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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悦转身走到萧克羌面前,他附耳对萧克羌低声说了一段话,萧克羌一脸震惊,接着神情严肃地点点头,转身离去。
鱼家客厅,随伯禄、随景深坐在那里。最后一根攀爬的藤蔓,断了自己的根系,冲向属于他的阳光,这家人伸出手,却发现,一切可以利用的都消失了,于是他们胆战心惊。今天早上,随景深去找倾童,倾童的父亲递给这曾经令他无比骄傲的女婿一张离婚申请,云家放弃了,也许是倾童醒悟了吧,现在,剥去最后面具伪装的随景深有些无所适从了,当他得知某个人已经说出那件事之后,他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所以他来到这里,想和儿子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最起码,从小店市一役之后他是有所改变的,这一点他想鱼悦是看到的,但是,有件事,错误犯的太大,他不知道能否得到儿子的原谅,无论如何,他是后悔过的,从失去知意之后,他是后悔的,他想告诉儿子这一点,能不能得到原谅他不清楚,可是,他觉得他已经付出了代价,现在他妻离子散,要什么没什么,就连乐灵岛的支持也失去了,他认为他付出了足够的代价,接着,只要他虔诚忏悔,他想他多少能挽回一些同情分。
萧克羌慢慢走下楼,非常客气地冲着看着他下楼就立刻站起来的父子两人笑了一下:“我家先生说,他是姓鱼的,并不认识姓随的这家人,对于两位所提及的身份,他表示遗憾,也许你们记错了,他唯一认识的是一位叫随知意的先生,但是那位先生已经去世很多年了。所以,他请两位今后千万不要在外面再提及他与各位的所谓那份亲情关系,对于不存在的东西,无论找多少虚假的证据,也是没有用处的,所以,请回吧。”
随伯禄一脸震惊地看着萧克羌:“知之不能这样做,即使我们千错万错,随家养了他十多年,并未少他半口粮食,少他一件衣穿。而且,他流着的是随家的血,这点不容置疑。”
萧克羌笑了下:“我看不尽然吧?这样,我家先生说,该还的,他一定会还,加倍的还,欠了的东西哪里有不偿还的道理呢。他叫我问下两位先生,是不是有些东西也该做个交代呢?这样骗来骗去的,各位不累,他倒是很累了……”
家门口的车队长长地开过来,又长长地开着离去了,鱼悦看着它们,一阵晚春的风缓缓吹来,鱼悦伸出手,迎接了它。他看着窗外对屋子里的人们说。
“我知道有一处四色花,它总是在所有的花开谢之后,才静悄悄地开放,因为它开得太孤独,所以没人注意它,但是,每年花期之后,它总是要开的。今天是个不错的天气,如果大家有空闲,我们……一起去看迟开的四色花吧,如何?”
他回过头,笑得分外灿烂……
魅影
我们无法得知,这个海中心的小岛上四季是怎么周而复始的。有人羡慕南方,因为它缺乏了困惑的季节,但是,如果一年四季都是初春,不冷不热,不寒不冰,人很容易失去某些能力。想象一下,树叶不会约好日子一起瑟缩地掉下来,它们失去集体贴着大地的机会,再没有脚踩上去的沙沙声,昂长的白昼,令人厌恶的沙子。一切都是令人如此的厌恶。
方真靠着四色花树,看着满树冠的花儿,它现在经过培养已经失去了它的癖性、它的执拗,它真正地在每个季节都循环开放着。这些花树,是方舟请人为方真种植的,记得第一天得到情报后,那个人就在某个地点等待着方真从悬崖上被人抛下去。
方舟记得他从冰冷的海咸的水里抱起方真时候的情形,那双眼睛没有任何感情Se彩,麻木、冰冷、呆滞。
那时候,方舟轻轻附耳安慰:“坚持一下,一切都会好的,再没人能伤害你。”
过了很久,好像那个季节是四色花开放的季节吧,一些从城市中心被风刮到海面的花瓣路过他们,方舟听到方真的呢哝:“四色花……吱吱,看到了吗?四色花。”
那之后的一年,方真做了四次大手术才把手脚筋脉接好,这期间,方舟一直窥视着这个就像睡着了一样的男人。他浑身都带了梦,总是不想醒来,全身都是寂如空廊的清宁,仿佛他的生命就是一副黑白色的画。
那个时侯,方舟的任务就是照顾好这个神秘的少年,那个从到来之后就被大先生关注的孩子。他们一起吃、一起住,大先生为这个孩子起名“方真”,岛上有无数的孩子,只有这个孩子非常特别地得到了大先生和春水先生的关爱,几乎到了呵护备至的程度。但是这少年,就是不想接受,他拒绝、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方真的第一个笑容不是对这岛上任何一个人展开的,他是对盛开的四色花展开的。原本北木南栽就有困难,这里更是远离陆地的海岛,那些花犹如方真一般,换了土壤,也换了骨血。这花树,第一次在九月开放的日子,当时的方舟贪婪地看着第一次微笑的方真,他喃喃地站在花树下低哝:“吱吱,花开了呢,可惜你不在。”
没人知道那个少年的那段非人的岁月他是如何过来的,但是,犹如戏剧一般的人生,命运再次塑造了一个人格给他——冷漠的方真,对一切生命都不在关注的方真。
“在睡?”方舟慢慢走到花树下的方真面前。
“没有。”方真慢慢张开眼。
方舟伸出手想拉方真起来,但是想起以往的拒绝,他的手停到半空滞留在那里。
方真看了他一眼,又抬头看下花树缓缓地对着他伸出了自己的手。
方舟顿时眉开眼笑起来。他的笑容很美,在这个无名岛,如果说大先生是最美丽的,那么方舟一定是第二,可惜方真对方舟很自信的优点一直有些视而不见的态度,可是,全世界都知道方舟爱方真,爱得几欲疯狂。
“小豆怎么样?”方真犹豫了还是问了出来,这段时间他没去见小豆,那个孩子突然结了一个厚茧把自己包裹了起来。
方舟和方真并列站着,伸手去掉他头上的花瓣:“阿绿说他心跳很正常,我们都知道,他不是人类了,所以……这种现象也属正常,我知道你担心,担心就去吧,去看看他,也许他会回应你的。”
方真奇怪地看下方舟:“你不是一直很讨厌他吗?”
方舟笑了下:“也不是讨厌,我说我感谢他,你相信吗?”
方真再次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方舟抚摸下树干:“你总是冲他笑,你知道,你的笑容是多么的珍贵,所以,即使他独占你,即使他袭击我,我……我也觉得没什么,我喜欢看你快乐,方真,如果可以,多笑一下好吗?”
方真没有回答他的话,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他走了几步回头:“没什么值得我笑的事情。”
方真离开了,方舟坐在了方真坐过的地方,他贪婪地感受着泥土下方真的余温。这是他做过的地方,这里有他的温度。
依旧是那个岩洞,依旧是那个不急不缓的开凿岩壁的声音,方真站在岩壁下,背负双手,面无表情地等待着。
一个小时后,缨然把手里的工具递给侍女,接过侍女们递给他的茶碗,缓缓地喝了一口水,开始用他那慢条斯理,音调尖细的声音问:“考虑好了吗?”
方真没直视着他:“考虑好了。”
缨然:“如何?”
方真:“我拒绝。”
缨然做出一副意料之中的微笑:“春水说的没错,你们真是兄弟,他拒绝了月灵岛的好意,你拒绝我的好意。我叫春水找人接触过你的弟弟……”
缨然说完,仔细地看着方真的表情,方真眉毛向上挑了一下,一丝不想遮盖的不悦露了出来。缨然笑了,这孩子,生气之前的样子多么像他。
“安心,我答应过你永远不伤害他的,事实上,我也的确无法伤害他……好了,不说这些了,对融心 “灭风”的动作先暂停,那只小兽……”
方真突然打断他:“他是人,有名字,叫豆豆。”
缨然顿时无奈了,他不想每次都因为这个问题和方真生气,他摇头:“好吧,你最近就不要出去了,那只小兽蜕变之后,我担心无人能控制他,所以,你就在我身边多住几天,你看,我也想你了。”
方真转身看下岩洞的另外一面,那里有个暗道,直通地下,地下那边那个叫秋水的人还在做他十年如一日的老工作。
对于方真的不置答,缨然显然已经熟悉。人是奇怪动物,他后来的几百年只是性格薄凉、刻薄无比,甚至眼睛里容不得半粒沙子,即使贴身在他身边侍奉几代的春水都是如此,唯独对这个方真,真是,打不得、骂不得,甚至他对他是骄纵的。当然方真也值得他骄纵他,短短十四年,方真的能力是同龄人,甚至上一代的春水都无法比拟的,这一点他令缨然十分骄傲,毕竟他身上流着缨然的血液。
缨然见方真并不理他,他继续说:“最近,我找到一把医器,据说是你那个弟弟做的,他的手艺非常好,我叫方舟买来就放在你的房间。”
方真看了他一眼:“你想叫我做什么,直说,软禁或者其他的,别每次牵扯了吱吱在里面。”
缨然竟然露出嗔怪的脸:“为什么你总是觉得我会害他呢?”
方真听他说这话,只觉得好笑:“大先生每天的时间,不就是算计算计这个,谋害谋害那个吗?难道我说错了?”
缨然顿时大怒,但是看着那张和自己以前类似的脸,却又有些无可奈何:“我惯坏了你,你越来越放肆了。”他这样说。
“你可以杀了我,要么刺瞎我的眼睛,刺聋我的耳朵,要么就把我丢进大海由我自生自灭。”方真的语气充满了愤怒和难以抑制的某种东西,压抑的声音带着一丝极其愤怒的炙热。
,他知道,自己又被缨然以这种方式软禁了,自从他把榔头放掉,引起莱彦的不满之后,他就被软禁起来。他再次回到了以前的某种时刻,死,死不掉,活,活不了,除了比死人多一口气之外半死不活。
“好的,那么,我告退了,先生。”方真施礼后转身要下去。
缨然从他身后一把抓住了他:“不要胡思乱想。”他这样说。
方真点点头,没开口,他的眼神很惊讶,透着一股子不可思议,因为他有些失态,大先生他从来没有这样子过。
“没什么,你去吧。”缨然放开双手,是啊,他今天真的很紧张。
方真离开后,缨然在屋子里不停地转着圈子,压抑不住地焦躁起来。他几次想拿起面前的雕刻工具,又几次放下,他兜兜转转地把手里的事情不停地重复做着。
“先生。”春水从一边的暗门面露喜色,音声颤抖地冲出来,他跑得太急,险些被一边的桌脚绊一跤。
缨然迎接过去,竟然伸手接了他一下,这令春水受宠若惊。
“如何?”缨然问他。
春水点点头,未开口,竟然泪先流淌了出来:“先生……先生终于可以出去了,可以看到真正的阳光了!这一天……我们盼望了多少年,先生,真是恭喜你了!恭喜了!”
巨大的狂喜冲击得缨然这个从来都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身体晃动了两下,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不敢相信,张张嘴巴,春水竟然知道他想说什么,他先他一步开口:“是真的,是真的。”
缨然笑了:“秋水呢?我要见他,我要听他亲口告诉我。”
春水指下地下通道,缨然快步向那里走去。春水看下侍女,侍女连忙递给他一件厚衣服,春水接过去之后,向地道追了过去。在下地下道的一刹那,他回过身看下岩洞洞口的方向,眼神闪动了一下,接着没说什么向下追去。
缨然和春水的身影消失在岩洞中,十几分钟后,岩洞口,方舟从一边的掩体挪动出来,他看下那个洞口,又看下那些看着他却面无表情的侍女们,转身离去了。
秋水躺在地板上,神情快乐无比,也许,他输了,可无所谓了,他终于不用再无休无止地打水、倒水,再打水、再倒水了。那个秘密隐藏在他的心里许多许多年了,也该说出来了,说出来就说出来吧,死也好,活也好,总算是解脱了。
缨然弯腰看着躺在地板上的秋水:“我想你再对我说一次,那个秘密钥匙的暗语。”
秋水闭着眼睛笑了起来:“啊,我会对你说的,大先生,但是在说这个之前,你先听听我的另外一番话。”
缨然心情奇好,他坐在春水刚搬过来的椅子上:“可以,随便你说什么。”
秋水坐了起来:“春夏秋冬,四季为你们琴家服务了几辈子,我不知道这是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