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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验证人?”
“是的。”我用法语把这个单词告诉了他,可这个词是直译过去的,和英语中那个单词的意思一样含混不清。
“我没听说过这个词,” 戈尔洛夫说。“怎么啦,是指什么?”
“我也不知道。”
“那你是在哪儿听到的?”
“我以后再告诉你。走吧,也不是什么紧急的事情。咱们得走了。”
车夫的跟班已经给两匹马装好了马鞍,我正要骑上去,戈尔洛夫伸手拦住了我。“等等,斯威特。咱们俩只需要一个人在外面挨冻。第一个小时你待在里面。”
“如果有情况,我们俩都得上马。”
“那来得及。我骑着马在雪橇前头四分之一俄里的地方开路,一旦有了紧急情况我就可以及时地回来让你上马。”他看到我有些犹豫,又说:“如果前面有遭洗劫的村庄,隔老远都能看见火光。如果咱们遭到伏击,你真的以为咱们俩能阻拦他们吗?哈!那七个姑娘只好跟他们走,生下几十个哥萨克小孩了!”他大声笑着,然后又皱着眉头,按着肚子。
“看样子你身体不是很好,”我说。“干吗不把第一个小时先让给我呢?”
“没什么,今天早上我让季孔给我买了一个香肠卷,调味品搁多了点;我还好。再说,我在这个小时里可以想着坐在里面是多么舒服,而你虽然坐在里面,却要想着过一会儿该有多么寒冷。”
“好吧,”我松开了握在手里的缰绳。
戈尔洛夫把缰绳递给了车夫的跟班,走到我刚才牵着的那匹马前,纵身跳上马鞍,说:“我也认为我应该骑好马,而且我知道你会把好马挑走的!”
“哦,那倒是。你现在骑着的这一匹个头显得大,其实只是脖子粗一些。它的胸膛小一些,前腿也短一些。你刚才不要的那匹马跑得更快。我早就知道你会换马的,所以才挑了一匹差劲的。”
“坏蛋!”戈尔洛夫愤愤地嘟哝了一声,策马上了路。我望着他的背影笑了,然后钻进舱室内。雪橇重新上路。
第二部分
《爱情与荣誉》第十二章(1)
舱室里面,女士们在吃着面包、奶酪,喝着酒。饮食的香味夹杂着她们喷洒在泽普莎身上的芬芳,与我刚才在外面呼吸的寒冷空气形成强烈的对比,我觉得自己像掉进了一个装香料的容器内。我坐下来,依偎在毛皮里面,她们给我递来吃的。我接过一块圆形面包和一团三角形的奶酪。“告诉我,”贝耶芙鲁尔伯爵夫人说。她那瘦削的脸朝前倾斜,不停地用舌头舔那老是嘟着的嘴唇。“你是一个不喝烈酒、不干任何坏事的美利坚清教徒吗?”
我蓦然觉得大家都在注视着我,心想她们在我刚才出去的那阵子是不是议论我了呢。伯爵夫人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刚好接过安妮·谢特菲尔德递过来的一杯葡萄酒,于是我举起酒杯说:“我喝酒。”
“是的,清教徒也喝酒,”夏洛特·杜布瓦傻笑着说。
“如果你是问我信奉什么宗教——”
“我们问的就是这个,”米特斯基公主也来插嘴。
“好吧。我在一群基督教长老派教友的身边长大,小时侯接受了他们的全部教义。打那以后,我个人的信仰经历了无数的变化,我想这个就不值得提及了。”
“塞尔科克上尉,她们对你的道德准则更感兴趣,”安妮说着,用她那蔚蓝色的眼睛盯着我。
“更具体地说,是对你可能涉足的坏事感兴趣,”伯爵夫人插了一句,然后笑出声来。
“哎哟,他的奶酪掉到地上了!”
“瞧他脸红了!”
“比阿特丽斯,再给他拿一块,”米特斯基公主口气严厉地命令道。
那个戴着帽子的侍女快步走到我坐的地方,把一块奶酪放在我手中握着的面包上。然后我们俩都去摸那一团掉到底板上的三角形奶酪,两人同时抓住了那块奶酪。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来,那一瞬间我们打了个照面,而我看到的这张脸跟车上其他人的脸区别之大,犹如外面的寒风和舱室里头香味浓烈的空气。她们几个都涂着口红,搽着粉,洒着香水,挂着珠宝,而这位侍女身上没有任何装饰;我注意到她五官很单纯:直溜的鼻子,苍白的嘴唇,尖细的下巴。我注意到,除了这些朴实无华之美以外,还有她的眼睛,既不是绿色,也不是褐色,而是两者兼而有之,炯炯有神,令人不敢逼视,但又是那样沉稳,宛如刮着大风的山顶上一棵屹立不动的树。我不是说雪橇上其他的女子猝然之间变得不可爱了;但是我第一眼看到帽子下面的那张脸,就改变了对其他人的看法。
米特斯基公主喊她什么来着?比阿特丽斯。她拿起我手指上那块粘着棉绒的奶酪,回到公主身后她自己的位子上。
我强作笑容说:“好了,女士们,如果你们想知道一个军人的道德准则,特别是我这个军人——”
那个叫泽普莎的侏儒打断了我的话。“你干吗不说英语?”她用英语发牢骚。“我们大家都懂,要是有谁不懂,我可以给她翻译!我们希望你讲自己的母语,因为你的法语讲得忒蹩脚!”她说到“蹩脚”这个词时脑袋摇晃了一下以示强调,然后两眼逼视着我。我一下子从大家的活宝变成了老师,她感到有些愤愤不平。
“好吧,”我缓慢地用英语对泽普莎说。“那么请允许我告诉你们。在上大学的时候,我学了法语,直到现在都讲得不怎么好。我还研究过宗教,当时心想将来可以上神学院。老师教导我应该把自己的身体培育成上帝结实的殿堂。现在我不觉得自己像座殿堂,我也很害怕,不管上帝住在什么地方,如果他真的住在我的身上,那他就不是上帝了。我出于习惯,非常爱护我自己。我不喝烈酒,对这种东西从来都没有瘾。我不吸烟,但是觉得烟的味道很香。我很适合纪律严明的军队生活。”
“可是上尉,你压根就没提坏事,”贝耶芙鲁尔伯爵夫人柔声地说。
“坏事?”她把我当作一个孩子让我很恼火,我就故意装做一副孩子样。
“你当然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她摇晃着脑袋说。“我们听到过很多故事,讲的是女人跟着军队到处跑。”
“就是回忆伤心往事的故事,”夏洛特插了一句,说完皱了皱鼻子。娜塔莎·米特斯基先是厌恶地抱怨,然后又哧哧地暗笑。
“讲吧,讲吧,上尉,给我们讲几个,”伯爵夫人怂恿着,她弓着背,翘起下巴,脑袋微微后仰。其余几个人都凑上前来,像观看比武似的。看见我不理睬,伯爵夫人说:“你现在干吗要犹豫?当时是不是也犹豫过?瞧他眼睛往别处望!呵,你们看他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她的声音骤然变低,成了柔和的女低音。“你是害怕得病?还是,你可能是……是个童男?”女士们喘着气,用修剪过的手指按着嘴唇。
“我不是童男,”我说。
“哦,不是?”伯爵夫人的眉毛上扬,跟头发成了一线。
“不是,我是个鳏夫。”
伯爵夫人脸上的光泽顿时黯然。舱室里能听到的只有雪橇滑板飞快地移动的声响,这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沉闷。
大家沉默不语。最后冻得全身僵硬的戈尔洛夫进来暖身子,我就出去骑马。
刚开始那匹骟马只是沿着路边走,还不时地跳跃着,仿佛觉得背上有人骑着很舒服。我也觉得胯下的马背很让人惬意。
《爱情与荣誉》第十二章(2)
雪橇快得让我有些惊奇。我不时地要策马狂奔才能跟雪橇拉开适当的距离。这是一段两边有密林的道路,由于树木遮挡住了飘雪,道路上积雪的厚度基本一致。车夫高高的个子,瘦骨嶙峋,穿着一身定做的紫色衣裳。他很聪明地控制着马匹的速度,在可能有埋伏的路段,比如两边是茂密的森林或者山丘,他就赶着马儿飞跑;到了开阔地带,尽管有雪飘落下来,尽管他忍不住还会摇动鞭子,但还是慢了下来让马儿悠哉游哉地大步走。
我们跨过一条条河流和小溪,看到它们都冰冻得像丝带一样。过第一条河的时候,我骑着马跑到简陋的木桥正中央,发现我的坐骑踏在齐腿深的冰块堆里很危险;我下了马,牵着它小心翼翼地走到对岸,正想喊叫让后面的人小心,却看见雪橇拐出了正路,沿着河边一条宽而平坦的小道,飞快地跃过了冰冻的河面,爬上河堤,到了对岸。到了第二条河边,我避开了桥梁,发现只要自己让坐骑平稳前进,只要道路直,河面上的冰足以能支撑住马蹄。
路上很少看到当地的行人。偶尔有两个步行的农民,前头还有一个人赶着牛车,看到我就鞠躬,摘下头上的帽子。然后看到雪橇打他们身边过去,就连忙跪在地上,用前额磕碰路上的冰雪。
又是一条河,是迄今为止最宽的一条。我停在河堤上观看几队农民和生意人来来往往地过河。我本想等雪橇赶上之后再往前走,不料车夫猛地转了一个弯,驾着雪橇往河流的上游驶去,把冰当做了路面。由于碰到的行人越来越多,我赶紧骑在雪橇旁边。这时车夫不停地摆动着鞭子,生怕碰着路边呆望着我们的行人。
天还没有黑我们就到达了别连契科庄园。这个庄园的四周长着光秃秃的果树,木头房子旁边有许多弯弯曲曲的山墙,就像一个长满了伞菌的树墩。
《爱情与荣誉》第十三章(1)
那天晚上,庄园的主人,也就是娜塔莎·米特斯基父亲的表兄,为我们举行了一个宴会。别连契科娃伯爵夫人穿上了最好的衣服,但还是不停地为自己的衣服皱眉头,一会儿拉拉带子,一会儿厌恶地摸摸袖口,仿佛觉得自己这身服饰比客人的装束要逊色得多。她明显有责怪自己丈夫的意思,只要丈夫一开口说话,就怒声抢白他。仆人们也没有能逃脱厄运,她不停地吆喝他们给倒酒(倒的是酸葡萄酒),尽管我们安坐在一张摇摇晃晃的长桌子上,面前的玻璃杯上都装得满满的。不过,她把最尖刻的话和最愠怒的眼色都奉献给了丈夫。
她呵斥着,骂丈夫愚蠢、无知,“离任何东西都有两俄里远”;她丈夫对此只是微微一笑,仿佛有妻子这么重视他,他感到很高兴。
他妻子领着一群女人去了客厅,我们便到他的书房去休息。我以为这下子他总该停止微笑了吧,不料他笑得更加无所顾忌,说:“先生们,你们觉得乡下的生活怎么样?”
我们回答说好极了,非常羡慕他们生活的乐趣。
“是的,呵,是的!”他缓慢地说。“乡村生活是任何生活都无法超越的。不,我甚至要说是无与伦比的。特别是乡村生活的那种宁静是其他任何环境都无法比拟的。”
我心想,别连契科夫伯爵的家中最缺少的就是宁静,但是我却深深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戈尔洛夫也点了头。“呵,”伯爵说,“我自己很满意,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要贬低别人感到满意的环境。让他们各享其乐好了!”我们对他的这种宽容大度也表示了赞许。“那么!圣彼得堡的情况如何?”伯爵说着,给我们俩各倒了一杯法国白兰地。
我不知道伯爵对皇室首都的哪个方面最感兴趣,就巧妙地回答道:“很好。”
戈尔洛夫看到伯爵转身面对着他,就眯着一只眼,一副沉思的样子,说:“和平常一样。”
“是的,是的,”伯爵说着,庄重地点头。“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他慢慢地坐在我和戈尔洛夫之间的一张椅子上,表情哀怨地看着壁炉,里面几根柴火在燃烧着。他又说:“是的。我明白你的意思。”
他说这话的神情似乎一切都不出他的所料,所以戈尔洛夫和我都期待着他说清楚究竟明白了什么。我们正在等待着,看着别连契科夫伯爵用手指转动着那只装满了白兰地的杯子,突然伯爵夫人那沙哑的声音早已进来了,尽管她人还在外面。“格里高里·伊凡诺维奇!”她的嗓门像汽笛,然后她昂首阔步地闯了进来。“我们的房间不够!”
“干什么用的房间,我的心肝?”伯爵站起来面对着她,微笑着问。
“供所有客人的房间,你这个白痴!就算把一个姑娘放到厨师的房间里去,咱们还缺一个房间!”
“您就别为这事费心了,夫人,”我说。“我很乐意到谷仓里去睡。”
伯爵夫人站在那儿眨巴了一会儿眼睛,然后一言不发地冲了出去。
别连契科夫伯爵沉默不语,这并不是他极力夸耀的那种宁静,我倒觉得是一种痛苦的隔绝。我问他:“你们的庄园在某些方面跟弗吉尼亚的种植园很相像,先生。你们这里什么庄稼效益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