平一怔,喘着气朝一旁掩嘴轻笑的赫连春水斜了一眼,这才重新望定戚少商道:〃刚收到北边的弟兄递来的消息,说契丹蛮子的老巢燕京已经完蛋了,那个耶律大石正被那姓完颜的往南一路追着过来,再有个三四天可能就要到这儿了。〃
赫连春水一听,脸色就变了:〃不妙!耶律大石所余残部怕不下数万人马,完颜宗翰所率大军也有数万之众,如此一来,檀州危矣!〃
戚少商一直没有说话,低头沉吟良久,目光忽然亮了:〃既然这样,我们也唯此一策了。〃
〃小妖,老八,就照我之前说的那样去布置吧。〃
他神色凝重地看了他们一眼,重又转头看向远处苍穹下渐渐浮现的霞光,目色渐渐舒张:
〃两日之后,开城迎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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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
〃同饮此酒,同抗贼寇!生死同心,卫我疆土!〃数百条精壮的汉子齐声立誓,掷地有声,将碗中澄清透明的烈酒仰脖倒入口中。
戚少商手端酒碗,却迟迟未能喝下去,只是心潮起伏地环视着眼前这一张张有熟悉也有陌生的脸庞,仿佛又看见了阔别已久的连云山水。
这群在老八的带领下专程十万火急赶赴而来的连云汉子们,他们不会表达任何华丽的理由,而只是纯粹地、简单地,想要守护这一座孤城,乃至这这方城池背后的同胞百姓和大好河山!
一种无法遏止的热血和豪迈摧枯拉朽般淹没了胸膛戚少商举臂,仰首,饮胜了碗中酒。
〃弟兄们,打完这一仗,咱们回连云寨浮一大白!〃他的白衣在风中鼓荡,胜雪更白。
〃大当家的,你说话可要算数!〃人群里,一个年轻的声音大声地笑喊了出来。
这一次,戚少商却没有因这一句〃大当家〃而皱眉,他用目光搜寻着喊话的少年,展颜一笑:〃当然算话!小家伙,你有胆子没有?打仗可不是玩的,到时前大后别的,跑可不行!〃
〃死也不后跑!〃那少年一鼓腮帮子,把下巴一昂,〃我要跟大当家的比一比,可是大当家的武功比我好,大当家杀两个,我就杀一个好了!〃
这话一说,所有人都忍不住放声笑了起来,穆鸠平走过去大笑着往那少年脑门上一拍,训道:〃你小子好大口气!现在退伙出局不算你现眼,别到时候真正开打了吃不住劲儿,可别怪我的拳头不长眼!〃
那少年将脖子一挺,正要辩驳,却迎面接住了一束充满信任的目光:
〃强中更有强中手,再好的武功都还得练呐。连云寨没有吃奶的孩子!等下到你的卡子上机灵点,有事你要及时发号〃戚少商顿了一顿,〃大家的命都在你这了。〃
少年无法形容出,这星光般明亮而温暖的目光究竟给予了他怎样一种力量。
只心头迫人地一热,少年突然说不出话来,紧紧地注视着那个在江湖的传说中数载沉浮,却仿佛没有老去半点的传奇般的男子,朝之用尽全身力气地,点一点头。
〃呜〃
远远的天边,胡镝号角打破了拂晓的宁静,密密麻麻的火光由地平线上跃出,愈来愈亮,渐汇成片,夹杂着洪流奔泻般的马蹄声席卷而来,横荡过荒原,瞬间淹没了天地。
亲率大军一马当先的萧干一边纵马狂驰,一边拔出闪亮的马刀,高声喝叫:〃草原上的振翅雄鹰,苍狼的勇敢子孙们!这些怯懦的南人只会像野兔一样躲在洞||||穴里,让我们用战刀和弓箭征服他们的城池,杀光他们的男人,夺取他们的女人和财产,让他们看看,真正的勇士应该是什么样的!〃
迎风而抖的〃萧〃字大旗下,无数辽人骑兵口中发出尖锐古怪的呼哨,应和同呼,隐约可见成排而列的兵刃和盔甲上逼人的寒气。
〃这回契丹蛮子看来真是要下死劲攻城了。〃
城楼上,赫连春水皱眉远望着,神色凝重。
〃呸!〃穆鸠平一脚踏在箭垛上挥刀直指城下,怒叱一声:〃只怕他们不来!〃
他们说话间,戚少商始终一言未发,宁定有力的目光跟随着逐渐逼近的大片黑甲移到了城楼之下。
即便站在这高高的城关上,也能强烈地感觉到这四万契丹铁骑的杀意腾腾想是与一月前的祈水河岸无异。
重甲掩映之下,一身黑甲的辽将仰头向上,迎向那一袭凛冽的白衣,恍惚间仿佛与一道似曾相识的冰冷眼神错肩,忍不住双目一阵刺痛,浑身陡然一震。
为了掩饰这一瞬的错乱,萧干立刻大声喝道:〃戚少商!本将军知道是你!〃
〃想不到宋人之中,竟还有你这等人物!可惜宋廷太过羸弱,早已弃檀州于不顾就算你有天大的能耐,此刻也已濒临死地,万难幸免!〃
戚少商无声一笑。
他岂不知檀州早已是一枚弃子,一阕孤城?!
多少志士的热血与白骨,换得今日的大辽气数已尽,可边关战乱无休无止,焉知用不了多久,这黄河南北两岸又将尽是金人营盘!
天子?朝廷?令人齿冷之余,心中又怎能不泛起深沉的悲哀。。。。。。
收回了纷乱的思绪,他摇头轻笑,俯身向下:〃是死地还是生地,不试过又怎么知道?〃
萧干一呆,怒喝道:〃既然你和那姓顾的臭小子一样顽固,就休怪本将军无情了!〃
他说罢便发出号令,开始攻城。
燕京被破,时间急迫,他再也不能等下去了!他也不想再去回忆一月前祈水河岸那伤亡矩大的惨烈一战所以今日,他已决意一倾全军之力夺下檀州多日围城之下,他和他的大军都认定,那城中区区万余宋军,绝无可能再支持下去!
硕大的红日在漫天的沙尘中显出无力的苍凉,泛着凄凄血色的光影下,穆鸠平忽然注意到戚少商空荡荡的腰际,错愕之下不由脱口而出:
〃大当家,你的剑呢?〃
没有回答。
戚少商只是低头摊开了自己的手掌:小小的匕首静静卧于他的掌心,如此冰凉,如此细锐。
秀中带着艳,艳色中含着狠。
像是为了回应这一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呼啸肆虐的狂风中,这枚匕首忽然发出类似剑吟的苍凉清唳,一如多年前与那人初遇时逆水寒几欲冲鞘而出的长吟,雪澈的刀身流动着青色的杀气,孤的决绝,傲的飒然。
连带着曾被这匕首刺穿过的伤口,也跟着彻天顿地地痛了一痛,一直痛到了握着它的人心脏所在的位置。
尤记得那个人说过,说他只用最锋利的刀,哪怕它很容易割破自己的手
戚少商阖了阖眼帘,重新握紧自己的手掌,突然想起那一夜,那个人寂寞而冰凉的手指似乎从那以后,自己的手掌就此永远失去了一些轻触的温暖。
这是最后的一战。
呐喊声、号角声、战鼓声、兵器撞击声响彻苍穹,这一场鏖战注定要令天地暗淡,星月无光。
檀州的守军固然奋勇,但辽兵越聚越多,冒着箭矢炮石不顾一切地向城楼上攀爬,双方在城关上血刃肉搏、激战不已。
敌众我寡,人数悬殊,守城的力量终是有限,这样下去是否能抵挡得了敌人千军万马的攻势?
这个问题在赫连春水脑中一闪而过。
他一身白色战袍早已血迹斑斑,一柄银枪舞得天地失色,却已渐有不支之色,可是几次靠近戚少商身边,得到的回答却依然只有两个字:
〃等等。〃
那边的穆鸠平一早已按捺不住,奋力挥矛反扫回去一批箭矛,倒身退回,一边急吼道:〃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新一轮涌上前的辽兵立刻将他的声音淹没,他折身拼杀之前,只来得及疾疾一侧首,依稀看见那白衣挺拔的身影像是铜浇铁铸凝固了一般,垂手站立在最高处,深沉如水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紧紧投向在辽人的重创下不堪承负的城门。
。。。。。。
〃萧干其人。。。。。。不自知又不入流。。。。。。不足为虑!〃
耳畔,似乎有熟悉的声音傲决凌厉地响起,恍惚间,眼前是说话的人迎风飒然的昂首一笑,顷刻间风滞云歇。。。。。。
戚少商猛然一震,又刹那清明。
强敌虎伺,笑谈饮血。。。。。。一个月前,你又是怎样地与之对峙,与之决战?今日,面对同样的敌人,你我就权当再并肩而战、共同进退一次吧。
一念至此,他再不迟疑,一把揽过身侧的巨大弓弩,燃起一支火箭,举臂瞄准了摇摇欲坠的吊桥。
身后十数名负弓肃立的连云汉子见状,也整齐划一地纷纷举弓搭箭,瞄向同一个方向。
风声突然止歇,刹那间天地宁寂,一如雪落无声。
雪掩冰封的唇齿间低低地逸出了一个字:
〃射!〃
混乱的厮杀和火光中谁也没有注意到,从天而降的十数支火箭暗中钉向吊桥拉索,也不知蕴含着怎样一股匪夷所思的巨大力道,竟令那久经辽人砍斫而不断的坚固拉绳承受不住,在刺目的火光中骤然断成了两截!
〃滋呀呀〃的钝响之中,巨大的吊桥慢慢坠下,挥舞兵器疯狂叫嚣着的辽兵一如意料之中,潮水般涌上前来。
片刻之后,在辽军炮石重击下千疮百孔的城门,也终于在〃轰〃的一声巨响过后被冲了开来。
似乎尚有些心存疑惑,萧干在城门前顿了一顿,仰头朝城楼上看了好半天,这才试探性地分出一小队人马,先行踏上吊桥,向大开的城门驰了过来。
城关上,赫连春水一枪搠翻两个辽兵,转头看到这番情形,不由色变向戚少商道:〃不好!辽狗要是不中计怎么办?〃
〃少安毋躁。〃戚少商退身在城楼下的阴影中,冷静地目视着逐渐接近城门的辽兵,〃小妖,快让城下剩余的将士丢弃兵器,诱敌入城,快去!〃
赫连春水咬唇一点头,转头便走,戚少商低沉的声音在背后传来:〃记住,吊桥没有拉起前,就算刀架上脖子,也绝不可反抗!〃
目送赫连春水奔下城楼,戚少商这才俯身拿起了脚边的铠甲这副穆鸠平千里迢迢为他带到这里的,他再熟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