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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有关性知识方面的书吗?这些书对你有指导意义吗?
一些性物品对你有刺激作用吗?你喜欢什么样的性物品?
是具体的东西?还是宣传画?还是音像制品?
你和比你大许多或者小许多的人有过性接触吗?有什么不同的感觉?
你喜欢以上做法吗?是心理喜欢?还是生理喜欢?
你做爱时会向对方提要求吗?
你提出要求时觉得难为情吗?
你和另一个人赤裸着在一起觉得自在吗?
你觉得自己的性器官是漂亮的还是丑陋的?
你有过假高潮吗?为什么要假装高潮?
是为了讨好对方?还是为了安慰自己?
你什么情况下会假装?你经常假装吗?
你做爱时会想些什么?
你觉得做爱是纯粹的性行为,还是有别的心理在作祟?
做爱时你会联想到夫妻关系和家庭关系吗?
乐医生一字不漏地看着。如果说上次的语录还算含蓄,那么这次的语录则更加直白。不过,经过那么几次“阅读”,他似乎感觉到这些语录有某种他需要的信息隐隐闪现,这些信息很重要,他在拼命地捕捉。这些信息一会儿离他很近,他好像快要抓住了,但一会儿又突然溜走了,变得微弱又渺茫。他记得上次那些语录都是三句一段的,像外国的格律诗,比如十四行诗,很有规律。这次就有些多样化了,有一句的,也有两句三句的,他觉得从形式上说美了,丰富了,但也乱了,没规律了。感谢这次机会,感谢他的心态,感谢监察室相对宽松的环境。好的前提,对问题的判断也会冷静得多。冷静了,就容易有意外的发现。他闭起眼睛在慢慢地咀嚼,在黑暗里清理。黑暗里,那些不断闪现的信息分离又聚合,聚合又扩散,最后重叠成书的样子——一本解读性别的书,解读性活动的书。还有一连串性学大师的名字,一个个鲜活的例子,这些东西原来他早已深入于心,怪不得这么熟悉,是上次被打蒙了,找不到北了,才有点茫然了。他突然啊了一声,他说,我知道了,知道了,我知道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目标锁定,他一口气报了好几个大师的名字,有金赛、玛斯特斯、约翰逊,还有海特。
金赛写过《人类女性的性行为》,玛斯特斯和约翰逊写过《人类的性反应》,海特最有名,写了《性学报告》,这些语录就是这些书里的东西,是书中对女性的调查,不过,别有用心的举报把它改头换面了。乐医生说,我承认这些书对我有影响,我有时候把它作为分析问题的向导,有时候也在自己书中引用,但这毕竟不是我的东西,我达不到这样的境界。监察室人员狐疑地看着乐医生,说,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我们怎样去相信你呢?乐医生理直气壮地说,我要是有这些武器,我还会在这里吗?
2007…6…21 10:56:09 涢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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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乐医生特别想看看监察室桌上报纸盖着的另外一些语录。是什么格式的?写得像散文还是像诗歌?是长句还是短句?他是个善于分析的人,这是他多年养成的科研习惯,他想通过这些语录的书写习惯,去判断它是哪里来的?它的主人是谁?是做什么的?是善于写公文的行政人员?还是善于开药方的医生?他本来不想分析“敌人”,但他的“敌人”太恶毒了,居然使用了这么卑鄙的手段,差点把他给害死。他不知不觉地凑身过去,他当然不会伸手去揭那张报纸,去抢那些语录,他还不至于失态到这种地步。但他突然问有了一个新的发现——那张文摘报的中缝里有一则奇怪的广告——你想知道你的本命年生命运程吗?移动拨出生年月日至五个一,联通拨出生年月日至五个二,及时解答你的命运走向。
乐医生突然记起自己今年正好是本命年,都说本命年事多,真的一开始就有这么多事。他前面对皇历不也留意了吗,现在也听听本命年短信的意见,发一个出生年月日换一条短信看看,就算听它胡说八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妨一试吧。乐医生不由自主地在心里记下了步骤和号码。
八
组织部并没有因为乐医生的解释而冰释了对他的看法,在他们看来,无论出于什么理由,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无论针对什么人,说这些语录都是不合适的,都有什么什么之嫌。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没有人告诉乐医生是有事还是没事,接下去怎么办?仕途还进不进行?反正这件事暂时被搁了起来。搁起来就难受,许多话不好交代。干脆来一次诫勉谈话,就说他考察通不过,反映的情况很多,他的心也就死了。他以前不知道什么叫诫勉谈话,他也是听内行人说的,意思说白了就是叫你不要想了,这张牌已经烧了。最近一段时间,他比较关心这方面的行情,长了不少这方面的知识,也知道了一些规矩。
有消息传来,组织部想让原来那个副院长再留一留,反正那人也是正高职称,留到六十也未尝不可。又有消息传来,那些举报的语录都是匿名的,匿名说明不光明磊落,也就是说,组织部不会理睬它,甚至讨厌和鄙夷它。还有消息传来,组织部也不上纲上线,语录的事一笑了之,但选拔干部,慎重还是第一位的,慎重,就是缓一缓。乐医生分析着每一条消息的可能性,但他确实不擅长分析仕途的消息,他觉得比他分析病例要难多了,也复杂得多,弄得他头都大了。
但病还是要看的。这是他的根本,不看病,他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是。道理乐医生都懂,心里却分明是乱了。人是禁不得政治来骚扰的。乐医生觉得最近自己的耐心明显少了,不愿意和病人多解释了;脾气也大了,病人不干净,他会忍不住训斥一番;最具体的是他一贯讲究的药方也写得乱了,飞得像蝇虫一般;还有,下班也急于往家里赶,整理笔记也没有心思了。
乐医生想起那个本命年短信。前面他被皇历“捆绑”了一下,似乎说得也不是完全不沾边,要对照起来也扣得挺紧,但皇历没有应对的办法,所以,他只能干着急。何不听听本命年短信呢?反正做起来不难,也花不了什么工夫,他想,这不算病急乱投医吧?不,他只想心里有个数,好早点有所准备。于是,他就把自己的出生年月日摁进手机,瞄准方向,朝着那个不知名的地方,那个神秘的号码,发了出去。还真灵,马上就有短信回了过来:
“大业有成,名闻四方。今年有仕途运兆,但遇桥有石,逢路有坑。虽最终事可成就,但绕道较多,费时费力。”
乐医生吓了一跳。话虽然说得不明不白,但意思还是明朗的。他努力告诫自己要清醒,不要迎合,要拒绝暗示,不要断章取义,但眼前的短信就像看见了似的,有过去的,有现在的,有眼前的,也有今后的。说他事业有成,说他有名有声,说他有当官的倾向,但路途不顺,有坑石绊脚,并预示着困难和反复。试想,偌大的一个中国,今年本命年的人何止百万,和他同月同日的人又何止十万,但和他不相上下、内容接近的人又有几个呢?假如发信的是个农民,是个工人,是个厨师,是个车夫,是个叫花子,那么回过来的短信是上述这样的,岂不把发信人当场笑死。但这样的短信却偏偏回给了他,怎么解释?只能叫他不得不信。
这天不是星期五,又是上午,柯依娜却来了。柯依娜不是规定的日子规定的时间来,那她就不是来倾诉的,而是来看妇科的,她有痛经的毛病。这个美丽风流的女人这天的脸色有点素,眼下也有黑晕,乐医生知道,她的痛经已经是第二天了。每一次,她总是要先熬一天,想等等看明天会不会缓解下来,要有好转,她不想在另外的日子来找乐医生。她喜欢和乐医生交谈,但并不喜欢看乐医生开药,她也不想吃药。没有办法,她的打算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她是原发性痛经,很顽固,从一开始就这样,也许到老了还是这样。这和气候、心情、工作、饮食都没有关系。原发性痛经的真正原因不很清楚,有说是内分泌的因素,也有说是子宫异常引起的,也有说和精神神经有关,这几个因素都不是所谓的对症下药就能解决的,好在这疼痛过几天会自行缓解,于是,乐医生也就轻描淡写地开一些止痛片,诸如水杨酸类药,灭酸类药等等。
乐医生想起那个本命年短信,又好奇又兴奋,忍不住和柯依娜交流起来,说,我觉得准。柯依娜不以为然,思绪却在其他方面,问,你知道本命年有何讲究吗?乐医生说,我一直不信这些,但碰到了一些事情,很难解释。柯依娜只管沿着自己的思路说,你有妹妹吗?没有妹妹,有愿意做妹妹的情人也行。乐医生说,没有,妹妹没有,情人也没有,有什么用啊?柯依娜说,你连本命年的讲究都不知道,还相信短信的提示?要是不好的提示你有破它的招吗?说着,她要乐医生等一等,说自己去去就来,就急忙走了出去。
乐医生有些纳闷,但觉得柯依娜的话还是对的,既然短信有好有坏,好的暂且不说,坏的总要有个破解的办法吧,否则,就是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他感叹这些“知识”的深奥。
柯依娜二十分钟后回到了医院,她给乐医生带来了一个精美的纸盒——两条红裤头。柯依娜说,本命年是要穿红裤头的,且一定要妹妹送的才有效。你没有妹妹,我就将就着做一回吧。乐医生稀奇地看着纸盒,笑着说,噢,还专门有本命年裤头啊?有什么功效?柯依娜说,保佑你逢凶化吉嘛。又补充说,可不能穿两件红的,比如你穿了红裤头,其他的什么红围巾呀红背心呀就没有必要啦。这就是破解的招吗?乐医生暗暗责备自己本命年知识知道得太迟了,和柯依娜的沟通也太晚了,民间的一些传统知识自己平时也太不注意了,不知现在补还来得及不?
回到家里,乐医生迫不及待地换上了红裤头,站镜前一看,非常漂亮,完全是外国的平脚裤样式。他平时穿的都是三角裤,俗,这个大方多了。仔细一看,还绣了本命年图案,是一头装饰猪,有点像韩美林的风格,也有点像黄永玉的。他惊叹商家的智慧。现在,他有了柯依娜“妹妹”送给他的“护身符”,心里不免也定了许多。
他还记住了柯依娜的一句话,本命年什么运都不要紧,人顺最要紧。这话有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味道。但他不光是这么想,他也想人顺,但仅仅是人顺有什么意思呢,人顺除了身体顺还应该包括事情顺,事情要是不顺,人就是再顺,还不是行尸走肉一具?
乐医生还是惦记着组织部那边。组织部也好像在故意磨砺他的意志,就是没消息,而且气还沉得很,去的、留的、上的、下的,都没有动静。这时候,乐医生觉得自己即使不在意仕途,也要在意自己的面子。他的面子可不能这么小,他要装出散淡的样子,无所谓,不要让人家看出他老是在惦记,不要让议论的漩涡形成起来,像这类事,一旦形成了议论中心,就会什么话都出来了,他要让别人没什么话好说,他要淡离出去,找个地方出去散散心。
正好有个会议他可以出去,是全国的妇科年会,在青岛开。他是正式的受邀代表,而且他知道,中医妇科受邀的人不多,凤毛麟角。要是在往常,这样的会他也许不会去,他的病人太多了,看不过来,有些病人已形成了规律,打乱了她们不好,他自己也怕打乱,没有大不了的事,他一般不随意走动。而这些年会,除了会会朋友,很少能听到建设性的报告和正儿八经的研究成果,他知道,真正的成果一般都是在背地里悄没声息地出炉的,至少他是这样。但这次他想去,哪怕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听,就窝在青岛睡几天也行。于是,他跟医院请了假,写了张字条,小心翼翼地贴在诊室门口,告诉病人,他要出远门了,有几天不在,望各位见谅并相互告知……
九
青岛机场离青岛市区较远。乐医生下了飞机,跟着人群缓缓地往外走,正想抬头找接站的牌子,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的手机一向都设在震动,不是他不想被人打扰,而是他不想打扰别人,他最讨厌俩人说话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无论谁响都是不合时宜的。接,说话就会停顿,情绪就会游离,重新坐回来时,常常找不到继续的方向,索然无味了。震动就有了主动权,可以不理它,任由它,可以暗暗把它掐掉。现在,这个手机是谁来打扰他呢?他打开手机一看,是本命年短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