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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瑾瑜皱了皱眉头,“好……找人跟赵管家说,让薛茗去书房等我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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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陪着萧瑾瑜一到书房,就发现薛茗的脸色白得吓人,不由得问了一句,“薛大人,你没事吧?”
薛茗冷冷硬硬地回了一句,“死不了。”
萧瑾瑜把楚楚往身后拦了拦,静静地看着薛茗,“有事?”
“我来就是想问你,他突然让我到你家来坐坐,什么意思?”
楚楚听得一愣,萧瑾瑜倒是一下子明白过来,眉心微沉,“去薛府的路上我问你为何突然答应去给薛太师贺喜,你说因为那是你爹……我现在再问你一遍,为何答应去贺喜?”
“因为那是我爹……”薛茗冷哼了一声,在身后默默攥起了拳头,咬着后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道,“我知道我娘是怎么被他糟蹋死的,他都糟蹋死三个女人了,我总不能看着他再糟蹋死一个吧。”
萧瑾瑜身子一僵,错愕地看着满目愤恨的薛茗,楚楚却对薛茗用的那个词有点儿迷糊,“糟蹋?”
“随娘娘怎么想……反正我娘还没断气的时候,半截身子已经烂了……我也是不小心撞见的,他昨天才知道我早就知道这事儿了,一直把我绑到今天早晨。”
楚楚倒吸了一口凉气,萧瑾瑜暗暗攥紧了轮椅的扶手,眉头紧蹙地看着薛茗,声音沉稳如故,“你与京城官员闹不和,逼他奏请派你去凉州,是为了躲他?”
“我不躲还能怎么着,跟薛钦一样给他卖命?老三要是知道他娘是怎么死的,也不会去拼命舔那个人的臭脚丫子了!”
一想到十娘正落在这种人的手里,楚楚的脸都发白了,“王爷……”
“薛茗,”萧瑾瑜缓缓松开紧握扶手的手,“他让你来,就是让你告诉我你娘的事……我需要你回薛府找个人。”
“什么人?”
“一个十八岁的姑娘,姓祁,闺名一个莲字,兴许旁人会叫她小莲之类的。”
薛茗差点拍桌子骂街,“你知道因为办喜事府上多了多少这个年纪这种名儿的丫头片子吗!”
“应该就混在那些临时找来的丫鬟里,很可能在平日里薛府的人不太常去的地方,做些不需与人交谈的活儿……你若找到她,我拿薛太师归案的胜算就会多半分。”
薛茗眉梢一挑,“就半分?”
窗外突然送进一个饱含冷笑的声音,“半分不少了。”声音未落,窗子突然大开,阿史那苏乌野狼一样健硕的身子轻巧如燕地落了进来,随手关上了窗子,看了眼显然不满意他这种进门法的萧瑾瑜,耸耸肩膀,“当上大汗以后就不喜欢进门等人通报了……安王爷有事找我?”
“有……”萧瑾瑜看向已经迅速退到阿史那苏乌五步之外的薛茗,“等薛茗找到那个姑娘,还请大汗帮我从薛府把那姑娘带回来。”
阿史那苏乌微眯起眼睛,“你王府里没人了?”
萧瑾瑜答得云淡风轻,“有人,不过这会儿都比不上大汗好使。”
阿史那苏乌正儿八经地把萧瑾瑜这话琢磨了一会儿,“成,我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替我家丫头讨好公公婆婆了。我这就给薛太师下拜帖,晚上去薛府讨块喜糖吃。”
“多谢大汗。”萧瑾瑜又扫了一眼瞪着阿史那苏乌脸色直发青的薛茗,“薛茗一介书生,拜托大汗照应。”
阿史那苏乌嘴角一勾,“好说。”
萧瑾瑜打发楚楚带薛茗去找口吃的,薛茗一听不用对着阿史那苏乌这个瘟神,催着楚楚一溜烟地窜了出去,看得阿史那苏乌满眼笑意。
萧瑾瑜却是轻锁眉头,满目清冷,“大汗可还记得吴琛?”
阿史那苏乌怔了怔,“记得,两年前在你们军营里下毒的那个医帐伙计,还是用我突厥御医制的剧毒自杀的。”
萧瑾瑜轻轻点头,“那大汗可还记得,他死前对我说了句什么?”
阿史那苏乌答得毫不迟疑,“他说你太嫩了,让你回京再向你恩师多学几年,省得保不住他老人家的儿子,还丢尽了他老人家的脸皮子……”阿史那苏乌看着萧瑾瑜略带苦笑的模样,一愕,“在你们朝廷里跟阿史那图罗合伙的是薛太师?”
萧瑾瑜点了下头。
阿史那苏乌若有所悟,“那就是阿史那图罗一时没看好手底下的人,有一场戏码没照商量好的演,把薛太师惹毛了,薛太师写信训他,俩人就崩了,他就借打败仗让我父汗把他调到西边去,把我调来跟你们打,然后让安插在你们营里的探子杀薛太师的棋子示威,想逼薛太师跟他妥协?”
萧瑾瑜又点了下头。
阿史那苏乌皱着眉头嘟囔了一句,“这种蠢到姥姥家的事儿倒真像是阿史那图罗常干的。”
萧瑾瑜轻轻咳了两声,“此番我若败给薛太师……你女儿将来的丈夫,公婆,都会死。”
阿史那苏乌愣了好一阵子才把这个弯儿绕过来,一脑门黑线地看着萧瑾瑜,“你就直接说你全家都会死不就完了吗……你放心,只要薛茗不出岔子,我今晚肯定把那姑娘给你带回来,还有什么事儿你就直说,再拐弯抹角耽误工夫,你全家去死的时候可别骂我。”
“多谢……”
☆、123满汉全席(十五)
前半夜没过;吴江就顶着一张神情怪异的脸来报告,阿史那苏乌在六韬院等着见萧瑾瑜。楚楚陪萧瑾瑜来到六韬院的正堂,一眼看见堂里的三个人,才恍然明白吴江那是张想笑又不敢笑的脸。
薛茗一动不动地僵站在一个漆黑的角落里,怀里紧紧贴着一个身形瘦小,还在瑟瑟发抖轻声呜咽的红衣女子;阿史那苏乌就黑着脸坐在厅堂的正中央,脖子上的四道血印子很是显眼。
萧瑾瑜一时也没明白;看着阿史那苏乌脖子上的抓痕轻皱眉头,“怎么回事?”
“挠的……”阿史那苏乌没好气地往薛茗站的角落里丢了个白眼;“我跟薛太师刚客气了两句,薛大人就让一个小丫鬟借送茶的空给我塞了个纸条,上面就写了 ‘照皋齐’三个字;我以为是个人名,拐弯抹角地跟薛太师打听,把我肠子快拐断了都没问出个屁来……”
阿史那苏乌深深喘了口气,才接着道,“后来吃饭的时候我借上茅厕的空在薛府里溜达着找,结果在一个偏僻小院里听见有女人哭得撕心裂肺的,还有薛大人的声音,我就进去看,一进去就看见薛大人和这女人拉拉扯扯的,这女人的衣服还被扯掉一半,我以为薛大人……”阿史那苏乌咽了口唾沫,“就一脚踹他屁股上了,然后这女人扑上来就挠我……薛大人说安王爷找的就是她,我就揪着她见薛太师去了,拍着桌子要把她带走当牛做马,薛太师挺爽快地就给我了,还让薛大人跟着我的马车送我回来,我搞不清楚薛太师这是什么意思,反正你要的人我给你带回来了。”
其余的话萧瑾瑜都明白得七七八八,只有一件,萧瑾瑜皱着眉头看向薛茗,“照皋齐是什么?”
杵在墙角的薛茗忍不住远远地白了阿史那苏乌一眼,硬生生地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熙、皞、斋。”
萧瑾瑜脸一黑,楚楚及时捂住了嘴才没“噗”地笑出声来,阿史那苏乌铁着一张脸瞪了回去,“谁他妈让你挑这么个破地方!不知道老子是突厥人吗!”
薛茗僵硬地拍了拍怀中被阿史那苏乌两声大吼吓得一阵哆嗦的女人,明明很想掐着阿史那苏乌的脖子吼回去,可看着缩在他怀里不停发抖的人,声音有意地轻柔了几分,“那是我娘生前住的地方,我打听到她的时候她就在那,我有什么办法……我本来就是按王爷说的,给大汗送了个信,就没多管,结果我悄悄去大堂看了几回,大汗都在跟我爹东拉西扯没个完,扯着扯着还吃上了,我还以为大汗是有什么计策……”
阿史那苏乌干咳了两声,转头看向一旁水缸里养的几尾锦鲤。
薛茗皱眉看着怀里又小声哭起来的女人,声音又轻了一重,“我怕耽搁久了人就不在熙皞斋了,就过去看看,结果撞见一个临时借来帮忙的下人欺负她,我把那人轰了出去,看她吓得不轻就哄她……”
薛茗抬眼看向阿史那苏乌,没好气地道,“还没哄好呢,大汗就一脚把门踹开,又一脚把我踹开了……汉人女子什么时候都明白知恩图报这个理,没挠死你不错了。”
阿史那苏乌重重地清了清嗓,铁着脸站起身来,“安王爷,你家大夫住哪儿?”
“一心园后院。”
楚楚赶忙热心地补道,“就是一心一意的那个一心。”
“……谢谢娘娘。”
阿史那苏乌顶着一张黢黑的脸,捂着脖子走出去之后,薛茗仍站在墙角里一动不动。萧瑾瑜无声叹气,“阿史那苏乌走了……你可以过来说话了。”
“我不是怕那个野人……”薛茗黑着一张脸无可奈何地指了指缩在他怀里紧搂着他的腰的人,“从上马车她就这样,待在没光亮的地方还安稳点儿,好像刚才那事儿真把她吓着了。”
萧瑾瑜轻蹙眉心,“她身上可有什么伤处?”
薛茗的脸“腾”得一红,“我……我哪知道她身上有什么啊!”
楚楚看了看埋在薛茗身前的瘦小身子,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刚碰到那只紧抓在薛茗腰间的冰凉的手,女子突然尖叫出声,拼命地往薛茗怀里钻,单薄的身子紧紧缩着,抖得像筛糠一样,楚楚赶忙退得远远的,薛茗一阵手忙脚乱,“你……你别怕,别怕……”
女子好不容易在薛茗的怀里安静了下来,低声抽泣,萧瑾瑜静静地看了一阵,想起阿史那苏乌刚才说的话,眉心一沉,“薛茗,你先带她到客房……楚楚,去叫顾先生来一趟。”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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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鹤年一到,不管这女子哭闹得有多凄惨,照例把闲杂人等全轰到了外屋。薛茗僵立在房门口,一双手紧紧地握着拳头,听到屋里的哭喊声倏然一停,薛茗直觉得心里一揪,整个脊背顿时冰冷一片。
屋里静了一小会儿,顾鹤年就推门走了出来,脸色难看得像是被人狠抽了一巴掌似的,“王爷,这姑娘是从哪儿来的?”
萧瑾瑜抬头看了看紧攥拳头的薛茗,才道,“如无意外……是前两天在府里自尽的那个祁公公的妹妹,祁莲,从薛太师府上带回来的。”
楚楚实在比不过这两个男人的耐心,忍不住问道,“顾先生,她是不是吓着了?”
顾鹤年眉头拧了个死结,沉沉地叹出口气,“吓着了倒还好了,是有人给她施了一套邪门歪道的针法……”顾鹤年咬了咬牙,“现在脑子就跟两三岁的孩子一样了。”
楚楚一惊,“那……那赶紧给她治呀!”
顾鹤年缓缓摇头,“治不了……这种下三滥的法子都是早先拿来对付敌军的探子的,下的是狠手,一用就是一辈子的事儿,现在军营里都不用了,居然有畜生往这么个小姑娘身上用!”
蓦地想起薛汝成那句话,那一刀,他也好好想想……
萧瑾瑜极力保持住平静,可紧握在轮椅扶手上的手还是在微微发抖。
薛茗紧了紧眉头,扭头就要走,被萧瑾瑜一声喝住,僵在门口。
萧瑾瑜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冷静如冰,“她如今只让你一人近身,你必须在这儿……薛府今晚还有事,你别去添乱。”
薛茗愣了愣,像是突然想起些什么,倏地转过身来,错愕地看着萧瑾瑜,“我去熙皞斋之前看见四个家丁从后门抬进来一个东西……白布裹着,像个死人。”
萧瑾瑜微微点头。
“好……我听你的。”
看着薛茗有些六神无主地走进里屋,萧瑾瑜精神稍稍松了一下,刚相对顾鹤年道谢,还没开口,胸腔里突然窜起一阵绞痛,疼得一时无法喘息,脸色顿时青紫起来。顾鹤年赶忙从药箱里翻出一个小瓶,倒出一颗药丸塞进萧瑾瑜口中,楚楚一手扶着他,一手帮他抚着胸口,萧瑾瑜好一阵子才缓过来,对顾鹤年轻轻苦笑,气如游丝地道了声谢。
顾鹤年板着脸把那个小瓶塞到萧瑾瑜怀里,“别谢老朽,王爷只要能时时事事不动气,老朽就谢天谢地了。”
楚楚刚想替萧瑾瑜辩驳几句,萧瑾瑜已恭恭敬敬地道,“我记下了……今晚恐还有一人需先生救治。”
“王爷放心,老朽年纪大了,睡不早。”顾鹤年无声叹了一下,“亏得今天还有件好事……王爷,吴郡王已醒过来了。”
楚楚一喜,“太好啦!”
“没那么好,”顾鹤年没好气地道,“这才给他养好几天,就折腾成这样……幸亏这小子原来是个带兵打仗的,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过,能忍得很,要不然都不知道他已经死了多少回了……”
萧瑾瑜不察地皱了皱眉头,声音里一点也听不出惊喜的意思,“多谢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