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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瑾瑜想说不用,抬头向楚楚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禁愣了一下。这丫头正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那神情就像是刚开口求了他一件什么事,急等着他回答,却又生怕听见他说不答应似的,眼睛里带着毫无遮掩的担心害怕,好像只要他一摇头,她立马就能委屈地哭出来。
萧瑾瑜轻轻点头,“好……”
楚楚挥了挥抓在手上的那根山药,“那我煮个山药排骨汤吧,你得吃点肉才行。”
“好。”
萧瑾瑜刚一答应,楚楚眉眼间立马就带上了笑,什么小心紧张担心害怕一下子全都没影儿了,抱着山药拎着排骨蹦蹦跳跳地煮汤去了,好像先前那个看得他不忍心摇头的小丫头根本就没存在过一样。
看着她一边跟俩侍卫说笑一边忙活得不亦乐乎,萧瑾瑜好一阵子才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先前……是头晕看错了罢。
两个侍卫焖了一锅饭,炖了一锅白菜豆腐,反正看样子王爷也不会吃他俩折腾出来的东西,他俩把自己填饱了才是正经事。
俩人都捧着碗埋头吃了一半了,楚楚把汤锅盖子一掀,俩人顿时吃不下去了。
跟汤锅里涌出来的香味一比,他俩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自己捧在手里的这碗东西……
楚楚盛了一碗端给萧瑾瑜,也给他俩一人盛了一碗,他俩毫不犹豫地把自己那碗白菜豆腐泡饭搁到了一边。
萧瑾瑜在楚楚一脸期待的注视下拿起勺子,一口汤刚刚咽下,就听楚楚迫不及待地问,“好喝吧?”
萧瑾瑜很诚心地点头,没出声,只是舀了块炖得绵绵的山药细细嚼着。浓郁的香味挑逗着萧瑾瑜这些天来被闲置得有些迟钝的味蕾,一块山药吃下去,萧瑾瑜正式发现自己饿了,饿坏了,低头一口接一口地吃起来。
一路上都没见过他这么投入地吃东西,楚楚美滋滋地道,“这是跟我爹学的。”
“你爹的厨艺一定很好。”
楚楚一边欣赏着萧瑾瑜像作诗一样优雅地啃一块排骨,一边道,“也说不上很好,其实我家还是我奶奶最会做饭,她做什么都好吃,我爹就只有这个排骨汤烧得最好,因为经常做。”停了停,又补上一句,“每次收完一具尸他都会煮一回。”
两个侍卫脸色顿时一暗,一口汤滞在嘴里咽不下去又不敢喷出来,萧瑾瑜拿勺子的手僵了一僵,一时决定不了还要不要继续啃那块排骨。
楚楚又添了一句,“他说这个叫尘归尘土归土。”
萧瑾瑜默默把勺子放回了碗里。
“你吃饱啦?”
“嗯……”
萧瑾瑜还没把碗搁下,村长笑着就进来了,“两间屋都收拾好了,安老板和娘子一间,两个壮士一间,乡下屋小,就委屈你们凑合一晚上了。”
萧瑾瑜微怔了一下,才转手搁下碗,“劳先生费心了……”转头对楚楚道,“我去马车上清点账目,晚上睡觉不必等我。”
楚楚一时没听明白,倒是村长把话接了过去,“钱是小事,身体是大事,安老板既然病了,还是好好歇一晚上,明天精神好了再忙吧。”
“都是官家的生意,马虎不得。”
楚楚这才反应过来,他又有公文要看了吧,“我知道啦。”
“你俩照顾好夫人,不必跟来了。”
侍卫别无选择地迅速把嘴里的汤咽下去,“是,爷。”
******
王爷说不让等,那就不等了,楚楚早早地就钻进被窝吹了灯,不过还是把被窝空出了一大半。他只说不让等,可没说不来,他病着呢,可不能把他冻着。
村长家被子里套的是当年的新棉花,又松软又暖和,楚楚躺下没多会儿就睡熟了,一觉睡到大天亮,睁眼看见那大半边被窝还是空的,被窝下的床单也还是平平整整的,根本不像有人睡过。
楚楚记得他批公文速度很快,马车里那两三本公文可不够他看一晚上的,难道是有什么大案子啦?
楚楚一骨碌爬起来,飞快收拾好,刚从屋里跑出来就见萧瑾瑜坐在客厅里,村长正眉飞色舞连说带比划地跟他讲着什么,萧瑾瑜就静静听着,满是疲惫的脸上挂着有点儿发僵的笑意。
见楚楚出来,萧瑾瑜轻咳了两声打断村长,声音微哑,“多谢先生指点,待入了升州,您说的这些地方在下一定挨个去看看……承蒙先生款待,安某告辞了。”
看萧瑾瑜颔首施礼,村长赶紧站了起来,“这才啥时候就走啊?都还没吃早饭,吃了再走吧。”
萧瑾瑜看了看脸上还带着一层薄薄睡意的楚楚,“行程已有耽搁,就不多打扰了……您方才说上元县永祥楼的汤包是升州一绝,我正好带娘子去尝尝。”
村长把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好好好,那我就不多留你们了……进了城门往南走没多远就是,就在县城边上,吃早饭正正好!还有上元县县城里凝香阁的糖醋排骨,这家掌柜的招牌菜,整个上元县都找不出比这家做得再好吃的了,你家娘子一准儿喜欢!”
“多谢先生,安某记下了。”
☆、23糖醋排骨(三)
萧瑾瑜被侍卫搀上车之后就直接躺到了榻上,一句话也没说就把眼睛闭了起来。
楚楚以为他是熬夜困了,想要睡了,就坐在一边不声不响地看着他。
这些天闷在车里,闲着没事就总是看他,发现他还是睡熟的时候最好看,不像醒着的时候那样老是拧着眉头冷着脸,他睡着的时候就像个不满周岁的小娃娃一样,平静安稳得好像世上的好事坏事都跟他没有一丁点的关系,有时候还在蔷薇花瓣一样的嘴唇上沾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好看得让人觉得心都要化了。
她好几次想在这种时候伸手摸摸他,可又怕扰了他,就一直痴痴地看着。
可这会儿,楚楚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
他眉头轻轻蹙着,脸色煞白一片,连唇色都淡得发白,额上浮着一层细汗,身子却在微微发抖。
“你怎么啦?”楚楚出声问了一句,萧瑾瑜没有反应,楚楚忍不住走过去摸了下他汗涔涔的额头,不由得叫起来,“呀!你发烧了!”
感觉到一只温软的小手摸在自己额头上,萧瑾瑜细密的睫毛轻轻动了动,有些吃力地睁开眼睛,睁眼就是一阵头晕,不由得把眉头拧得更紧了。
昨晚在马车里睡了一夜,不到后半夜炭火就燃尽了,生生把他冻醒,冻透,冻僵,直到早上被侍卫发现升起炭火之后才算暖过来,仅存的几分力气也在强打精神听村长东拉西扯的时候耗尽了,这会儿不高烧才是见鬼。
萧瑾瑜嘴唇轻启,声音哑着,“没事,就一点风寒……”
风寒在别人身上就是个头疼脑热咳嗽喷嚏的小病,在他身上就如同其他任何叫得出名字来的小病一样,随时都可能要了他的命。不过,就一个白天,应该还撑得下来,没必要吓她。
看着萧瑾瑜又缓缓合起眼睛,楚楚两步奔到那个大药箱跟前,“你吃点药吧,吃哪一样,我帮你拿。”
这些天帮他拿药,楚楚跟这一箱子药都混熟了,只要他说出来,她立马就能找到。
萧瑾瑜轻轻摇头。叶千秋给他准备的多是成药,只有几样是要现煎现服的,偏偏就包括治风寒的药。
“晚上再吃……告诉他们在永祥楼停下,我歇一歇,你去吃些东西……”
“好。”
******
车停在永祥楼门前,萧瑾瑜却不起身,只说要睡一会儿,让侍卫陪楚楚去吃饭。
萧瑾瑜倒是很想睡,奈何扎根在骨头里的疼痛随着体温飙高而肆虐起来,疼得他汗如雨下,一会儿工夫就把衣服头发都浸湿了。
楚楚拎着一笼打包给他的汤包回来的时候,萧瑾瑜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嘴唇微启,喉咙里无意识地溢出沉沉却弱弱的呻|吟。
他确实一直病着,可楚楚头一回见他病成这副模样,吓了一跳,扔下汤包就奔到他跟前,“你……你怎么了?”
萧瑾瑜没有应她,眼睛半睁着,视线却是一片模糊,只感觉到有人在身边,就紧抿了嘴唇,竭力抑制住自己可能发出的一切声音。
马车里静了一静,一双温软的小手爬上他没有血色的脸颊,有点笨拙又小心翼翼地抹拭着他脸上淋漓的汗水。
除了那丫头,谁还敢这样碰他……萧瑾瑜脸上一阵发烫,隐隐浮出一层红晕,费力地睁开了眼睛。
不甚清晰的视线里出现楚楚那张布满了担心惊慌的小脸,如他所怕的,楚楚红着眼圈,撅着小嘴,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清甜的声音里带着让人心疼的哭腔,“你到底怎么了?”
萧瑾瑜刚想开口,胃里一阵绞痛,喉咙里顿时涌上一股滚烫的甜腥,萧瑾瑜立马抿紧了嘴唇,硬是把那股甜腥吞了下去。这时候要是一口血吐出来,怕是真要吓坏她了。
血没吐出来,绞痛愈烈,萧瑾瑜的身子一时间抖得更厉害了。
看样子,是没法撑了……
“找家客栈吧……我想睡一会儿……”
这是萧瑾瑜彻底失去意识前说的最后一句。
******
等萧瑾瑜意识恢复过来,人已经躺在一张既稳当又松软的大床上了,全身一片酸软无力。
知觉渐渐清晰,萧瑾瑜隐隐感到身上有点异样,好像……
萧瑾瑜努力睁开眼睛,在模糊的视线里勉强辨出两件事。
首先,如他刚才所感,他是□躺在床上的。
然后,楚楚就在床边,好像……在对他毫无知觉的腿做些什么!
“你……你干什么……”
听见萧瑾瑜满是错愕却虚弱无力的声音,楚楚惊喜地抬起头看他,“你醒啦?”
萧瑾瑜这才看清,楚楚手里拿着一块大毛巾,床边摆着一盆水,她是在给他擦洗身体,正擦到他没有知觉的腿上。
萧瑾瑜煞白的一张俊脸瞬间从额头红到耳根,惊得想要起身抓点什么遮住自己的身体,却使不上一点力气,只引得身子一阵发颤。
他,堂堂安王爷,居然被脱得精光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任由人随意摆弄他的身体,萧瑾瑜一时又羞又恼,狠狠瞪着楚楚,厉声斥骂,“滚出去!”
萧瑾瑜声音虚弱,严肃起来却还是有着不容忽视的威慑力,楚楚被骂得一愣。
看着气得全身发抖的萧瑾瑜,楚楚愣了好一阵子才若有所悟,小心地问,“我弄疼你了?”
萧瑾瑜狠噎了一下,这是疼的问题吗……
好像被人当头淋下一盆开水,着火的温度还在,可火就是发不起来了。
被她这么一噎,气昏了的脑子也冷静了些,意识到自己刚才情急失态对她说了重话,脸上的红色禁不住又深了一重,声音里没了火气,清寒如夜,“你不必做这些,出去吧……”
楚楚拧着秀气的眉头,“你出了那么多汗,不擦擦身子多难受啊。”
“我自己可以……”
楚楚把毛巾往他脸前一伸,拎得高高的,还抖搂了几下,“你抓呀,抓得着就让你自己来。”
萧瑾瑜气绝。
楚楚满意地收回毛巾,甜甜笑着,“你别怕,我轻轻的,不弄疼你。”
萧瑾瑜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来形容他此刻的抓狂,她那脑瓜里到底装的什么……
骂不出口,说了没用,还没力气动弹,萧瑾瑜几乎以一种绝望的心情合上眼睛,自己也有今天……
见萧瑾瑜不再给她捣乱了,楚楚转身到温水盆里洗了洗毛巾,又给他从脖颈开始重新仔细擦洗起来。从他修长的脖颈擦到精致的锁骨,到他根根分明的肋骨,线条柔和优美的侧腰,平坦的小腹,然后继续往下……依旧一丝不苟。
萧瑾瑜快疯了,是,他的腿是废了,他的身体是虚弱得很,可他也是男人,才刚二十出头的正常年轻男人,她这样……他哪受得了!萧瑾瑜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全身只要有知觉的地方都在发烫,紧闭着眼睛都能知道自己那张脸肯定已经红得冒烟了,越想,越是烫得厉害,想都不敢想了。
看着萧瑾瑜已起了反应的身体,楚楚抿着嘴对萧瑾瑜笑,“王爷,你又骗我来着。”
萧瑾瑜只觉得脑子乱成了一锅粥,根本想不起来他什么时候又骗她了,也不敢睁开眼看她……
楚楚轻轻柔柔地擦洗着,笑嘻嘻地道,“这明明就在你能力范围内嘛!”
萧瑾瑜一颗不堪重负的小心脏差点儿跳停。
直到她终于放过他那最脆弱的部分,开始擦拭他没有知觉的双腿,萧瑾瑜才缓缓吐出口气,微微睁眼悄悄看她。
她动作很轻,像是生怕碰碎了他似的,落在他赤|裸身子上的目光虔诚一片,就像是心静如水的小沙弥看着一尊白玉佛像那样。萧瑾瑜那颗几乎跳停的心脏渐渐安稳下来,虚弱疲惫的残躯被她这样温柔对待着,一阵浓重的倦意伴着清爽的舒适感绵绵地把他包裹住,萧瑾瑜带着脸上浓重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