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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风鸣廊-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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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同你说……”他走了下来,语重心长地说:“不要以为我不念着你,便要总是与舅爷的决策过不去。你知道吗,此次忽必烈在合约当中提出的一条便是要将你交给他们蒙古人。我已打算用三座城池来换你,你也就不要再令我为难了。”
他一句话未完,方停君便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赵祺大惊正要唤人,方停君已经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他脑海里一片空白,漫无目的走着,等清醒过来已经走到了蒙古使团下榻的地方。方停君心里忽然有一种渴望,很想见薛忆之一面,但他刚靠近就被面色冰冷的蒙古侍卫挡在了门外。
“我……我想求见一下薛将军。”
侍卫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我们将军说了,他谁都接见,唯独不见方公子你。”他看着这个样貌俊秀的年青人脸一下子变得灰白,整个嘴唇都脱了色。这原本是忽必烈教给他们说的话,虽然不明白为何,但看来是挺打击面前这个人的。“能不能替我通报一下。”方停君踌躇再三,终于还是开口哀求道。
侍卫犹豫了一下,说道:“你等着!”于是便转身进了屋。
薛忆之听说方停君来见自己,立刻起身想要走出去,却被同来的黑白双衣拉住。
白衣道:“可汗临走的时候关照过了,薛将军不可以私会方停君。”
黑衣道:“如今和谈在即,这位方公子如此狡猾,将军你不可以见他,免得坏了和谈,大家都不好交待啊。”
薛忆之心里纵然再想要见方停君,也只得无奈地坐了下来。

方停君站在门外,走来走去,心里忐忑不如,犹如一个等待着行刑的死囚。他见侍卫走了出来,连忙迎上前。侍卫看了他一眼,然后摇了摇头。方停君站在门外,一阵失神,过了良久才拖着脚步慢慢转回头去。他一生孤苦,给于他温情的人其实极少,无论他如何的强硬,心里头原本是极依赖这些人。如今紫衣死了,薛忆之也不再原谅自己,一时间竟觉得天大地大却已无自己的容身之处。
他恍恍惚惚不知道走了多久,竟又回了赵祺那里。那时天色已晚,赵祺与自己新觅的爱妾正在温柔乡里,听到方停君求见,想要不见,但他对这位在敌人的千军万马中取了人家国君首级的弟弟,还是有几分敬畏的,不得已安慰了小妾几句,就出来见方停君。
他见方停君两眼发直,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坐在椅子里。他从未见过方停君这样软弱的模样,竟然觉得很有几分动人之处,不由心中一动坐到了他的身边,对着魂不守舍的方停君说:“就是嘛,你看你这么好的模样,作什么总是要一幅凶神恶煞的样子。”他眼见方停君近在咫尺挺秀的五官,放在膝上修长的手指,整个人当真如玉雕成,不由叹道:“说起来,你真是长得好,怪不得忽必烈对你念念不忘。我找了这么久,都没能找得到一个能同你相比的。”他言下之意,竟对忽必烈很有几分羡慕,越说越痴迷,忍不住伸手去抚摸方停君。
方停君浑身都在颤抖,也不知道是气到极点,还是伤心到了极处,整个人软瘫在椅子上不能动弹。半天他才能颤声唤了一句:“哥!”
赵祺一听到这个哥字,那只手尤如被针刺一般收了回来,恼羞成怒地站起来道:“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叫我哥。若是我被人知道,我亲身的母亲背夫弃子跟情人跑了,我这个太子的脸往哪里放?”他转脸见方停君冷冷地看着他,不由心头一跳,竟然有一些惧怕方停君。他心里暗道:贾似道说得一点不错,他年老总有一天要归天,但是方停君正当年少,若是他掌权我要到几时才能翻身?
他心里想着,便笑道:“停君,莫要怪哥哥,我也是有难处的。我这里有一点刚从宫里送来的顶极龙井,我去给你倒一碗。”他说着走到书案旁,倒了一碗茶水,又伸出手在桌旁的匣子里摸出了个小纸包,一狠心将纸包里的粉未倒入了茶水,他心里有点紧张,不由手发颤不已。
方停君接过赵祺手中的那碗,看到碗沿上的白色粉未,一时间,不由万念俱灰,一仰头将那碗茶喝了个底朝天,见赵祺的脸色松驰了下来,方才淡淡地道:“哥,你下次要是给人下药,记得把碗边的粉未擦擦干净。”
赵祺的脸立刻转为足赤,有点骇怕,但一想方停君已然喝了茶,于是挺起胸膛说道:“我也不想这样,但我也不想以后处处都要受你的肘约,到底你是兄,还是我是兄,你是君,还是我是君。你放心这不是致命的药,这是你过去服食的子午还魂散,不过改了里头的几味药。”他说着不由放软了声调道:“只要你以后听话,我绝不会让你受苦楚,每夜我都会派人将解药给你送去。你是我弟弟,我还能真把你怎样吗?”
方停君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慢慢向外走去。赵祺不由一慌,道:“停君,你要去哪里?你可知道马上就要子时了。”他见方停君恍若未闻,仍旧缓缓地向外走,吓得脱口道:“弟弟,你要去哪里?”
方停君已经走到了门口,月色打在他的脸上,一片惨白,他有几分凄然地低声说:“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你弟弟。”说完就离开了。
薛忆之虽然没有去见方停君,可心里却不知为何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得不安稳。他突然听到院中有夜行人轻轻落地的声音,不由立即坐了起来,拿起剑掩到窗口一看,一个极熟悉的身影就映入眼帘,不由心口一紧。
“哥,你当真不肯见我一面吗?”方停君的声音听起来极是沙哑。
薛忆之忽然明白了忽必烈为什么要自己前来,恐怕就是用他来扰乱方停君心神的,心里一咬牙,暗想如今和谈最重要,眼看就要休兵罢战了,可不能因此坏了这头等的大事。于是掩在暗处始终不吭声,方停君居然也不走。站在那里,到了后半夜,湿润的江南便下起了雨。薛忆之眼见窗外的方停君被打得像个落汤鸡也不走,心里又难受又着急。他想要说什么,但从来又不是一个言词便利的人,一时也想不起来说什么才能不伤着方停君让他回去。
“哥,我只是想见你一面……我不会伤害你,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再烦你了。”薛忆之听见方停君的话明显有点中气不足,心想难道他被这春雨一打病着了,不由心一软正想出去。只听院里扑通一声,薛忆之见方停君竟然已经倒在了雨地里,这一惊非同小可,立即从窗内掠了出去,将浑身湿透的方停君扶了起来。刚想将他抱回去,却被方停君拉住了他的手,只听他颤声说:“哥,我不想弄脏你的地方,我见了你一面就走。”
薛忆之连将他搂在怀里,用身体挡着雨,一边说:“快别说傻话!”
“哥,你肯来见我,我已经很开心了。”方停君紧紧拉住薛忆之的手,摸着他的手然后是胳膊,问道:“哥,你有没有恨过我,恨我这样伤害了你。”
薛忆之用手摸去方停君脸上的雨水,一边安慰他。“我知道你,你是很无奈的。”
方停君摇了摇头,微笑着说:“不,哥,我那一箭是真心想要杀你。因为我知道,你看着我将你的亲人一个个得杀死,会很难受,比死了还要难受。就像我现在,我知道以后你们也会将我的亲人一个个的杀死,我还不如死了得痛快。”他靠在薛忆之的怀里,道:“还记得我的誓言吗,我会遵守的,我只要比你多活二三年,等我办完了事,我就去找你跟小师姐,因为我想过了,我还是想要和你在一起。”
天上有闪电划过,薛忆之见方停君的眼神涣散,嘴唇逞紫黑色,心里大惊,抱住方停君道:“你怎么了,怎么会中毒的。”
方停君却像已经是听不见他的话了,只是喃喃的问:“可我要是到了下面见着娘,她会不会怪我没有尽力,我真得尽力了……”他像是有点害怕,又问:“她会不会不认我这个儿子,在她的心目当中,是不是我只是她一颗保家卫国的棋子?”
薛忆之将他搂在怀里,垂泪道:“你尽力了,真得尽力了,你怎么会是一颗棋子,你是方停君,是你娘的儿子。”
方停君微微一笑,像是得到了安慰,轻轻靠在薛忆之胸前不再说话。

方停君微微一笑,像是得到了安慰,轻轻靠在薛忆之胸前不再说话。薛忆之则拼命地追问他,“谁,你中了谁的毒。”他见方停君紧闭双目,不再答话,真是心急如梵。
方停君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低声道:“哥,能死在你的怀里,我今生已经没有遗憾,我欠你的……我来生再还你。”
薛忆之紧紧将他搂在怀里,泣不成声。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声,忽然间灯火通明,大门打开竟然涌进了很多太子宫的侍卫。当头的侍卫长看见薛忆之怀里的方停君似乎松了一口气,强笑道:“薛将军,打扰了,太子爷知道方公子身患急病,正唤了太医等他候症。请将军让我将公子带回,好吗?”
薛忆之立刻就明白过来了,他将方停君一把抱起,对那侍卫长冷冷道:“我跟他一起去见赵祺。”那侍卫长一愣,但随即笑道:“那就有劳将军了。”
薛忆之刚走几步,像是想起了什么,道了一声稍候,先将方停君放于自己屋内床上,然后又闯入了郝经的屋内。郝经早已经被惊醒了,正披着外衣在窗口探看,眼见薛忆之闯进来,吓了一跳。薛忆之气急改坏地查找了一番,不久就搜出了已经封印好的密约,不去理会跟在他身后大叫的郝经,将密约塞在怀里,返回自己的屋子抱起方停君跟着太子官的侍卫来到了赵祺的面前。
赵祺满面焦虑之色站在宫门外守候,他身边还站了一个面沉似水的老者却是贾似道。赵祺眼见薛忆之将方停君抱来,不由大喜,连忙唤人去接过方停君,却被薛忆之拒绝了。
他左手半抱住方停君,右手从怀掏出密约,冷冷道:“把解药拿来,否则我就将这合约撕为碎片,那么蒙古的铁蹄相信很快就会重返中原。”
赵祺连忙回转脸去看贾似道,后者却是皱着眉一声不吭。其实叫赵祺对方停君下药的正是贾似道,当晚他已经秘密的与郝经签署了合约,在合约里他同意将方停君交于蒙古人处理。可是他没想到的是,整天只知道花天酒地的赵祺,原来对方停君真有几分手足之情。他正想着该如何瞒过赵祺自己拂逆了他的意思,私定密约的事。
“你知不知道,他为了你什么事都愿意干?”薛忆之红着眼圈,嘶哑地道:“甚至连出卖他自己,他都在所不惜。”
赵祺满面愧色,低声道:“我,我知道。”他转脸对贾似道吼道:“还不快把解药拿出来。”贾似道吓了一跳,连忙从怀里掏出解药递了过去。薛忆之一把夺了过去,颤抖着将解药塞入方停君的嘴里,又接过赵祺递过来的水灌了方停君几口。
隔了一会儿,方停君轻轻嗯了一声,缓缓张开眼睛。薛忆之与赵祺都是心头一喜。赵祺伸出手,颤声地对薛忆之说:“把他还给我。”薛忆之微一犹豫,却听方停君低叫了一声哥。两人都不约而同出口应了一声。方停君却举起手抓住薛忆之的衣襟,低声道:“带我走!”他的话音一落,赵祺的脸色也不禁一黯,薛忆之搂紧了他,然后将他抱起离开了赵祺的寝宫。
薛忆之将方停君抱回了自己的住处,小心放在床上,看着他依然青黑的脸色,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刚想起身替他倒一杯茶,才放开手,就看到方停君的手不由自主的摸索着,一脸害怕的样子,连忙又去握住他的手,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别害怕,我不会离开你。”
薛忆之几乎一整夜都在看着方停君熟睡的脸,光洁的额头,长长睫毛,再没有那一开眼间的犀利,乌眉长挑的狠辣,还那要薄唇微弯似笑非笑的狡黠,这一些都剥落了,他不过是等着别人给一点温情的孤独的人。他长叹了一声,握紧了他的手,将头埋在他的手腕旁,在睡去的那一刻,他在心里起誓永远都不会再放开这只手。
清晨,薛忆之几乎是被人死命摇晃着才醒的,他费力的睁开眼,见黑衣在晃动着他的肩,薛忆之迷迷糊糊地站了起来,摸着自己后脑的风池穴只觉得一阵头晕。他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是赶紧去看床上的方停君,只是这被褥尚有余温,却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白衣气愤地拿起桌上的纸条,道:“都说不要救这小子,这汉人凭地狡猾,醒了就溜了。”薛忆之不去听他唠叨,一把抢过那张纸条,上面只有方停君清秀的两个字:谢谢。
黑衣也叹气说:“我看他是在利用薛将军拿到解药。”
郝经也是可怜地看着薛忆之。
薛忆之脑海里却满是方停君忧伤的神情,绝别的眼神,这如何能作得了假,又想他毒伤未全愈,身体也很虚弱,能跑到哪里去。倘若是落在了贾似道手里,这可如何是好。这么想着,再也按耐不住便跃窗而去。黑白衣本来是奉命来保护薛忆之的,见他跃窗而去,便也只好大呼小叫的追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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