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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顾 天下谁敌 边关卷 by 霍青桐]-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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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送赫连春水奔下城楼,戚少商这才俯身拿起了脚边的铠甲这副穆鸠平千里迢迢为他带到这里的,他再熟悉不过的那件铠甲。
      熟悉的气息、澄亮的铜甲,柔软的皮毛。。。。。。一经手指的触碰,便使他全身上下都泛起一阵难以克制的颤栗。
      那些个长天水阔、横剑立马、豪情万丈的生涯,和着那曾被血火笼罩的连云山水,催开了他沉睡于心底的记忆,像一只被顿然惊醒的兽,忍不住地要撒开四蹄肆意狂奔
      而这些记忆里,总是挥不去一抹泛着血色的青。
      那个踏阶而上的书生,一笑犹如春风,弹指间血雨飞蓬,就那样伫立在那里,不知来处,不知归途,却注定终此一生,自己也不能将之忘去了。
      知之难逢,音之难遇,千载其一。。。。。。仅此一人,仅此一人耳。
      想到这里,戚少商不由自主地伸出右手,于虚空中紧紧一握,如握住多年前一只修长而温凉的手。
      随我来吧他在心中这样对他说。
      七分温柔,三分情重。
      〃老八!让兄弟们准备好家伙,听我号令行事!〃
      就在此时,一小队辽兵已陆续进城,为首的辽将见城门后数百个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宋人将士丢盔弃甲,或倒或伏在地,忍不住放声狂笑,带领兵士长驱直入,催动战马猖狂地从宋人官兵身上狂踏而过,见他们在肆意凌辱下毫无反抗,这才狂慢地发出安全的信号,招呼后面的大军入城。
      可是马上的萧干却始终有些心神不宁,一再地向身旁询问:〃可曾发现那戚少商的踪迹?〃
      此刻,那抹一直矗立高处的耀眼的白已从他视线中消失虽然他无比希望戚少商已战死在城楼之上,可巨大的不安和疑虑依然像毒虫般啃噬着他的心。
      可惜,世上事往往俱是如此,不如意十之八九。
      正当辽军的大队人马陆续沿着吊桥向城内驰入的时候,平地里竟扑拉拉起了一阵诡异的飓风,风过处一片尘土飞扬、沙砾漫卷,一时间竟使得青天白日里一片灰蒙,伸手难见五指。
      萧干心中一惊,正觉忐忑之下,便听见漫天里一声声尖利的呼哨声此起彼伏,风沙中也看不太清远处的情形,依稀可辨数十条灰蒙蒙的人影身手矫健地上下飞纵,来回穿越,竟像是飞檐走壁的灵猿一般。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暗叫一声不好,正欲发令后撤,却已来不及了!
      局势在一瞬间逆转!
      烟尘滚滚中,穆鸠平已带领着几十个连云寨的汉子从城楼上猱身飞掠而下,各执奇形怪状的器刃,或长钩或铜索或铁爪,腾云驾雾般纵身攀上了吊桥。
      这电光火石的一幕,看在咫尺之遥的辽人的眼里,只觉魂飞魄散:且不说这突如其来的飓风,也不知那些个轻功骇人的宋人汉子用了什么手段,竟在须臾之内便重新将两根碗口粗的绳索结上了吊桥顶端!
      在辽兵一片〃妖术!〃〃妖术啊!〃的惊骇声中,连云寨的数十好手已牢牢缚实了两边断裂的拉索。
      呼哨声中,少年秀气的小小面容突地一昂,忍不住好奇,对身侧的黑脸汉子发问:〃戚大当家怎么算到会有飓风?〃
      〃啊?〃穆鸠平摸了摸脑袋,神秘地咧嘴一笑,〃他有本行军打仗的宝贝书,上面什么都写着呢!〃
      〃真的?〃
      〃当然!傻小子,别问东问西了,你倒是能拉得动不?咱们连云寨的男人,可不兴关键时候撩炮子丢脸!〃
      〃知道!〃少年大声回答着,狠狠抓实了手中的铁索向后扯去因太过用力而发青的细小手掌中,赫然扣出了一道深深的血印。
      又是一声冲天的呼哨,硕大无朋的吊桥发出〃卡啦啦〃一阵钝响,被整个拉了起来!
      辽人哪里想到这样的变故,又何曾见识过般闻所未闻的神力,桥上的上千辽兵和战马在惊惧万分的惨呼中措手不及,纷纷坠下了深深的护城河。
      就在这边吊桥方起之时,那边城楼上又呼啦啦出现了一排布衣劲装的宋人汉子,早已准备好的无数弓弩瞬间举起,万千火箭破空,纷下如雨,密密麻麻地射向还未回过神来的辽军人马。
      一轮疾箭之后,又有数以千计的火把一口气投向事先倒上了火油的护城河,方才还碧波荡漾的河水旋即变作一片火海,满耳都是河中挣扎的辽兵惨叫之声。
      这突如其来的变乱使得辽军乱成一团、狼奔豕突,互相践踏坠河死伤者不计其数。
      惊惧起,战意便无。
      回望这番景象,萧干心知中计,然而大部人马均已入城,吊桥又已然拉起,退无可退,心里只本能地浮起一个念头:
      避其锋锐,速速避其锋锐!
      主意一定,他立刻一立长刀,指挥大军迅速断后,可还没来得及命令出声,便望见高处城关上翩翩掠下两道惊鸿般的人影,一黄一白,一掌一枪,直取自己而来!
      赫连春水的白袍银枪,萧干自然认得,至于那个黄衣人,一直到了近前,他方才看清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皮毛大氅、重甲披身的戚少商身形不坠,一双眼睛亮得灼人,远远朝他勾了勾嘴角:〃怎么,不认识了么?〃
      他手中无剑,甚至没有握着任何兵器,但他的整个人却犹如一把锋芒无匹的剑,剑光如焚,剑意如梦。
      这场不死不休,不折不落的梦呵一望之下,竟似堪堪夺去了观者的魂魄!
      一直待落到眼前,萧干才完全看清,戚少商如雪的白衣悉数隐没在铠甲之下,惟有左肩斜挎着一张长弓,腰间悬着的一个箭囊里斜斜插了数支羽箭。
      乱军之中,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深邃无边,剑一般凌利的目光却像闪电一样扫向敌人
      这弓,这箭,这眼神,这自若的神情,这潇洒的身姿这样的熟悉,这样无一例外地令萧干颤栗着联想起另外一个人
      一个在一月前的那场鏖战中消失了踪迹的、曾一再令大石林牙咬牙切齿的、无数次让自己一败涂地几欲崩溃的人!
      〃扑通〃一声,萧干忽觉自己的心,一下沉入了谷底。
      可战场之上,容不得片刻失神,又是一声长啸过后,尘沙扑面,就在辽人惊疑不定之际,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无数宋军将士忽然显现于前,执刃整装待命!
      眼前蓦地一黑,萧干差点没摔下马去!
      对着眼前这些从天而降、已被点沸了斗志的宋军将士,他竟忽地生出一种莫名的畏惧,只来得及高呼身旁侍卫上前挡住那两人势如破竹的杀招,自己扯逆马头便退入了后军。
      部下接连不断的惨呼声就在自己耳边,他们被撕裂的衣甲和血肉一再模糊着自己的视线,萧干实在无法想象,这些南人看似清瘦弱小的身躯内,怎会隐藏着如此巨大的力量?!
      这时,辽军临时发起的仓皇反扑之势被暂时压制,方才拉动吊桥的连云寨数十好汉得手后已急速奔下城楼,会同其他兄弟以及赫连府的上百名死士,奋勇冲锋在前,率领着万余精锐人马与辽人杀得如火如荼。
      戚少商人在阵中,一番连劈带搠,撩倒了周围的十数个辽兵,眼中刀锋般的光芒一闪,斩钉截铁地断喝道:〃现在敌人阵势已乱,切不可使其重整旗鼓卷土重来,速速依计行事!〃
      他一边说,一边不假思索地从怀中摸出一支响箭扬手打了出去。
      随着天空中爆开一束耀眼白光,只听一阵齐声大喝,拉起的吊桥再一次被轰然放下,赫连春水看见这个讯号,随即纵身跨上一匹战马,带领手下两千精兵,呼啸着向逃向城外的辽人掩杀上去。
      辽军本就乱作一团,现在又遭此突变,阵形全无之下仅能作些混乱的招架,再无复原先攻城时的井然有序了。
      两名辽人先锋副将本来正在萧干的命令下极力稳定军心,意图重新整饬兵马、列阵进攻,不料竟发现从城内又再杀出一队宋军,个个士气高昂,所向披靡,就犹如一条怒吼的狂龙直卷而来,一时间不由肝胆欲裂,看呆在了原地。
      不等那两个辽将反应过来,便有一股森然寒意扑面杀到,只一怔神,其中一个便被赫连春水当头一枪穿了个透心窟窿挑于马下,紧跟着枪尖一转,又翻出一朵绝艳的枪花,那个拧转马头想跑的也立即应声滚下了马背却也不知道是被扎死还是吓死的。
      〃痛快,痛快!〃赫连春水修眉一挑,畅快地笑喝一声,〃本公子好久没试过杀得这么痛快了!〃
      他喝罢银枪一顿,大笑着直直前指:〃来!都随我杀他个痛快!〃
      这句话直引来应声如雷,士气如虹,辽军尚未列齐的阵形再一次被捍勇的宋军冲乱,于血肉横飞、人仰马翻之中,赫连春水所率人马一气厮杀,如入无人之境。
      先求自保,再图反击未迟!
      一口气头也不回地驰出城门,萧干已是大汗淋漓,湿透重甲:
      那心机深沉、一肚子诡计的顾惜朝虽已无在,但这戚少商竟也并非自己想象那般只得匹夫之勇,看他如此列阵布局,其韬略计谋竟是半点不逊!再加上赫连援引而来的精锐兵马,居然使这小小的檀洲固若金汤、万军难撼!
      粗粗一算,己方已折损了不下一万人马,只怕须得立即回撤,重新休整布置一番,才能再当其锐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哀怒攻心,仰天长叹:大石林牙,恐怕这檀洲城难成你我之物了!只是你我堂堂一代名将,大辽国运,难道竟要折在此处么?
      脑中仓皇一片,他脚下可没停,一味催马狂奔,只一心想着冲出险境,或许还有可为之机。
      这个时候他当然不会想到,浴血厮杀中,已有一个人猛然抬头,犀利地捕捉到了他渐奔渐远的身影。
      一掌荡开逼上前的一名辽兵,戚少商身形一折,眨眼已将肩上长弓取在手中,似乎也并没有怎么用力,随随便便反手便是一箭
      弓是满月之弓。
      箭乃风雷之箭。
      这看起来随意而发的一箭看似轻逸,实则饱贯真气,持久不坠,正中于萧干的坐骑后蹄,竟将马儿腿骨穿裂,巨痛之下,那战马悲鸣一声便跪倒在地。
      这一惊非同小可,萧干在一瞬间脸色煞白,然而他久经征战,倒也不是普通人物,只略略一定心神,便顺势翻下马背就地一滚,伸手扯住了前方一匹战马的后蹄,挥刀将马上一名辽将劈倒,自己纵身跃了上去。
      他滚地、夺马这一番动作快如闪电,却不想仍是迟了一步当他暗吁口气,正要控马前奔之际,便感到了背后一阵刺脑袭来的寒意。
      出于本能的反应,他疾疾向前一伏,几乎整个人平贴于马背,才险险避过了从后掷来的一把钢刀!
      经此生死一刹,萧干的脸色愈发惨白,喘息着扭头回望,却见几个宋人汉子已自后追了上来,其中一个黑脸汉子一马当先,手中一把长矛贯注着强骇的真气,或刺或劈,正杀得兴起,手下无一合之将,将尾随自己的部属打得溃不成军
      看情形,方才那一柄飞刺而来的钢刀就是此人的杰作。
      这个人看见萧干回望,眼中突然杀气大盛,将手中长矛高高举起朝他一指,嘴里吆喝一声,那些衣着怪异、皮裘乱甲的宋人汉子顿时嗬嗬怪叫着,挥舞着奇形怪状的各式兵器掩杀了过来!
      萧干大吸一口凉气,看出那些人的装扮似曾相识,稍一沉吟,立刻想起那正是连年来曾在边关交手数次的南人义军们他深知,这些人与朝廷军队不同,全都武功高强,而且悍不畏死,一个比一个更加刁钻难缠。不用说,刚才那吊桥的起起落落,就是出自这群人之手了。。。。。。越想越是心惊,当下之计,他也惟有强自镇定地指挥身边的部属拼死护卫。
      可面对回马拦截上来的辽人,那领头的黑脸汉子面不改色,反而被激发得更加狂性大发,右手长矛疾挑不停,左手不知从哪里又夺过一把钢刀,身形一旋,已拦腰斩杀数名辽兵,再反手劈出两刀,鲜血飞溅之际,又有两名辽兵人头落地。
      萧干看得直抽冷气,忍不住颤声呼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自狂杀血雨中狂笑抬头,大喝出声:〃听好了!你爷爷我姓穆!〃
      断喝声中,穆鸠平长矛盾一挺,雪亮的寒光闪过,拦阻他的最后数名辽兵纷纷溅血毙命。
      不足片刻,他闪动穿梭间已杀开了一条血路,直冲萧干而来,一边挥舞长矛一边放声大笑:〃我以为我最黑,原来天下还有比我更黑的人!不知咱俩谁的力大,接我一记试试!〃
      他喊声刚落,整个人便自马背上立起,竟然弃马飞扑了上去,顺手把手中钢刀一扔,化为一片光影,直削萧干的战马四蹄。
      谁知那战马极其膘悍,一跃而起,竟跳过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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