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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听不出他呼吸所在。侧头细辨声息。大殿中月光斜照,但
见他满头乱发,拄杖倾听,神态极是可怕。杨过瞧出了其中
关键,当即拔出屠牛刀,将刀柄往钟上重重撞去,镗的一声,
将两人呼吸声尽皆盖过。
柯镇恶听到钟声,向前疾扑,欧阳锋已绕到了钟后。柯
镇恶横杖击出,欧阳锋向旁闪避,这一杖便击中了铁钟,只
听得镗的一声巨响,当真是震耳欲聋。杨过只觉耳鼓隐隐作
痛。柯镇恶性起,挥铁杖不住击钟,前声未绝,后声又起,越
来越响。欧阳锋心想不妙,他这般敲击下去,虽然郭靖受伤,
黄蓉却只怕要来应援。乘着钟声震耳,放轻脚步,想从后殿
溜出。哪知柯镇恶耳音灵敏之极,虽在钟声镗镗巨响之中,仍
分辨得出别的细微声息,听得欧阳锋脚步移动,当下只作不
知,仍是舞杖狂敲,待他走出数步,离钟已远,突然纵跃而
前,挥杖往他头顶击落。
欧阳锋劲力虽失,但他一生不知经过多少大风大浪,这
些接战时的虚虚实实,岂有不知?眼见柯镇恶右肩微抬,早
知他的心意,不待他铁杖挥出,又已逃回钟后。他重伤后本
已步履艰难,但此刻生死系于一发,竟然从数十年的深厚内
力之中,激发了连自己也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道。
柯镇恶大怒,叫道:“就算打你不死。累也累死了你。”绕
钟来追。
杨过见二人绕着铁钟兜圈子,时候一长,义父必定气力
不加,眼见情势危急,忽然心生一计,爬在钟架上双手乱舞,
大做手势。欧阳锋全神躲闪敌人追击,并未瞧见,再兜两个
圈子,才见杨过的影子映在地下,正做手势叫他离开,一时
未明其意,但想他既叫我离开,必有用意,当下冒险向外奔
去。
柯镇恶停步不动,要分辨敌人的去向。杨过除下脚上两
只鞋子,向后殿掷去,拍拍两声,落在地下。柯镇恶大奇,明
明听得欧阳锋走向大门,怎么后殿又有声响?就在他微一迟
疑之际,杨过执起屠牛尖刀,发力向吊着铁钟的木架横梁上
斩去。这横梁极粗,杨过力气又小,宝刀虽利,数刀急砍又
怎斩它得断?但铁钟沉重之极,横梁给接连斩出了几个缺口,
已吃不住巨钟的重量。喀喇喇几声响,横梁折断,那口大铁
钟夹着一股疾风,对准柯镇恶的顶门直砸下来。
柯镇恶早听得头顶忽发异声,正自奇怪,巨钟已落将下
来,这当儿已不及逃窜,百忙中铁杖直竖,当的一声猛响,巨
钟边缘正压在杖上,就这么一挡,他已乘隙从钟底滚出。但
听喀、砰、嘭、轰,接连几响,铁杖断为两截,铁钟翻滚过
去,在柯镇恶肩头猛力一撞,将他抛出山门,连翻了几个筋
斗,只跌得鼻子流血,额角上也破了一大块。柯镇恶目不见
物,不知变故因何而起,只怕殿中躲着什么怪物作祟,爬起
身来,一跷一拐的走了。
欧阳锋在旁瞧着,也不由得微微心惊,不住口叫道:“可
惜,可惜!”又道:“乖孩儿,好聪明!”杨过从钟架上爬下,
喜道:“这瞎子不敢再来啦。”欧阳锋摇头道:“此人与我仇深
似海,只要他一息尚存,必定再来。”杨过道:“那么咱们快
走。”欧阳锋仍是摇头,道:“我受伤甚重,逃不远。”他这时
危难暂过,只觉四肢百骸都如要散开来一般,实是一步也不
能动了。杨过急道:“那怎么办?”欧阳锋沉吟半晌,道:“有
个法子,你再斩断另一口钟的横梁,将我罩在钟下。”杨过道:
“那你怎么出来?”欧阳锋道:“我在钟下用功七日,元功一复,
自己就能掀钟出来。这七日之中,那柯瞎子纵然再来寻仇,谅
他这点点微末道行,也揭不开这口大钟。只要黄蓉这女娃娃
不来,未必有人能识破机关。黄蓉一来,那可大事去矣。”
杨过心想除此之外,确也没有旁的法子,问清楚他确能
自行开钟,不须别人相助,又问:“你七天没东西吃,能行吗?”
欧阳锋道:“你去找只盆钵,装满了清水,放在我身旁。这里
还有好几个馒头,慢慢吃着,尽可支持得七日。”
杨过去厨房中找到一只瓦钵,装了清水,放在另一口仍
然高悬的大钟之下,然后扶了欧阳锋端端正正的坐在钟下。欧
阳锋道:“孩儿,你尽管随那姓郭的前去,日后我必来寻你。”
杨过答应了,爬上钟架,斩断横梁,大铁钟落下,将欧阳锋
罩住了。
杨过叫了几声“爸爸”,不听欧阳锋答应,知他在钟内听
不见外边声息,正要离去,心念忽动,又到后殿拿一只瓦钵,
盛满了清水。将瓦钵放在地下,然后倒转身子,左手伸在钵
中,依照欧阳锋所授逆行经脉之法,将手上毒血逼了一些出
来。只是使这功夫极是累人,他又只学得个皮毛,虽只挤得
十几滴黑血,却已闹得满头大汗。歇了一阵,扯下神像前的
几条布幡,缠在一只签筒之上,然后醮了碗中血水,在那口
钟上到处都遍涂了,心想若是柯瞎子再至,想撬开铁钟,手
掌碰到钟身,叫他非中毒不可。
忽又想到,义父罩在钟内,七天之中可别给闷死了,于
是用尖刀挖掘钟边之下的青砖,在地下挖了个拳头大的洞孔,
以便通风透气。挖掘之间,那尖刀碰到青砖底下的一块硬石,
竟尔拍的一声折断了。这屠牛刀锋锐之极,刃锋却是甚薄,给
杨过当作铁凿般乱挖乱掘,一柄宝刀竟尔断送。他不知此刀
珍贵,反正不是自己之物,也不可惜,随手抛在一旁,伏在
地下,对准钟底洞孔叫道:“爸爸,我去了,你快来接我。那
口钟外面有毒,你出来时小心些。”随即侧头,俯耳洞孔,只
听欧阳锋微弱的声音道:“好孩子,我不怕毒,毒才怕我。你
自己小心,我定来接你。”
杨过悄立半晌,颇有恋恋不舍之意,这才快步奔回客店,
越墙时提心吊胆,只怕柯镇恶惊觉,哪知进房后见柯镇恶尚
未回来,倒也大出意料之外。
次日一早,忽听得有人用棍棒嘭嘭嘭的敲打房门。杨过
跃下床来,打开房门,只见柯镇恶持着一根木棍,脸色灰白,
刚踏进门便向前扑出,摔在地下。杨过见他双手乌黑,果然
又去寻过欧阳锋,终究不免中了自己市下之毒,暗暗心喜,当
下假装吃惊,大叫:“柯公公,你怎么了?”
郭靖、黄蓉听得叫声,奔过来查看,见柯镇恶倒在地下,
吃了一惊。此时郭靖虽能行走,却无力气,当下黄蓉将柯镇
恶扶在床上,问道:“大师父。你怎么啦?”柯镇恶摇了摇头,
并不答话。黄蓉见到他掌心黑气,恨恨的道:“又是那姓李的
贱人,靖哥哥,待我去会她。”说着一束腰带,跨步出去。
柯镇恶低声道:“不是那女子。”黄蓉止步回头,奇道:
“咦,那是谁?”柯镇恶自觉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对付
不了,反弄到自己受伤回来,也可算无能之极。他性子刚硬,
真所谓辛姜老而弥辣,对受伤的原由竟一句不提。靖蓉二人
知他脾气,若他愿说,自会吐露,否则愈问愈惹他生气。好
在他只皮肤中毒,毒性也不厉害,只是一时昏晕,服了一颗
九花玉露丸后便无大碍。
黄蓉心下计议,眼前郭靖与柯镇恶受伤,那李莫愁险毒
难测,须得先将两个伤者、两个孩子送到桃花岛,日后再来
找她算帐,方策万全。这日上午在客店中休息半天,下午雇
船东行。
杨过见黄蓉不去找欧阳锋,心下暗喜,又想:“爸爸很怕
郭伯母去找他,难道郭伯母这样娇滴滴的一个大美人儿,比
柯瞎子还厉害得多吗?”
舟行半日,天色向晚,船只靠岸停泊,船家淘米做饭。郭
芙见杨过不理自己,又是生气又是无聊,倚在船窗向外张望,
忽见柳荫下两个小孩子在哀哀痛哭,瞧模样正是武敦儒、武
修文兄弟。郭芙大声叫道:“喂,你们在干甚么?”武修文回
头见是郭芙,哭道:“我们在哭,你不见么?”郭芙道:“干甚
么呀,你妈打你们么?”武修文哭道:“我妈死啦!”
黄蓉听到他说话,吃了一惊,跃上岸去。只见两个孩子
抚着母亲的尸身哀哀痛哭。武三娘满脸漆黑,早已死去多时。
黄蓉再问武三通的下落,武敦儒哭道:“爸爸不知到哪里去
啦。”武修文道:“妈妈给爸爸的伤口吸毒,吸了好多黑血出
来。爸爸好了,妈妈却死了。爸爸见妈死了,心里忽然又胡
涂啦。我们叫他,他理也不理就走了。”说着又哭了起来。黄
蓉心想:“武三娘子舍生救夫,实是个义烈女子。”问道:“你
们饿了罢?”两兄弟不住点头。
黄蓉叹了口气,命船夫带他们上船吃饭,到镇上买了一
具棺木,将武三娘收殓了。当晚不及安葬,次晨才买了一块
地皮,将棺木葬了。武氏兄弟在坟前伏地大哭。
郭靖道:“蓉儿,这两个孩儿没了爹娘,咱们便带到桃花
岛上,以后要多费你心照顾啦。”黄蓉点头答应,当下劝住了
武氏兄弟,上船驶到海边,另雇大船,东行往桃花岛进发。
第三回 求师终南
郭靖在舟中潜运神功,数日间伤势便已痊愈了大半。夫
妇俩说起欧阳锋十余年不见,不但未见衰迈,武功犹胜往昔,
这一掌若是打中了郭靖胸口要害,那便非十天半月之内所能
痊可了。两人谈到洪七公,不知他身在何处,甚是记挂。黄
蓉虽在桃花岛隐居,仍是遥领丐帮帮主之位,帮中事务由鲁
有脚奉黄蓉之名处分勾当。她此番来到江南,原拟乘便会见
帮中诸长老会商帮务,并打听洪七公近况,但郭靖受伤,只
有先行归岛。其后说到杨过,黄蓉便将他叫进内舱,询问前
事。杨过说了母亲因病逝世、自己流落嘉兴的经过,郭靖夫
妇想起和穆念慈的交情,均是不胜伤感。
待杨过回出外舱,郭靖说道:“我向来有个心愿,你自然
知道。今日天幸遇到过儿,我的心愿就可得偿了。”当年郭靖
之父郭啸天与杨过的祖父杨铁心义结兄弟,两家妻室同时怀
孕。二人相约,日后生下的若均是男儿,就结为兄弟,若均
是女儿则结为金兰姊妹,如是一男一女,则为夫妇。后来两
家生下的各为男儿,郭靖与杨过之父杨康如约结为兄弟。但
杨康认贼作父,多行不义,终于惨死于嘉兴王铁枪庙中。郭
靖念及此事,常耿耿于怀。此时这么一说,黄蓉早知他的心
意,摇头道:“我不答应。”
郭靖愕然道:“怎么?”黄蓉道:“芙儿怎能许配给这小子。”
郭靖道:“他父虽然行止不端,但郭杨两家世代交好,我瞧他
相貌清秀,聪明伶俐,今后跟着咱俩,将来不愁不能出人头
地。”黄蓉道:“我就怕他聪明过份了。”郭靖道:“你不是聪
明得紧么?那有甚么不好?”黄蓉笑道:“我却偏喜欢你这傻
哥哥呢。”郭靖一笑,道:“芙儿将来长大,未必与你一般也
喜欢傻小子。再说,如我这般傻瓜,天下只怕再也难找第二
个。”黄蓉刮脸羞他道:“好希罕么?不害臊。”
两人说笑几句,郭靖重提话头,说道:“我爹爹就只这么
一个遗命,杨铁心叔父临死之际也曾重托于我。可是于杨康
兄弟与穆世姊份上,我实没尽了甚么心。若我再不将过儿当
作亲人一般看待,怎对得起爹爹与杨叔父?”言下长叹一声,
甚有怃然之意。黄蓉柔声道:“好在两个孩子都还小,此事也
不必急。将来若是过儿当真没甚坏处,你爱怎么就怎么便了。”
郭靖站起身来,深深一揖,正色道:“多谢相允,我实是
感激不尽。”黄蓉也正色道:“我可没应允。我是说,要瞧那
孩子将来有没有出息。”郭靖一揖到地,刚伸腰直立,听她此
言,不禁楞住,随即道:“杨康兄弟自幼在金国王府之中,这
才学坏。过儿在我们岛上,却决计坏不了,何况他这名字当
年就是我给取的,他名杨过,字改之,就算有了过失,也能
改正,你放心好啦。”黄蓉笑道:“名字怎能作数?你叫郭靖,
好安静吗?从小就跳来跳去的像只大猴子。”郭靖瞠目结舌,
说不出话来。黄蓉一笑,转过话头,小再谈论此事。
舟行无话。到了桃花岛上。郭芙突然多了三个年纪相若
的小朋友,自是欢喜之极。
杨过服了黄蓉的解药后,身上余毒便即去净。他和郭芙
初见面时略有嫌隙,但小孩性儿。过了几日,大家自也忘了。
这几天中,四人都在捕捉蟋蟀相斗为戏。
这一日杨过从屋里出来,又要去捉蟋蟀,越弹指阁,经
两忘峰,刚绕过清啸亭,忽听得山后笑语声喧,忙奔将过去,
只见郭芙和武氏兄弟翻石拨草,也正在捕捉蟋蟀。武敦儒拿
着